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华《月夜》艺术表现与版本分析

张峻/汪媛

一、关于作品

刘天华被视为近现代二胡演奏艺术的奠基人，在他创作的众多作品中，有十首二胡作品堪称国乐经典之作，《月夜》就是其中一首。《月夜》初稿创作于1918 年8 月，1924 年正式定稿，是刘天华先生创作的第二首二胡作品。乐曲的旋律优美动听，格调优雅、清秀，描绘了夏夜月白风清、繁星点点的优美景色，抒发了热爱大自然和向往美好生活的情感。刘天华这十首作品从创作初期到现在，以其深厚的民族文化底蕴成功的经受住了历史发展变化中的时间和空间的考验，成为中国民族器乐曲成功传播的典范。2015 年是民族音乐家刘天华诞辰120 周年，各大音乐家协会，音乐学院都举办了关于刘天华的研讨活动、交流演出、系列巡演、二胡比赛等等。例如：宋飞领衔“致敬大师 感悟经典——纪念刘天华诞辰120周年”系列巡演活动；王国潼举办“纪念刘天华诞辰120周年”二胡音乐会；浙江音乐学院举行纪念刘天华诞辰120 周年二胡音乐会等等。《月夜》作为刘天华的“十大名曲”之一，也多次作为各大专业二胡比赛的演奏曲目，如：第十届“中国音乐金钟奖”二胡比赛中半决赛、决赛指定曲目；2015 年“国音杯”刘天华二胡作品演奏邀请赛复赛指定曲目；2015 年湖北省“金编钟奖”二胡独奏比赛指定曲目，第十二届“中国音乐金钟奖”二胡比赛决赛的演奏曲目等等。如此可见大家对这首作品的喜爱和受欢迎程度，也看出了大家对这位伟大民族音乐家的重视以及他经久不衰的艺术魅力仍然影响着我们。

二、《月夜》的艺术表现分析

乐曲既是一首诗，也是一副画，只是表现方式不同，文人的清高，淡雅的情怀，明静如水的月亮，矇胧的远山。使人又想起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来。有时若清商般短歌微吟，有时又略显激动，旋律如行云般流淌。他没有现代乐曲如万马奔腾的激昂，也看不见天空中的尘土飞扬。他不像美酒，更想一杯沁人心脾龙井，四处飘香。静静的，从容的，没有一丝现代人气喘吁吁的浮躁不安，有得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遐想。作曲家刘天华先生在乐曲中采用了展衍技法，不同于西洋音乐的三段体曲式，尤其是曲式结构上，乐曲是以极慢板、极慢板和快板的三个段落结构，虽然乐曲是以慢板为主体，但是从演奏上要整体体现出由慢到快的速度表现，在情感内涵的表达上，以情绪的发展使音乐层层递进，才具有更深、更宽阔的空间。乐曲是单一的D 宫调性，以五正声——“宫、商、角、徵、羽”为旋律的骨干音，是具有鲜明的七声框架内的五声性旋律风格。

第一段（第1 小节32 小节），这是一个抒情、柔美的慢板乐段，描绘了恬静、美丽的江南夏夜景色。这一段是优美、流畅地，旋律舒展悠长。乐曲一开始就是连绵不断地长线条旋律，仿佛夜空中升起一轮明月的景象，明净、宽阔，引发无限遐思，演奏时要心平气和、从容自如，好像作者思绪伴着月色从心中缓缓流淌出来。第一个音“la”，出音要圆润柔美，左手按指力度不要过大，揉弦频率应稍快。在演奏这种绵长的旋律时要注重气息的运用，让气息有一种下沉之感，尤其在右手的运弓过程中气息要始终贯穿音符，要轻盈流畅，弓速不要太慢，换弓要不露痕迹，演奏时速度适中，同时还要求发音甜美、柔润，不宜过快、过慢，按照谱面标记的速度演奏即可。曲中多处有上、下滑音，并多以三度滑音为主，滑音应从容、徐缓，动作不要过快，滑音效果要尽量圆润连贯，优美而富有歌唱性，不要带出棱角。揉弦的以基本的滚揉方式为主，上下滚动快而连续的进行。要注意左右手的配合，以从容不迫的情绪来渲染诗情画意的效果。

