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梅 JIANG Mei 姜涛 JIANG Tao 曾琎哲 ZENG Jinzhe
塞德里克·普莱斯(Cedric Price)被认为是20 世纪下半叶最具影响力的建筑师之一,他的大部分工作都集中在建筑和城市规划问题上,包括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如Non-Plan(1968 年)、Potteries Thinkbelt(1963—1967 年)、Detroit Think Grid(1969—1971年)和Generator(1976—1980年)。他被同时代人称为“乌托邦建筑师”“建筑电讯派之父”“反保护主义者”和“建筑煽动者”。
曼弗雷多·塔夫里在《建筑与乌托邦》(1973年)一书中写道,面对新的生产技术和市场的扩张与合理化,建筑师作为对象的生产者确实成了一个不足的人物。现在已经不再是给城市的单一元素甚至是给简单的原型赋予形式的问题。生产周期的统一性已经在城市中得到确认,建筑师唯一合适的角色是作为该周期的组织者。[1]
同样,作为技术和社会变革的推动者,普莱斯探索了新时代下建筑师的新角色,不再专注于建筑的生产,而是以政策制定者的身份运作。他关注的是建筑生产的可能性,致力于通过建筑环境实现社会改善,既提出问题,也探索可能的解决方案。他汇集各政府机构、学术机构和私营企业的思想,不仅发起了知识的跨学科交流,还起草了环境改革的新议定书。作为一个激进的实用主义者,普莱斯重塑了建筑师在重新构想和重建我们周围世界中可以扮演的积极角色。
根据词典,激进派是“以独立或脱离通常和传统的事物为特征,进步的、非正统的或在观点、概念、设计等方面创新的”;而实用主义者被定义为“实用主义的支持者或追随者,对生活采取实际和现实的方法的人,或专注于实践和事实而不是理论或理想的人”。普莱斯作为“激进的实用主义者”,他在两种矛盾的特征之间行事,这种矛盾的结合使实用主义变得激进,使激进主义变得实用。
普莱斯从1960 年开始从事建筑实践以后,就一致关注可以预见和适应未来变化和使用的建筑。他认为,新技术对于创新建筑环境和促进社会进步至关重要。他将建筑(和建筑师)重新定位为在社会和经济不确定时期重新定义英国文化的积极因素。在战后英国,他的建筑反映了一个处于转型中、令人兴奋的、时代不断变化的社会,也预示着不可避免的变化,充当了加速不可避免的社会转型的催化剂。他通过建筑反映了那个社会,同时也探索不确定性和互动性的特质。当他的许多同时代人试图将建筑拆除或分解成其他形式的建筑蜉蝣——如明信片、电报、杂志、飞艇和帐篷,普莱斯着力于对建筑的未来进行探索。[2]
普莱斯最著名的欢乐宫项目(Fun Palace,1960—1966 年),致力于为建筑的使用者提供自由,使用者在一个确定的结构网格内移动,以任何可能的方式使用它。这座建筑和它的使用者一样,处于不断变化的状态(图1)。他建造了一个非永久性建筑,在其中,所有人都能意识到20世纪新时代所赋予我们的可能性和乐趣。欢乐宫标志着现代建筑的重大变迁:从柏拉图形而上学的不变的理想、抽象空间和纯净,到赫拉克利特式的不断变化的世界观。当他的设计不再有用,他计划将其搬迁、再利用或拆除。普莱斯从临时结构和空间的角度对建筑进行反思,发现瞬态建成环境的经济和文化优势,如灵活性、适应性、舒适性、经济性等。
普莱斯在重新定义建筑的探索中,还研究和开发新的工具和技术以实现这种重新定义。例如,普莱斯发明了“典型进度图”作为专业服务工具(图2)。他认为,工作进度表是一种简单方便且直接的图解方式,无论在工作伊始,还是在工作进展的过程中,都能作为衡量设计过程的一种预期和反思性工具,他将图表系统称为他的“版权”。[3]
