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菜养鸭

周秋兰

东海边上，有位鸭场老板叫蔡明，他皮肤黝黑，身材矮小，可偏偏长了个大脑袋，像颗大头菜，所以人们笑称他为“大头菜”。大头菜长得是寒碜了些，人却很聪明，而且善于创新。

最近，他养的鸭子销路越来越差，因为人们都喜欢吃散养的鸭子，这圈养的鸭子越来越不受人青睐。可如果改成散养，这么多鸭子放到哪里去呢？大头菜正一筹莫展呢，他媳妇突然叫他去外婆家拜寿，大头菜一听“外婆”两字，人“噌”地一下跳了起来，顿时有了主意。

原来，大头菜从小就在海边的外婆家长大，他知道海滩边是极为理想的养鸭场所。说干就干，大头菜请人在海滩边建好了养鸭场，然后把苗鸭赶到海滩边去散养。

这天一大早，大头菜见已退潮，就把鸭棚门打开，把鸭子往滩涂上赶。这些鸭子在鸭棚里关了近一个月，早已憋不住了，一到滩涂上就撒开腿跑。见了小鱼、小虾、黄泥螺就拼命吃，不一会儿，就吃得肫脯圆鼓鼓的。

而大头菜呢，对这些鸭子不管不问，与几个帮工玩起了斗地主。玩得正起劲，忽听媳妇大喊：“哎哟，闯大祸啦！”他忙问：“啥事情，大惊小怪？”媳妇指着在海水里戏耍的鸭子说：“你看，鸭子都跑到海水里去了，马上要涨潮了，几千只鸭子怎么赶回来？这下亏大了！”

大头菜若无其事地说：“急什么，我有的是办法。”说完，收起扑克牌，从口袋里摸出哨子吹了起来。这些鸭子听到哨子声，就像战士听到冲锋号，拼命往回游。这是大头菜平时给鸭子喂食时训练出来的。哨子一吹，开始喂食。现在鸭子听到哨子声，以为是喂食了，哪有不跑的道理？

媳妇刚把心放下，又见鸭群里几十只鸭子“啪啪啪”地展翅飞了。媳妇又急得大叫：“完了，完了，几十只鸭子飞了！”大头菜笑着说：“好事，好事，说不定回去一数，多几十只鸭子哩！”媳妇不信，等所有鸭子进了鸭棚，一数，真的多出二十多只。她奇怪地问大头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头菜笑着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俗话说鸡冤家，鸭朋友。我家的鸭子在海水里戏耍，海鸭子见了，也要来凑热闹。我吹哨子让鸭子回家，几只胆大的海鸭见我家的雌鸭长得漂亮，要谈朋友，就一起跟着来了。”大头菜的一番话把他媳妇也逗乐了。

就这样，大头菜根据潮汐情况，白天退潮后就将鸭子放出鸭舍，让鸭子自由地在海滩上觅食，等到涨潮时就在岸边吹哨子召唤回棚。海边滩涂上丰富的鱼虾蟹饵料已经让鸭子吃了个七八分饱，回棚后又喂食一次，这些鸭子自然长得也快，加上每天还要在滩涂上跑上几公里，体格强健，患病率也低。很快到了该出栏的日子了。

大头菜乐呵呵地对媳妇说道：“媳妇，这些鸭子是吃海鲜长大的，几乎与野生的鸭子没有区别，今后就叫‘野生海鲜鸭，卖200元一只。”

媳妇大吃一惊，说道：“大头，你糊涂了吧？这些鸭子吃海鲜长大不假，可成本要比圈养的少一半多，人家吃稻谷长大的鸭子也不超过100元，咱这鸭子要卖200元一只，会有人买吗？”大头菜忙说：“别急，酒香不怕巷子深，咱的鸭子好，不愁没销路，愁的是销路一打开，怕供不应求哩。”

大头菜自信满满，可鸭子还没卖掉一只，鸭场却出事了。

这天早晨，媳妇焦急万分地在鸭舍里叫嚷着：“大头，不好了，我刚才数鸭子，发觉少了十只，一定是被贼偷去了！”大头菜听了却不紧不慢地说：“偷就偷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完翻个身仍躺在竹椅上睡觉。

