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闵
ETP致和康道投資创始人、凯信远达董事长兼CEO何为无
2021年4月22日,ETP致和康道投资创始人、凯信远达董事长兼CEO何为无博士,主持了一个圆桌对话,参与对话者来自泰格医药、云锋基金、高瓴资本、弘晖资本。会前,何为无说“都是大咖,有些惶恐”。
实际上,他或许是最适合主持这样一个圆桌对话的人之一。
何为无是人类基因组计划首批科学家之一,曾在美国麻省总院和梅奥诊所做博士后研究。2000年,创立专注于生命科学领域的风险投资公司ETP,至今已投资100多个项目;2000年左右,何为无回国创业,2012年他控股一家美国纳斯达克制药公司,更名为CASI,并将业务重心转到国内。
在何为无看来,过去的20年,中国在为生物医药创新打基础;未来的20年,才是“黄金20年”:创新将真正被资本市场接受,细胞治疗将会成为下一片“蓝海”。
问:你1996年就回到中国,就你的观察,中国生物医药行业的投资环境有何变化?
答:变化非常大,中国药监局加入ICH,这是一个里程碑的事件。
监管在慢慢跟美国FDA同步,给做新药创造了很多机会。中国在鼓励创新,也在学习美国资本市场对创新的支持,目前有港股、科创板等新政。
中国医疗医药行业的春天来了。现在引进新药到CDE去报进口注册,基本上一年就可以做临床,比过去快多了。CASI最近从瑞典拿了一个单克隆抗体药,估计很快就能拿到临床批件。
问:中国目前的医药投资环境,与美国有何差异?
答:最大的差别是基础研究投入的水平。美国联邦政府每年有约400亿美元投到NIH做基础研究,此外还有海量的非营利机构。
美国好多科学家很有钱,有一个科学家的家族拥有一家银行,但他不感兴趣,喜欢研究,拿了诺贝尔奖。
中国越来越多的企业家和学者投入基础研究,但差距仍然很大。
我们中国的投资人比较偏好被证明的东西,比如PD-1被证明有效,投资就会一拥而上。这也与经济发展程度有关系,我相信做中国创新是迟早的事。
问:你的投资风格是什么样的?
答:追求的是技术创新。我做的是生物医疗“0到1”的工作。我的兴趣是做产品,初创公司是理想平台。大公司通常是官僚体系,有些跨国制药公司要推一个新想法,内部就要推五六年。
问:如何平衡项目的创新性与回报率?
答:投资就像汪洋大海,每个人都有不同风格,有的追求Pre-IPO项目,回报率很稳。在我心底,我最终还是个科学家,不是一个投资人。如果跟追求回报率的基金沟通,他们可能会觉得我在“胡作”。我们常问项目负责:“你家的亲戚会不会用你的产品?”这是我们选择项目的第一宗旨:让病人受益。
问:市场回报率不是首要考虑?
答:也要考虑回报。回报率不好,没有人继续跟你投资。
我在无锡落地的第一家公司,叫傲锐东源,后来卖给了一家上市公司,设立了一个基金会,用我外婆的名字命名。
这个基金会投了好多项目,完全非营利的、不追求回报。完全支持科技创新,追求知识的突破。
但ETP既然融了一个基金,我是有任务的,要给投资人回报。通过这20年的打拼,基本上我们的基金每年能做到20%的回报率。
投资回报率的核心,是投进去便宜、卖出的时候高。最近有很多初创公司估值喊得很高,我们就不投了:既然已有一堆人撒钱进去,也用不着我们了。
问:ETP看某一个项目的时候,如何决定投不投?