普莱斯对信息进行索引和编目的系统方法不仅表现出好奇心,而且还表现出对知识生产和传播的忠诚。他在新的术语或参数的脚本编写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通过这些术语和参数对建筑环境进行重新构思。在“两树岛计划”中,普莱斯也使用地图影射(mapping)的方式用于分析庞大的基地信息,获取基地现场的特质,并用图表矩阵的方式建立现场特质与活动适宜性之间的关联。通过图表为后续的规划设计建立基本框架,实现既保留设计的弹性同时又保证设计基本原则的双重目标。对他而言,这种广泛的数据收集——无论以实地考察、会议,还是通信、采访的形式,促进了各种形式的专业知识之间的透明度,将建筑概念作为一种可以预见变化并吸引用户的东西。
20 世纪初自然科学领域出现的系统论和控制论,与研究突现行为是如何由“关系模式”产生有关。“开放”系统,其特征是与环境相互作用,并趋向于从平衡点越来越远地运行,最终达到不稳定的临界点,此时系统会自发地重组成一种新的、不可预测的组织状态。普莱斯直观地理解了开放系统、控制论和游戏中固有的交互动力学,他接受并试验各种有效地“介入”其中的方法,以便产生他认为与社会更相关、更有用的体系结构,为个人行为活动提供自由和选择,更容易适应不断变化的社会需求。
在欢乐宫的设计中,他通过控制论规范日常活动中的短期行为,同时将博弈论作为提供预测和规划长期行为策略的手段。控制论系统根据来自先前行为的反馈信息,通过预测未来的行为模式,对不可预测的情况作出反应,从而不断地自我调整。控制论并不主张对未来的精确预测,而仅仅是一个系统的可能未来的分布,它允许动态系统自我调节和自我纠正,而不需要最终状态或确定的目标。控制论的行为目标实际上是流动的标准,和系统本身一样,是可以修改的。而博弈论不像控制论那样仅仅对不断变化的条件作出反应并提出短期的方向修正,而是表明长期的战略和对复杂系统的执行准则的修改。因此,博弈论超越了控制论在时间上的局限性。考虑到各种因素的不确定性和协同作用,博弈论模拟了复杂的社会和经济系统的动态行为。博弈论和控制论并不是相互排斥的,它们可以在高度不确定的系统中并行发挥作用(图3)。
图1:欢乐宫平面图的初步草图,显示领域的可变活动
自欢乐宫项目以后,普莱斯就理解了学习或生成系统的运行规则。所有项目的基础是信息、控制和决策通信网络的集成,随着时间的推移作出反应和自我调整的能力是项目概念的主要特征。他的“开箱即用”(out of-the-box thinking)思想并没有描绘出建筑不可能的未来,而是以一套直截了当的指令形式呈现出来。[4]建筑是一个自适应的 “生成”系统,一套有自己可能如何组合规则的零件。行为是不稳定的、不确定的、事先不可知的,程序是临时的,由用户决定。建筑可以自我调节,使其形式适应程序变化,并根据可能的使用模式改变其物理配置。这种建筑可以学习、预测和适应不断变化的条件和需求。
“两树岛计划”(Two Tree Island Project)选址于泰晤士河口(Thames Estuary),旨在将无人居住并被用作垃圾填埋场的岛屿改造成休闲综合体,总土地面积为257 公顷。国家公园委员会于1967 年制作的东安格利亚海岸(East Anglia Coast)地图显示了该地区未来的使用状况,每天有约15万人次在度假村和海滩以及泰晤士河口沿岸地区活动。[5]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两树岛计划”是一个有启发性的概念深度的案例,它不但使用了环境设计(environmental design)的方法,还从物理和认知方法相融合的维度来重新定义景观。1972 年2 月,普莱斯及其团队已经准备好一份简短的报告,概述了整体概念的可行性、岛屿的发展潜力、可能的社会活动类型以及基本时间表,包括位置图、站点当前状态的描述性地图,以及带有草案分区提案的开发地图。[6]
