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儒 华云玮 朱凌宇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上海 200032)
急性胃肠炎是指因有害病原菌在肠道内繁殖或生化因素刺激胃肠道而引起的胃肠黏膜急性炎症性病变,患者主要表现为腹泻、恶心、恶心呕吐、腹痛、发热,严重者会导致电解质紊乱甚至休克,威胁患者生命健康安全[1]。现代医学认为,本病多因病毒或细菌感染以及进食生冷腐馊等不洁食品所引起,治疗方面主要采用抗感染、止痛、止泻、调节肠道菌群、预防并发症等方法。虽能缓解部分不适症状,但抗生素使用较多易引起耐药问题,影响临床治疗效果[2-3]。中医药充分发挥其辨证论治和整体观念的特色,对急性胃肠炎具有较好的治疗效果。本病为急性起病,脾胃亏虚,外邪乘虚而入为其发病的主要病因病机。临床发现脾虚夹湿证为急性胃肠炎常见的证型之一,患者多表现为食少纳呆、食后脘闷不舒、大便稀溏或水样、腹痛肠鸣、倦怠无力等。近年来中医药治疗急性胃肠炎的报道中虽不乏关于脾虚夹湿证之急性胃肠炎的治疗研究,但从文献内容看,多是同时兼顾其他中医证型。因此,为全面评价中医药治疗脾虚夹湿证之急性胃肠炎的临床效果,本研究采用自拟健脾清肠汤治疗脾虚夹湿证之急性胃肠炎,客观评价其对患者症状缓解及对白细胞计数(WBC)、超敏C反应蛋白(hs-CRP)、血沉(ESR)等炎性指标的影响。现报告如下。
1.1 病例选择 1)诊断标准:西医诊断标准参照Majowicz拟定的有关急性胃肠炎的诊断标准[4];中医诊断标准按照《中药新药临床研究指导原则》[5]中泄泻的诊断标准,且辨证为脾虚夹湿证。2)纳入标准:符合上述急性胃肠炎的中、西医诊断标准及脾虚夹湿证辨证标准;年龄18~70周岁;知情同意参加临床试验观察;经医院伦理委员会批准。3)排除标准:近1个月内进行外科手术治疗引起的腹痛、恶心、腹泻等并发症者;合并急性阿米巴痢疾、急性痢疾、溃疡性结肠炎等严重的胃肠疾病者;合并心、脑血管疾病、内分泌系统、肝肾功能障碍及造血系统等严重的原发性疾病者;由胰腺功能障碍引起的消化不良疾病者;重度脱水、体温>39℃及合并明显的中毒症状者;妊娠期、哺乳期妇女;合并严重的精神障碍疾病者;过敏体质或对本研究用药成分过敏者。
1.2 临床资料 选取2019年4月至2019年9月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门急诊收治的急性胃肠炎且辨证为脾虚夹湿证的患者104例,按随机对照的原则分为治疗组54例与对照组50例。治疗组男性31例,女性23例;年龄21~65岁,平均(41.46±10.95)岁;病程2~72 h,平均中位数24 h。对照组男性26例,女性24例;年龄20~66岁,平均(43.38±12.39)岁;病程4~72 h,平均中位数24 h。两组性别、年龄、病程等临床资料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均P>0.05)。
1.3 治疗方法 对照组给予西医常规治疗:奥美拉唑肠溶胶囊(上海信谊万象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国药准字H20045335,规格20 mg),口服,每次10 mg,每日1次;蒙脱石散(浙江海力生制药有限公司,国药准字H19980050,规格3 g),温水冲服,每次3 g,每日3次;吗丁啉(西安杨森制药有限公司,国药准字H10910003,规格10 mg),口服治疗,每次10 mg,每日3次;左氧氟沙星片[第一三共制药(北京)有限公司,国药准字H20040091,规格0.5 g],口服治疗,每次0.5 g,每日1次。治疗组在对照组治疗基础上给予自拟健脾清肠汤:党参15 g,苍白术各15 g,茯苓15 g,马齿苋30 g,黄连6 g,吴茱萸3 g,白芍12 g,木香9 g,陈皮6 g,炙黄芪15 g,生甘草6 g。每日1剂,水煎服,加水800 mL,煮取300 mL,分2次温服。两组均连续治疗3 d。
1.4 观察指标 1)症状缓解时间:观察比较两组腹痛缓解时间、腹泻缓解时间、恶心呕吐缓解时间。部分患者3 d后随访未缓解者,将继续随访至患者症状缓解。2)临床症状积分:比较患者治疗前后腹痛、腹泻、恶心呕吐等主要症状改善状况,并参照《中医病证诊断疗效标准》[6]进行量化积分,其中腹痛以患者无疼痛记0分,轻度疼痛记1分,中度疼痛记2分,重度疼痛记3分;腹泻以每日排便<3次记0分,每日排便4~6次记1分,每日排便7~10次记2分,每日排便大于10次记3分;恶心呕吐以无恶心感记0分,伴有轻度恶心记1分,伴有每日呕吐1~3次记2分,伴有每日呕吐大于3次记3分。3)实验室相关指标:取患者治疗前后空腹外周静脉血,检测患者WBC水平、hs-CRP水平,魏氏法检测ESR。4)不良反应情况比较:记录两组患者治疗期间有无发生不良反应。