第二段（从第33 小节至55 小节），描写月挂中天，万物生辉，天上地下美不胜收。乐曲的第二段是节奏稍自由的慢板，是全曲最富有诗情画意的一段，速度变化较多，旋律起伏较大，富有表情，看似平稳的节奏中蕴含着动荡，要表现出作者内心深处情感的波澜涌动。这是乐曲的核心段落，对运功的要求和左手的控制要求较高，在演奏时，音色较第一段要浓厚，揉弦幅度加大。在演奏上行和下行乐句时注意强弱处理，使音乐情绪跌宕起伏。这里仿佛作者触景生情，百感交集。笔者在演奏这段时，由第一段对于月色美景描绘、转换到内心情感内涵的表达，要注意情绪上的变化。这一段一开始运弓的弓速缓慢平稳，对比第一段情绪更加深沉，揉弦在第一段的基础上加一些压力。在前两个乐句之中，我们可以想象成一种清风徐来，给人一种亲切感，在随后第三、第四乐句的时候加入了作者的联想与感慨，演奏时要注意幅度的变化。之后的乐句可以理解为一阵阵清风徐来，作者看着这怡人的月色，不免心中有了对生活新的感慨，随着音区的逐渐升高，力度也要逐渐加强，运弓幅度加宽，弓速相应加快，揉弦的频率要加大，发音要饱满。在激动的高音区乐句结束以后我们要注意运用右手的弱处理、左手还是保持一种比较浓的揉弦的技术来表达内心激动却又在舒畅中流露着忧伤的感觉。在演奏第47 小节的三十二分音符时，注意弓子的分配，弓速不要过快，左手按弦要轻松富有弹性，三十二分音符要演奏得流畅自如。

第三段（第56 小节至19 小节），该段是乐曲的高潮部分，是一段轻松愉快的小快板，也是全曲带有畅想和富有浪漫色彩的段落，这与前两段的抒情板式形成明显的对比，力度也由慢起渐快逐渐将情绪推向高潮，从而表达作者热爱，憧憬，追求美好生活的强烈愿望。第一个乐句之中我们要注意运弓的清晰度，不要演奏的过粘，注意强调小音头以及右手手指和手腕的主动，左手下指要有弹性，指尖要主动，这样出来的音色才会明亮、清脆，第一个音“do”的装饰音“la”自然延长了时值，我们要注意演奏时的重音要放在装饰音“la”上，而主音“do”的落音较弱。随着速度一点点上来，力度也随之加强。值得注意的是一指多音的演奏，例如之后二指在内弦和外弦上先后进行了四次同指滑音，犹如嬉戏一般，充满了喜悦之情，在演奏时要注意左手在连续运用大滑音时，手腕要放松，手指按弦不要太重，动作要协调连贯，配合右手流畅的换弓运行。在连续几小节的一弓多音的演奏后，速度由急渐缓下来，最后结束在主音“do”上，乐曲的最后，在与前两段结尾句相同的音调中，渐渐恢复平静，乐曲在静、深、远的意境里结束。

三、《月夜》的版本分析

笔者在中国知网论文库，包括硕士、博士学位论文以及期刊、学报，对于关键词“月夜”（音乐舞蹈类）进行搜索，共17 篇，其中包括硕士论文2 篇：《浅谈二胡曲<月夜>的创作特点及演奏技法》（缪思思，南京师范大学）、《胡琴重奏曲<月夜>的分析》（杨苑晨，西北师范大学），学术期刊15 篇，如：1、郭涛、崔凤远：《刘天华二胡曲选介之一酿就律吕见妙意演奏“月夜”运巧弓》，《乐器》，1989 年03 期，第42-44 页。2、张磊：《浅论二胡艺术的表现力——以<月夜>为例》，《音乐时空》，2015 年10 期，第92-93 页。3、邢丽萍：《二胡曲<月夜>的意境美探析》，《艺术家》，2018 年04 期，第75-76 页。4、耿家林、耿艺聪：《二胡曲<月夜>的意境美探析》，《艺术教育》，2015 年06 期，第212 页。此外，笔者又以“刘天华”（音乐舞蹈类）为关键词在中国知网论文库，包括硕士、博士学位论文以及期刊、学报进行搜索，发现了大量的学术文章，如胡志平：《刘天华二胡曲音乐形态分析与探讨（上）、（下）》，文章主要分析探讨了刘天华二胡曲的乐音的形态与技法的特点，其中还涉及到对于乐曲《月夜》的分析论述。以上的文献为笔者的研究提供的间接的理论支撑，对于笔者研究分析作曲家的音乐创作风格和乐曲的演奏艺术提供了可借鉴的宝贵资料。