普莱斯为“两树岛计划”选择的顾问名单突出了他在20 世纪60—70 年代英国规划讨论中的关系,包括彼得·考恩(Peter Cowan)[7]、社会规划人员彼得·威尔莫特(Peter WillWott)[8]、地理学家埃姆里斯·琼斯(Emrys Jones)[9],他们都在多个项目、出版物、研究和教学计划上合作,并对普莱斯产生影响。从1967 年起,普莱斯和他们一起组建了环境研究中心(the Centre for Environmental Studies),负责城市化开发模式研究。
普莱斯借鉴了威尔莫特对英国未来社会结构和后工业生活模式的态度。威尔莫特假设英国社会就业体系的逐步完善增加了购买力和中产阶级的霸权,通过未来趋势描述和行为预测,发现“生活方式”的深刻变革,家庭、教育、工作和业余时间的深刻变化将直接影响住房、流动性、旅游和休闲空间的要求。这些关于未来“生活方式”“社会生活”等变化的研究,明显影响了普莱斯的“两树岛计划”。他还尝试将布赖恩·麦克劳林(Brian McLoughlin)[10]的参与式规划应用于他的项目,并提出“框架设计”(framework design)的概念。
他在“两树岛计划”中探索了计划形成的逻辑:结合对现场特征的分析和对背景社会经济变量的考虑。这创造了一种可接受的未来变革逻辑,一系列可能性或适应性解决方案,不仅寻求对岛屿的自然价值敏感,而且还希望改善该计划的内在生活质量。普赖斯通过场地映射和活动矩阵的累积数据,为未来的活动行为模式和“两树岛计划”提供弹性框架。至少从理论上讲,能够预测和适应不可预测的未来,因为它不是根据确定的程序而是依靠调整程序的可能性来适应不断变化的趋势和事件的。
图2:普莱斯发明了“典型进度图”作为专业服务工具
图3:欢乐宫项目控制图
自1972 年以来,将两树岛保存为自然空间一直是一个有争议的主题。在当年5 月,委员会再次强调了保留生态价值的重要性,一些保护主义团体也提议建立自然保护区。普莱斯在两树岛工作期间没有采用这些方案,但保护自然的目标影响了规划设计的演变,他试图以保护和开发兼容的方式展开他的规划设计:两树岛及其周边地区,在经济合理的基础上提供一个独特的机会,在英国建立一个无与伦比的令人兴奋、休息和愉悦的场所。
普莱斯用一句话来强调他的总体设计目标:在快速增长的领域提高城市内在生活质量,发掘其独特潜力以增强现状并挑战未来。普莱斯的“环境设计”方法是20 世纪60—70 年代早期一系列实验性建筑实践的一部分,它强调对环境潜力的理解和思考,超越了空间和时间参考指标的量化。环境被设计为一种生活体验,旨在尽可能多地促进人类结构(如经济、社会和文化关系)与自然环境的互动交流。设计考虑的范围超出了量化、测量、绘图和控制,对大气属性、景观、人体和人类健康等因素的思考更广泛、更复杂。
普莱斯首先从对现场的全面描述开始,然后进行与潜在活动相关的地形研究,最后,从活动及其对物质和文化环境影响的角度,预测和评估新活动或使用后的结果。他的方式与传统的景观设计方法不同,更接近于琼斯的观点,即“景观既是社会价值的结果,也是物质背景和历史的结果”。
他在报告中详细地介绍了“两树岛计划”的规划方法。岛屿的改造需要建造一大片基础设施。报告提供了规划、设计和建造工作的顺序,从研究水力学、水文、地形和地质勘查开始,然后是数据评估阶段、概要设计、客户报告和交流讨论,最后进行详细设计。第一阶段涉及多项社会经济、地理和生物物理数据收集,以尽可能详细描述两树岛的资源现状、特征及相互作用。这一阶段包括两个部分:概念可行性和现有特征。第一部分是理由,简要描述人类背景、社会活动模式、国家背景和增长因素;第二部分是现状条件实际清单。