媳妇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什么？被偷去了这么多鸭子还让我不要大惊小怪，你倒是大方！”说完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大头菜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鸭子是村东头的阿三偷去的。”

媳妇一听，一骨碌站起身，抹了抹眼泪说道：“既然你知道是阿三偷了鸭子，还不快去找他算账？”大头菜却在竹椅子上又翻了个身，笑呵呵地说：“没事，让他继续偷。媳妇啊，以后你看到阿三偷鸭子就装作没看见。”“为啥？”大头菜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尽管媳妇心里有一百个问号，但她知道大头菜聪明，主意多，也就撇了撇嘴不作声了。就这样，一晃大半个月又过去了，每次鸭子回到鸭舍里，大头菜媳妇都会逐一清点鸭子，每次都会发现少几只，她心里总有些不情愿，但想到大头菜的话，只得忍着。

这天，大头菜家突然来了好几个客人。谁啊？就是镇上几家大饭店的老板。大头菜忙站起身：“哟，各位老板，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来，请坐，请坐……媳妇，快倒茶呀！”“不坐了，你养的‘野生海鲜鸭果然名不虚传，食客们都说好吃。我们想长期向你订购。这样吧，明天你到我們店里，咱们谈谈长期合作的事。”大头菜一听乐得合不拢嘴，大脑袋一个劲儿地点。

这番话可把一旁的媳妇弄糊涂了，她一肚子的疑问再也憋不住了，老板们前脚刚跨出门，她就开门见山地问起了大头菜：“大头，你不是天天在鸭场养鸭子吗，啥时候去过大饭店推销鸭子呀？”

大头菜哈哈一笑，说道：“媳妇啊，我没去，可有人在替我去哩。”“谁？”“阿三啊，他其实是推销咱家鸭子的大功臣呢。”大头菜媳妇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他偷了咱家的鸭子，这会儿倒成了功臣？”大头菜见媳妇急红了脸，连忙走过去扶她坐下，然后说：“别着急上火呀，你听我说。”

原来当大头菜把一只鸭子200元的出栏价报出去后，无形中鸭子的身价就涨了。这些价格不菲的鸭子也会被人觊觎，比如村东头的阿三。

阿三以前在厂里跑过销售，头脑灵，路子广，不料脑袋一热，私吞了一笔资金，吃了官司。出来后被人瞧不起，找工作也到处碰壁。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如果有人拉一把，那他就前途无量。于是大头菜想了个一举两得的办法，就是故意不去巡视鸭场，给阿三造成管理松懈的错觉。果不其然，阿三到底还是来偷鸭子了，结果被大头菜抓了个正着。阿三连忙求饶，大头菜非但不追究，反而又送了几只给他，但要求他一定要把鸭子卖给大饭店，并且200元一只，少一分不卖，卖的钱都归阿三。但如果偷去自己吃，那等待他的就只有警察了。

大头菜媳妇一听更加糊涂了：“那你怎么知道阿三就一定能把鸭子卖出去呢？”“你想啊，就凭他那十几年的销售经验，现如今推销鸭子不是易如反掌吗？”

夫妻俩正说着，突然门外进来一个人，正是阿三，他一把握住大头菜的手，眼里噙着泪，哽咽道：“要不是你帮我，或许我还干着偷鸡摸狗的事。前不久我偷了你的鸭子，你不但不计较，还让我去帮忙推销鸭子，顿时，我觉得自己又是个有用的人了，所以努力把鸭子推销了出去，逢人便说是你养的野生海鲜鸭，现在客人们都喜欢吃你养的鸭子呢！”

大头菜也激动地说：“其实你是个聪明人，有才干，不要因为暂时的失意就自暴自弃。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来我这儿工作吧。我养鸭，你搞销售，咱们一起把养鸭场办好，怎么样？”

阿三高兴地说：“谢谢大头菜……哦，不对，蔡明哥，谢谢！”

选自《微型小说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