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日新
校园里有一棵乌桕树。有十多米高,它暗黑色的主杆粗大苍老,枝条盘曲刚劲,树皮上布满深深的皱纹。看到它常产生一种面对故乡的感觉。
我的故乡在雪峰山东麓的一片贫脊的红土丘陵中,地少土瘦,长不出什么值得向世人炫耀的特产,而算不上材的乌桕树却长得奇多。
每年暮春,当桃李占尽春光之后,乌桕树才迟迟地从瘦弱的枝头,多皱的枝杆上吐出浅红的嫩芽,尔后才缓缓地绽出嫩绿的叶。在那心形的绿叶缀满枝头,树下的清荫遍地时,乌桕树便在每一个向上的枝头竖起一束黄色的蒲棒似的小花穗。
乌桕树的花是从花穗下端层层向上开放的,往往花束下端的早已落果,上层的才刚现花蕾,且花束又特多,因而比故乡任何一种树的花期都长。
乌桕花寂寂地开又寂寂地落谢了,过后又把一束束绿莹莹的糖葫芦似的籽儿悄悄地隱入浓荫里。待到霜降时节,满树猩红的树叶在秋阳的照映下,分外鲜艳。更奇的是萧萧秋风吹落满树心形的红叶后,乌桕树竟然演变成“梅树”,绽开成一束束洁白如玉的“梅花”。因为这些“梅花”可榨成清油,可点灯,可制烛,也可入漆,可造纸……一下改变了乌桕树寂寞的境况,它经过一段漫长的冷漠的岁月后终于迎来了一个辉煌壮丽的晚景。
校园这棵乌桕树是我从故乡带来的,栽在一个旧垃圾堆旁。当初它是那么垂头丧气的,让人以为它要枯萎了,可后来又看着它吐出了绿叶,有了生气,便也枝繁叶茂起来,过不了几年,它竟然一窜而上生长着。秋后,其它树都枝丫光秃秃的,它仍然是火红红的,像一团火似的,为校园增光添彩的,引来师生的围观、点赞和喝彩。这几年,乌桕树结籽了,籽儿比故乡的要大要白,一到冬天就引来许多漂亮的鸟,黑色的,白色的,黄色的鸟儿来啄食,成了校园的一张名片,竟引来外地不少的文化人来为它作诗,为它作画,摄影家当即把它靓丽的倩影上传到网上……真够令人欣慰的。
每当皓月当空,夜阑人静时,如丝如缕的乡愁不时向我袭来,我便披上大衣,走出书斋,走向乌桕树,就像走向阔别已久的故乡,浮躁的心便慢慢地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