答:要有创新,或者可以弥补一个空缺。医疗是一个PK细分赛道的行业,我们一般投细分行业的冠亚军。国内一家基因编辑头部公司的第一张支票是我们写的,它在基因编辑领域是中国的冠军,特别是在治疗地中海贫血症上;CASI在多发性骨髓瘤患者做自体干细胞移植预处理方面,是行业冠军。
另外,科学家与管理者对于一家生物医疗公司至关重要。生物医疗公司的成长历程,就像拍电影:剧本很重要,ETP作为制片人,要去选剧本;有剧本后,就要有指挥,CEO就是指挥。
问:什么情况下会重仓一家公司?
答:CASI是我们重仓的一家公司,第一个药迈维宁已经获批上市,我们对这款药情有独钟。
一个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得了多发性骨髓瘤,标准的治疗是自体干细胞移植。打个比方,要处理一片杂草丛生草坪,一种方法是用除草剂把杂草杀一遍,再重新铺草坪。骨髓里如果有一个细胞基因突变,变成肿瘤细胞,就会得各种各样的血液病。
中国以前是没有这个“除草剂”的,迈维宁可以担当此任。我们将其引到中国,第一年2600多名患者接受了自体干细胞移植,这款药进来之前,每年只做800例手术。今年一季度,1000多名患者接受了含迈维宁的治疗方案。
我们在帮老百姓做一件好事,至于CASI的股价,其实是无所谓的。
问:中国药企、生物公司做first-in-class会更难?
答:需要有一个转型过程。在这个行业人,要把心态放正,只要天天想着病人,早晚会做出新东西来。
中国公司研发first-in-class,跟跨国企业面对的风险是一样的,核心是坚持,第二个是要有无穷无尽的钱。
我個人认为CASI是一个非常好的平台:我们有中国的市场,同时跟欧美的一些小公司一起做创新。比如一款药,二期临床是对方在投钱做,他在承担创新风险,中国市场的权利在我手上。
问:CASI研发管线中有CAR-T,在攻克实体瘤方面,细胞治疗有实质进展吗?未来价格会降下来吗?
答:有!比如TCR-T,最近好几个项目,在实体瘤已经看到有效果出来了。我们投的一家生物制药企业,最近卵巢癌有两例PR。美国一家公司在做TIL,三期临床数据很好,主要是在黑色素瘤上,肺癌的数据也出来了,今年FDA可能会批准黑色素瘤适应症。
CAR-T产品现在还很贵,是因为每一款CAR-T都是自体移植。整个过程下来,生产这个药只能给一个人用,贵就贵在这里,相当于做了一次非常复杂的手术。
细胞治疗在未来,会有不同的赛道出来。比如CAR-NK,我们在美国投了一家公司,用胎盘的NK细胞做CAR-NK,一个胎盘能做1000个病人,成本肯定会下来,而且是异体的。
问:预测一下未来十年,谁有哪些会成为下一个PD-1?
答:人类未来20年,生物医疗科技的成果,可能会是前2000年的总和。现在RNA、CAR-T、PD-1/L1、免疫治疗、疫苗、细胞治疗、基因治疗等,发展很快。说句大话:如果真用上未来20年所有的科技,人们活过100岁的几率可能有95%。
生物医疗科技可分为三个大的赛道:检测工具、干预工具和服务工具。从药的角度,细胞治疗肯定会成为一个大的蓝海。全球最先获批的两款产品,加起来已经卖了10亿多美元。
问:如何评价中国未来的生物医药产业?
答:中国的生物医药行业,是在改革开放中相对滞后的产业。中国政府现在确实在往高质量、高创新发展,我愿意未来20年重仓中国。我也在美国做投资,只是200家投资基金中的一家;到中国来,更有价值感,我们做的药是给14亿人用的。
中国生物医疗的创新,前面20年做的是打基础的辛苦活;接下来的20年里,创新将真正被资本市场接受,是黄金20年。今年是我做生物医疗的第40个年头,未来CASI会从1个亿做成10个亿,也可能做到50个亿。
做生物医药的人还是要有点理想的。投过的项目究竟做了多少高质量产品,解决了多少人的健康问题?这才是我一辈子研究生物医疗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