报告的第二部分包含大量照片、空间数据、图表和统计数据等信息,由那些事先了解该地区的计划专家、气象学家、生态学家、鸟类学家、水利工程师、社会学家、房地产经纪人、经济学家和财务顾问提供,普莱斯希望通过这些数据分析证明改善计划的有效性和可行性。
这些地理数据揭示了当时英国规划思想对普莱斯的影响。第一组显示岛屿的区位价值,时间图显示了它与欧洲主要客运港口的距离,第二组数据显示了泰晤士河流域及其从伦敦出发的航行距离,还有“泰晤士河流大都会县”(Thameside Metropolitan County)地区的一些人口统计学数据。第三组地理数据描述了基础交通设施的提供,包括附近预计建设的Maplin机场乘客增加以及岛屿和伦敦之间公路和铁路连接改善的预测(图4)。物理方面的数据还包括土地、水和气候主要特征的参数,土壤条件对可能的建筑设计的影响。[11]报告最后对岛屿和邻近地区的六个主要生态系统——潮间带、盐渍、海堤、巴罗堤坝(barrow dykes)、东端和坎维点(canvey point)——进行了分类和描述。
基于报告中列出的数据,普莱斯开发了一种当时创新的叠加分析方法,利用地图映射(mapping)对岛屿资源进行关联性分析和整合。分析过程从基于岛的轮廓地图开始,在该轮廓上设置网格,每个方形单元代表1 公顷。其中一系列过滤器地图以1 ∶10000 的比例,在透明薄纸片上复制场地布局,以图解方式显示全部数据的空间描述。通过绘制数据地图,网格跟踪方法就可以更容易地通过叠加和不同地图的组合来处理各种关联性信息,从而可以研究各种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
第一系列地图用于物理设计的决策,与从泰晤士河开垦的坚固地面和码头排水相关。地图28 显示了泰晤士地区的土地利用和变化水平:A 区67 公顷,对应于“高水位”岛屿,B 区23 公顷,毗邻岛屿,并纳入拟议项目,两个扩展阶段C 区和D区共形成新的88 公顷(图5)。通过地图还显示了运河的可能布局以控制码头的潮汐,以及泰晤士河的潮汐差异及其对岛屿的影响。以地图28 为基础绘制了两条对应于两个开发阶段的线:在第一阶段,建立了第一个半控制港口(地图28 上的C区),具有便利的基本设施以及高、低密度的住房和系泊区域;基于第一阶段的开发比率,可以在地图28 的区域D 区中实施第二阶段。地图26 显示了活动阶段的轮廓(图6),当该地图叠加到其他地图上时,相互关系和影响清晰可见。
图4:普莱斯绘制的两树岛区位图
图5:普莱斯绘制的地图28,显示了泰晤士河地区的土地利用和变化水平,包括两个扩展阶段
图6:普莱斯绘制的地图26显示了分阶段示意图
报告特别强调了在第二阶段对自然保护的重视,包括保留限制进入区域,减少车辆,减少住宅数量以及商业活动等。在第一次设计被拒绝之后,普莱斯的研究设计工作增加了更多的自然保护区空间,但是仍然基于数据评估以保证经济可行性。[12]
对于两树岛,普莱斯首先是将其作为时间性问题进行思考,计划允许多个事件发生,并且空间设计能够适应未来变化。总体目标确立为“能够适应人类可能不断变化的需求并能够鼓励人类参与各种活动的新型环境的发展”。整个设计不是提供一个结论性的计划解决方案,而是作为一组设计机会呈现,既承认发展目标,又兼顾实施地点的适应和需要。“两树岛计划”不仅仅是一个成果或实体,其本质是不断变化的事件,它在空间框架上进行规划设计以适应未来不确定的用途和可能性。
他在关于工作计划的报告中列出九个阶段,其中有两个阶段特别突出:“评估两树岛的物理容量和可用于替代建议的区域的适用性”和“消除物理上不适合的用途”。因为它们与场地的“适用性”和“兼容性”的概念相关联。在报告关于“社会活动模式”部分中,他建议:①两树岛为休闲和海上活动提供了相互关系的机会;②两树岛可以成为国家和大陆小船港口网络的重要一环。报告还指出,泰晤士河各支流即将丧失航行能力,数字显示英国中产阶级人口大量增加,乐于从事水上休闲活动,如帆船和钓鱼,以及有关主要和次要住所要求的信息。
