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的电影《土拨鼠之日》是一部知名的时间循环叙事科幻喜剧,讲述了主角被困在2月2日,不知缘由地反复读档重来,千方百计脱离而不能。最终他改变自我,开始真诚对待自己和他人,才得以跳出死循环。
故事中漫无止境的2月2日就是所谓的“土拨鼠日”,是美国和加拿大的传统节日,人们根据冬眠的土拨鼠在这一天的行为来推测春天到来的时间。
土拨鼠(groudhog)一词有时也指北美的草原犬鼠(Cynomys sp),但电影中的土拨鼠则是美洲最常见的美洲旱獭(Marmota monax),广泛分布于北美东部和北部。
松鼠科的旱獭属起源于欧亚大陆,在北美辐射分化,又调头回迁欧亚,如今广泛分布在全北界的山区中。严格意义上的“旱獭”指的是旱獭(Marmota bobak)这个物种,它们在历史上的分布范围相当广泛,曾经遍布东欧和中亚草原,如今主要分布在哈萨克斯坦境内和乌克兰、俄罗斯的零星地区。
全世界的旱獭属共有15种,彼此间相似的程度比较高,普遍是小耳朵、高眼位、一口大板牙、一身灰褐,再加一条大尾巴。而且因为旱獭多在高寒地区活动,皮毛脂肪厚实(这给它们和人类都带来了灾祸)。
旱獭属是松鼠科中体型最大的一支,旱獭本种也是灰褐色的圆壮胖子,体重约为5千克,体长在60厘米左右,这是旱獭属的普遍体型,但是放在普遍小巧的松鼠科成员里顿时就伟岸了起来。
中国有四种旱獭生活在高山草甸地区,分别是阿尔泰山地的灰旱獭、帕米尔地区的长尾旱獭、分布于内蒙古东部草原的蒙古旱獭(也是旱獭属里唯一被IUCN评级为“濒危”的物种);还有一种是喜马拉雅旱獭,生活在青藏高原及其周边山地的高山草甸区。
喜马拉雅旱獭的黑色杂毛较多,头顶和口鼻部也是黑色,比中国的其它三种旱獭好认得多,而且因为藏区旅游业成熟,喜马拉雅旱獭的出镜率也要高得多。
旱獭是社会性的群居动物,它们生存的环境大多平坦空旷,缺少天然的遮蔽,常有一只哨兵在集体活动时提供警戒。中亚的旱獭需要时刻提防地面的狐狸和狼,以及天空中的金雕、草原雕、白肩雕等大猛禽,喜马拉雅旱獭的天敌还有藏狐和雪豹。
发现情况的哨兵会站立着,发出单调短促的尖叫声提醒忙碌着的同伴们及时警戒,美洲旱獭的诨名“whistle pig”(意为“口哨猪”)便由此而来。相信很多人都忘不了那只站立着的旱獭,以及它那在群山环绕中经久不息的咆哮。这位知名的咆哮旱獭是来自北美阿拉斯加、加拿大西部的灰白旱獭,只不过粗犷的啊啊啊啊声线并非旱獭的本音,而是人类的合成作品。画面中的旱獭直立身体,原本是处于报警的叽叽叽状态。
一个旱獭家庭大约由2至5个成体和2至6个幼崽组成,当家庭成员们分散在洞穴周围啃食野燕麦、小麦草、车轴草等牧草时,如果有哨兵的警报大作,众旱獭便会纷纷躲进地洞中去。
从地面上看去,旱獭的洞穴只是一个被杂草掩映的洞口,但这朴实的洞口之下却是复杂精巧的地下坑道网络。前面提到旱獭的生存环境大多缺少遮蔽物,而且草原、高山的冬季漫长寒冷,深邃复杂的洞穴必然是旱獭安身立命的根本。旱獭每年的冬眠时间约有五个半月,非冬眠期间,每天也会在洞穴中度过8~12个小时。地洞对它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令旱獭糟心的是,精心建设的地洞有时会被其他动物挤占,例如在青藏地区的藏狐和狗獾就会侵占、借用喜马拉雅旱獭的洞穴。同样在青藏地区,鼠兔的洞穴也经常被地山雀、雪雀等小动物借用,鼠兔也和旱獭一样,起到为其它物种提供栖息地的功能,只不过鼠兔和旱獭的洞穴大小有别,住进去的房客身材也就不同了。
旱獭洞穴网络的规模随地段和社群大小有所变化,以喜马拉雅旱獭为例,它们的洞穴分为临时洞和栖居洞,栖居洞又分为冬洞和夏洞。冬洞的结构更复杂,洞口也多,洞的内穴铺垫干草,内部温度能够稳定在0~10℃。
2019年11月,内蒙古锡林郭勒相继发现数例鼠疫患者,一时间,这种传染性和致死率双高的“一号病”重回公众视线。国内这场鼠疫病例最终虽未溯源到蒙古旱獭身上,但很难不让人联想起1910~1911年爆发在东北地区的鼠疫。
彼时,在俄罗斯和内蒙古接触过旱獭皮货的劳工、商人进入了东北,疫情沿铁路线一路传播。当时的清政府在东北无医师、无药品、无经费、无场地、无执行能力,还有列强欲以抗疫为名加强对东北的控制。时任防疫总医官的伍连德和防疫大臣施肇基等人联合各方,运用现代的医学手段和严格的隔离布控,终于将这场大疫压制在了关外。
中国有六大鼠疫高发区,内蒙古地区鼠疫的主要媒介蚤类是谢氏山蚤,在青海的媒介还要加上斧形盖蚤,而它们主要的寄生动物,正是本地区的旱獭。
人主动接触被感染的动物或被疫蚤叮咬是引发人间鼠疫的直接原因。如今,交通基建延伸到偏远地区,往日偏僻的自然疫源地变得更易到达,人们和网红旱獭的密切接触,无形中大大增加了鼠疫疫情发生和远距离传播的危险。
近几年已经有不少呼吁和野生动物减少接触的声音了,但公共卫生问题永远不能掉以轻心。当我们面对这些圆滚滚的软萌小动物的时候,请一定不要忘记,世界的变动说不定就在我们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