笔者通过对《月夜》的学习与演奏实践，有了一定程度的见解。并且在专业导师的指导下，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可以更精准的把握该曲所表达的情感、意境。关于《月夜》的文献资料，大都是从作品的音乐语言特色、运用的音乐元素、作品材料与结构以及写作者的感慨来研究的。虽然已有的研究方向有那么多，但笔者认为以“版本学”为研究方向也是有必要的，本文主要结合笔者的演奏实践，分析探讨了《月夜》在传承中不同演奏家的演奏版本，希望能够为当代青年二胡演奏者的学习与演奏提供了一定的文献参考。

我们所说的“版本”一是指乐谱版本，二是演奏版本。作为一首二胡名曲，可想而知是非常多的了。笔者认为，做“版本学”的研究其目的在于通过广泛搜集不同版本，可以比较优劣，选择其优来指导我们学习。这不仅有利于作品的图书收藏，且有利于专业知识素养的积累以及演奏技术的提高。所以，笔者将通过文献研究法、信息研究法、资料收集法等来做研究学习。

在这里，笔者以宋飞老师与胡志平老师演奏的《月夜》，做演奏版本的研究分析，下面我将对其进行详细比较。

（一）速度

宋飞演奏的《月夜》整体时长大致为5 分29 秒，其中第一段的演奏速度为♩=40，第二段的演奏速度为♩=50，第三段的演奏速度为♩=128。宋飞的演奏在众多演奏家的版本中，速度是比较流畅，比其他演奏家会稍快一些。

胡志平演奏的《月夜》整体时长大致为6 分39 秒，其中第一段的演奏速度为♩=30，第二段的演奏速度为♩=50，第三段的演奏速度为♩=125。

通过对宋飞和胡志平演奏速度的比较，我们可以看出，其中最主要的区别就在于第一段。如谱例1 演奏时，胡志平老师在演奏第三小节的第一拍高音“sol”时，就会稍微把高音“sol”的时值拖长一点。以此来强调对这个高音的演奏。

谱例1

（二）揉弦

在宋飞的演奏中，我们可以观察出一个特别的演奏技法，如谱例2 的第四小节最后一拍的“mi”这个音，在演奏时则是用手指压一下，使音高产生了一下波动。并且，宋飞老师在演奏《月夜》时，运用的是滚揉带一点点圧揉，而且宋飞老师运用的揉弦速度，频率会稍快一些，这种揉弦会使音乐更加流畅。

但胡志平的演奏，多用的是滚揉，揉弦的速度，频率都会稍慢一些，这样音乐会舒缓一些。

谱例2

（三）弓段与弓速的变化

在观看了宋飞和胡志平的演奏视频后，笔者逐句比较了两位老师的弓段与弓速的变化。以谱例3 为例，宋飞演奏时，弓段的变化较少，几乎使用是弓子的中部演奏。与乐曲前部分使用的弓段没有根本的变化。胡志平演奏这部分时，则是使用的是弓尖部分，同时左手干劲利落的敲击琴弦，不加滑音与揉弦。仿似模仿琵琶敲击指板的感觉。由于刘天华不仅会演奏二胡，还会演奏琵琶，这一段他的演奏是模仿琵琶的特性。

谱例3

以谱例4 为例，胡志平演奏时，第一小节第一个音，弓速稍快，后面的高音“re”“mi”就慢一些，，第三小节的第三拍两个音快一些，第四拍的“mi”则慢一些。宋飞老师演奏时，弓速基本保持一致。

谱例4

结 语

宋飞演奏《月夜》速度较流畅，运用滚揉中带压的揉弦，弓段以及弓速的变化较少。较少的弓段以及弓速的变化，以及稍快一点的速度使得音乐更加流畅，带压的滚揉，使音乐更加深沉，内敛一些。

胡志平演奏《月夜》速度稍慢，揉弦运用滚揉，弓段以及弓速的变化较多。稍慢的速度，以及较慢频率的滚揉使得音乐更加舒缓，平静。弓段以及弓速的变化可以使音乐的层次更加丰富。

对于一首音乐作品，或多或少都有版本的区别，乐谱版本、表演版本这两种分类最为常见。在当今这个电子时代，人们更多的关注在电脑、电视、音频中的表演版本。通过广泛搜集不同演奏版本，我们可以拓宽自己的视野，提高自己的欣赏水平，我们可以比较优劣，选择自己喜欢的，适合自己的最佳版本。

通过这次对《月夜》乐谱版本的研究，我了解到了以前没有注意到的差异区别，这不仅对我认识作品提供了基础，也对我的演奏及乐曲情感的准确表达提供了非常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