威尔莫特对英国旅游业的研究也影响了普莱斯[13]。普莱斯坚持场地特征与拟议活动之间的“适宜性”和“兼容性”,尊重城市居民对自然的需求,将休闲、农业和生态联系起来。根据 “乡村休闲”和“休闲规划”的政府文件,他认为他的设计是一个培养自然知识和享受自然的计划,代表了英国乡村规划政策的变化。
普赖斯创建了两个现场(site)/程序兼容性矩阵,这使他能够根据具体的适应策略将计划需求与岛上各个部分的自然特征联系起来。
第一个矩阵为“住房形式”,其中五行表示社交模式,五列表示场地特征——盐渍、海堤、内陆、港口和码头(图7)。这激发了构建不同类型的移动/固定房屋的想法,类型包括帐篷、帐篷拖车、小木屋、浮动房屋,带系泊设施的家庭住宅、带停车位和停泊处的庭院房屋,以及养老院、租用房屋、共用房屋和永久性住宅等。这些房屋可适用于陆地/海洋,永久/假期,并且适用于该地点和潜在用户。
设计的住宅设施包括多种类型,如全时使用单人占用(full time use single occupancy),全时使用可变占用(full time use variable occupancy),以及间接占用(intermittent occupancy)等。虽然主要的休闲是航行和划船,但岛屿的现状特征也为其他露天活动提供了机会,所有年龄段的人都可以享受新的岛屿设施。
第二个矩阵名为“活动”,其中五行表示场地的物理特征,五列代表结合气象因素和一天中的时间。该矩阵提供了与体育、休闲、健康和文化相关的广泛活动,提供了岛上自然资源所允许的最大可能性,这些活动包括夜间烧烤、帆船、水边野餐、游泳、自然观赏、漫步、学校旅行、露营、港口活动、有组织的运动、花园生活和船只寄存等。
基于兼容性矩阵提供的可能性的空间部署,普莱斯绘制了潜在位置的示意性横截面,提出适应地形的可变性,为岛屿及海岸线与河口水的交汇处提供了不同的解决方案。另外还提出十几种可能性解决方案,用于解决不同海洋和陆地生态系统或环境之间的交叉地点。
图7:通过矩阵显示住房形式、社会形态和特色场地
图8:地图46——“活动可用性”,显示了布局网格上的基本计划,其中显示了现有和回收区域、活动的兼容性以及可访问程度
关于土地资源利用的适用性和活动的兼容性的想法在当时是创新的,因为它是基于岛上自然资源的固有潜力。 换句话说,普莱斯根据生态系统的可能性而不是其局限性制定了规划设计的干预标准。他认为,即使场地环境条件不确定,系统仍可保持一定稳态,能够进行动态的自我调节和自我纠正,其目标是可随时修改的不稳定标准,而不是设定最终状态或确定的目标。他提出土地利用与场地特征之间错综复杂的构成,并试图确保这些土地利用受益于品质改进。
普莱斯创建了一个两树岛的工作模型,通过把建议叠加在基础模型之上(在丙烯酸树脂玻璃板上),显示基地现有的条件和水平。标题为“活动可用性”的地图46 显示了活动的兼容性,包括体育和娱乐、内陆和盐渍自然区、自然保护区、游艇港、住宅区和设施,以及滑水区 (图8)。下一步是在设计方案上创建多种变体,同时考虑场地/程序兼容性矩阵以及物理约束的映射。这些提案与其他地图进行交叉比对,最终得出一份总结性地图。
该地图综合表达了两树岛的环境设计策略:基本的岛屿地图,以网格覆盖,在其上标出了常规的区域划分,划定了码头区、自然区、住房、港口服务、体育和娱乐区,以及体育码头的内港和潮汐保护屏障。在此之上,四个频段为信息部分,显示可用活动的公共或私人程度,同时还指示地形是干燥、潮湿还是两者混合。在图例中,还出现了一个新的兼容性矩阵,将体育和休闲项目联系起来,包括自然散步、划船、帆船、住宅、滑水、摩托艇、自然保护区、运动和露营。
