丹尼·罗德里克
拜登总统2万多亿美元的基础设施计划,可能是美国经济的分水岭。它清楚地表明,放任市场的新自由主义时代已经成为历史。尽管如此,什么会取而代之仍不清楚。
美国和其他发达经济体今天面临的挑战,与20世纪初完全不同。当时的挑战催生了罗斯福新政和福利国家。而当今的问题—气候变化、新技术导致的劳动力市场混乱,需要新的解决方案。
在气候变化问题上,拜登的计划没有达到众议员亚历山大·奥卡西奥–科尔特斯等进步派民主党人所倡导的绿色新政的要求。但它包含了对绿色经济的重大投资,如支持电动汽车市场和其他减少二氧化碳排放的计划,使其成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遏制温室气体排放的联邦计划。在就业方面,该计划旨在扩大高薪和有福利的就业,除了基础设施之外,还侧重于制造业和不断增长的基本护理经济。
关于政府作用的新思维方式,与新的优先事项同样重要。许多评论员将拜登的基础设施计划描述为回归大政府。但该计划将历时8年,公共支出占GDP之比将提高1个百分点,并且预计最终能够实现自筹资金。即使該计划是通过对大公司征税来推动的,它也会对美国经济大有好处。
但拜登的计划可能更多。它可以从根本上重塑政府在经济中的作用,以及人们如何看待这一作用。对政府经济作用的传统怀疑,源于这样一种信念,即由利润动机驱动的私人市场是有效的,而政府是浪费的。而近几十年来,私人市场的过度行为—垄断的兴起、私人金融的罪恶、收入的高度集中以及日益严重的经济不安全,已经使私营部门失去了光芒。
与此同时,今天的人们更能理解,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复杂经济体中,自上而下的监管不太可能奏效。在推广绿色技术、为家庭护理人员制定新的制度安排、深化高科技制造业的国内供应链等等领域,政府必须与市场和私营企业,以及工会和社区团体等其他相关利益方合作。
需要有新的治理模式,以确保公共目标得到具备知识和能力实现它们的行动方的充分参与。政府必须成为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同时它也必须反过来信任其他社会行动方。
过去,国家与市场的平衡的每次过度摇摆,都会导致反向的过度摇摆。拜登的计划可以打破这个循环。如果成功,它所树立的市场和政府互为补充而非互相替代的例子,可能成为其最重要和持久的遗产。
在这方面,将拜登计划视为恢复美国在世界上的竞争地位的一种方式,尤其是与中国的竞争,是不合适的。不幸的是,拜登本人需要对此负责。他最近表示,这一方案将“使我们在未来几年与中国的全球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以这种方式推销基础设施计划,在政治上可能很有诱惑力。多年前,人们普遍担心美国在弹道导弹和太空竞赛方面正在失去对苏联的优势,这促进了国家技术动员。
但是,今天炮制恐惧的理由要少得多。鉴于党派两极分化的激烈程度,共和党不太可能对该计划很“买账”。此外,经济算计不同于军备竞赛。强劲的美国经济不应对中国构成威胁,就像中国经济增长不必威胁美国一样。拜登的构想是破坏性的,因为它把好的国内经济算计变成了侵略性的零和对外工具。如果中国收紧对美国公司的限制,以此作为对拜登计划的防御措施,我们能责怪中国吗?
该计划可能改变美国,并为其他发达国家树立重要的榜样。但是,为了实现其潜力,它必须避免误导国家与市场的二分法和过时的冷战类比。只有抛开过去的模式,才能为未来描绘出新的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