这个系统基于城市化区域自然与建筑之间的交叉,以及自然区域、自然与休闲活动之间的交叉。在“住房形式”和“活动”分析的程序化矩阵中,分别在不同时间绘制社会需求和地点之间、地点与气候之间的关系,这些活动没有一个是相互隔离的。通过对设计程序进行重新编程和重新配置,来应对时间上不确定的系统。系统是开放式的,以多种方式保持各项元素之间的动态联系,将人类和环境元素置于对话中。
“两树岛计划”探讨了松散的占领模式的潜力,通过错综复杂的构成,让居民有机会找到来自“建筑”的、以最小的介入来改造和丰富家园的机会。通过开放式设计,普莱斯尝试建立一个“有趣且有品质”的场所,努力实现场所和活动的混合,他的态度将设计中的美学问题转移到对感官和行为机会的探索。它创造了一种现代生活方式,来“重置”个人对周围环境的环境体验。普莱斯试图通过他的规划设计,滋养、表达和尊重两树岛的保护本身。
他希望通过“两树岛计划”提高人们对自然/景观的感知能力,通过设计,人们将进入“一个令人兴奋、宁静和愉快的地方……其优秀的品质具有丰富多种活动的巨大潜力”,行动规划和建筑设计都旨在加强主体对景观的沉浸。[14]这种思维方式在普莱斯的工作中是贯穿始终的,也是他的欢乐宫项目的进一步思考和探索,普莱斯始终认为建筑能够对使用者或观察者产生影响。
普莱斯属于一种思想流派,他认为环境不是一组物理数据,而是一种文化价值现象,环境是物理现实与人类活动之间的一种复杂的相互联系。普莱斯的研究与设计方法,都是由他与环境研究中心成员合作制定的,他的思考具有以下四个特征:第一,他同意将系统思考作为规划过程的基础;第二,他将飞地视为城市空间连续性的一个特定位置;第三,他接受了英国经济和社会结构以及“生活方式”转变的假设;第四,他认识到需要实施承认公民偏好和愿望的参与式设计。普莱斯认为,两树岛是一个巨大的、未充分利用的空间、基础设施和物理元素资源,其代码和使用制度可以重新编写,以允许多用途使用、共享和合作。
今天,回顾普莱斯可以提醒我们,从时间上的事件而不是空间实体的角度来思考建筑,以不确定性为核心,将规划设计视为一个时间性事件,而不是一个形式上的对象。建筑师不必避免设计的不确定性,承认变化、机遇和不确定性的必然性,将不确定性纳入自我调节的有机过程和加入计算机代码之后持续发展的建模过程中。设计的关键是建设一个框架和机制,一个公共信息参与计划,使得城市系统可以被重新利用,这种城市进程有潜力重写市民、城市空间和机构之间的空间规则和参与方式,说服有关行动者发挥作用,从而创造一个能够自我学习、适应、演化、进步而又不会变得千篇一律的场所,建立一个全面的信息、资源和规划网络,以灵活地应对未来的需求变化。
建筑师应该在规划设计过程中更深入地反思环境的含义。“两树岛计划”包含了人类活动和自然景观的共同结果,为家庭和休闲活动提供了在不同时间尺度上聚集的机会,由此产生的模式丰富了可能出现的社区。“保护自然、景观、农业和农村社区的最可靠方法是改善自身城市生活的质量,使其生活方式完全不可抗拒。[15]”普莱斯不仅寻求直截了当地解决问题,还质疑问题形成的基础。作为一个寻找新的建筑形式和体验的远见者,普莱斯是跨学科和专业外创新的推动者。他主张在各个领域和大陆分享知识,将看似完全不同的东西聚集起来——军事、学术和工业,不仅重新构建了建筑环境,而且重新构建了其社会基础。他的设计实验,即使被修改,甚至面临失败,但却提出了另一种可行的、可取的未来。
注释
[1] Manfredo Tafuri. Architecture and Utopia:Design and Capitalist Development[M].trans. Barbara Luigia La Penta.Cambridge,MA:MIT Press,1976:107.
[2] Moon W.Cedric Price:Radical Pragmatist,in Pursuit of Lightness[J].Journal of architectural education,2017,71(2):171.
[3] 同[2]:173.
[4] 同[2]。
[5] 企业家David Keddie委托建筑师团队进行一个包括码头、住宅和休闲区的规划。项目原计划在英格兰东南部旅游业增长期间进行,项目还利用该地区一个未实现的伦敦新机场,以及1969—1975年交通运输计划提供的基础设施。
[6] 然而,1972年11月,委员会拒绝了该计划。尽管被拒绝,普莱斯仍然继续致力于该项目研究,直至1973年5月。他领导了对该提案的社会、经济和环境可行性的更深入研究,并咨询了大量的合作者和机构。
[7] Peter Cowan,英国规划学者,著有Developing Patterns of Urbanisation 和The Future of Planning。考恩将“ 不断增加的流动性”(the increasing mobility)和“业余时间”(the spare time)确定为对未来的城市规划产生直接影响的两个方面。他认为公民和规划者之间的关系是“未来最紧迫的问题之一”,教育、福利、健康和城镇规划越来越受到人民的监督,新的“生活方式”(即社会行为和偏好的变化)将成为一个关键影响因素。
[8] Peter WillWott,英国规划学者,著有Family and Kinship in East London 和The Symmetrical Family:A Study of Work and Leisure in the London Region。
[9] Emrys Jones,英国社会地理学者,和Eyles合著《社会地理学》(1977年)一书。这一时期的社会地理学研究,侧重于形态(pattern)和过程(process)的讨论,并且其焦点又再度放在“空间、形态及过程”上。Jones和Eyles认为:社会地理学不仅仅研究“人”,而且把焦点放在群体的空间形态、群体的行为以及创造这些行为的过程。他认为:社会地理学者以社会结构的观点去描述和解释社会的空间要素。无论是整体的还是区域的,零碎的还是系统的,其研究都有一个共同点,即:它们的出发点是社会群体。其论文还有Resources and Environmental Constraints 和A Social Geography of Belfast。
[10] Brian McLoughlin,英国规划学者,著有Notes on the Nature of Physical Planning:Towards a View of Physical Planning。他是环境研究中心的另一个主要合作伙伴,1973年他与威尔莫特共同出版了《规划的未来》(The Future of Planning)一书。麦克劳林认为,“规划不是集中关注人工制品的设计,而是通过持续的过程,从确定社会目标开始,并通过环境变化的指导实现这些目标”。
[11] 水力方面数据详细说明了当地潮汐的特征,每日周期的差异,岛上较低区域的洪水以及水流;气候方面包括有关温度、风和降水率等数据。
[12] 如最低住宅密度(每公顷40个单位),平均系泊密度(每公顷100个),停泊与住宅的比例(1 ∶5),每个住宅的最小停车位数,以及住宅、系泊设施和停车位的整体相关比率等指标的研究和计划。Cabrera,Manuel Rodrigo De La O.Planning for enabling:an analysis of Cedric Price’s proposal for Two Tree Island,1971—1973[J].Planning Perspectives,2017(1):8.
[13] 例如:①短期、间歇和长期使用者可能的休闲模式;②可能需要第一套和第二套住房(数量上不是那么多,而是可能感兴趣的人和所需住房的类型); ③更普遍的发展的社会方面,例如支持和反对不同类型的社会阶层混合的论点,地方公共服务的问题以及它们将如何受到岛屿年龄结构的影响。
[14] Cabrera,Manuel Rodrigo De La O.Planning for enabling:an analysis of Cedric Price’s proposal for Two Tree Island,1971—1973[J].Planning Perspectives,2017(1):16.
[15] 同[1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