1.5 疗效标准 参照《中医病证诊断疗效标准》[6]制定的疗效标准。显效:患者腹泻、腹痛、发热、恶心呕吐等临床症状消失,大便性状及次数恢复正常,胃肠功能良好,食欲增加,体力劳动逐步恢复,实验室检查指标基本正常,临床症状积分减少≥70%。有效:患者腹泻、腹痛、发热、恶心呕吐等临床症状大部分消失,大便性状及次数恢复正常,胃肠功能良好,食欲增加,体力劳动有所恢复,实验室检查指标接近正常,临床症状积分减少≥50%,<70%。无效:患者腹泻、腹痛、发热、恶心呕吐等临床症状未得到缓解,甚至加重,胃肠功能、大便性状和次数及实验室指标未改善,临床症状积分减少>50%。总有效=显效+有效。
1.6 统计学处理 应用SPSS15.0统计软件。计量资料以()表示,采用t检验。计数资料以(%)表示,采用χ2检验。等级资料采用秩和检验。单向有序列等级资料采用Ridit分析。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1 两组临床疗效比较 见表1。治疗组总有效率高于对照组(P<0.01)。
表1 两组临床疗效比较(n)
2.2 两组临床症状缓解时间比较 见表2。治疗组腹痛缓解时间、腹泻缓解时间、恶心呕吐时间均短于对照组(均P<0.05或P<0.01)。
表2 两组临床症状缓解时间比较(d,±s)
表2 两组临床症状缓解时间比较(d,±s)
组别治疗组对照组n 54 50腹痛缓解时间1.78±1.42△△2.66±1.85腹泻缓解时间2.06±1.09△△2.92±2.00恶心呕吐缓解时间1.85±0.88△2.34±1.14
2.3 两组治疗前后临床症状积分比较 见表3。两组治疗后腹痛、腹泻、恶心呕吐积分均较治疗前降低(均P<0.01),且治疗组治疗后腹痛、腹泻症状积分均低于对照组(均P<0.05)。治疗后两组恶心呕吐积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
表3 两组治疗前后临床症状积分比较(分,±s)
表3 两组治疗前后临床症状积分比较(分,±s)
注:与本组治疗前比较,*P<0.05,**P<0.01;与对照组治疗后比较,△P<0.05,△△P<0.01。下同。
组别治疗组(n=54)对照组(n=50)时间治疗前治疗后治疗前治疗后腹痛1.83±0.91 0.61±0.79**△1.82±1.00 0.94±0.82**腹泻1.91±0.62 0.65±0.80**△2.04±0.67 1.08±0.70**恶心呕吐1.93±0.80 0.39±0.60**1.88±0.98 0.56±0.54**
2.4 两组治疗前后炎性指标比较 见表4。两组治疗后WBC、hs-CRP、ESR指标与治疗前比较均降低(均P<0.01),且治疗组治疗后WBC、hs-CRP、ESR指标下降均低于对照组(P<0.05或P<0.01)。
表4 两组治疗前后炎性指标比较(±s)
表4 两组治疗前后炎性指标比较(±s)
组别治疗组(n=54)对照组(n=50)时间治疗前治疗后治疗前治疗后WBC(×109/L)13.12±2.19 7.39±1.85**△△13.36±2.52 9.49±2.51**hs-CRP(mg/dL)56.40±11.21 20.50±12.89**△△52.33±14.70 32.81±14.28**ESR(mm/h)41.41±5.16 24.91±7.66**△40.62±6.18 28.65±5.72**
2.5 不良反应 两组治疗期间均未发生药物相关不良反应。
急性胃肠炎发病机制主要为病原菌侵犯胃肠道致胃肠道菌群紊乱,进而引发胃肠黏膜急性炎症反应[7]。本病会导致胃肠黏膜不同程度的充血、水肿及渗出,患者表现为腹泻、腹痛、发热、恶心呕吐等,若不予及时治疗,严重者会引起中毒性肠炎及肠狭窄等并发症,给患者身体健康造成不良影响[8]。流行病学研究显示[9],急性胃肠炎在美国的发病率约0.9次/(人·年),在我国的发病率约0.56次/(人·年),且近年来随着饮食结构的调整、生活习惯的改变及环境污染的加重,本病的临床发病率呈逐年升高的趋势,已成为全球性的重要公共卫生问题。目前,西医对急性胃肠炎的治疗主要为口服药物治疗为主,对电解质紊乱或脱水严重者,应尽快给予补液治疗[10]。同时嘱咐患者注意休息,饮食以清淡、易消化为主。
急性胃肠炎可归属中医学“泄泻”“腹痛”“呕吐”等范畴。《景岳全书》中记载“泄泻之本,无不由于脾胃”。《素问·脏气法时论》曰“脾病者,虚则腹满肠鸣,飨泄食不化”。因此,笔者认为急性胃肠炎虽为急性起病,但其本质上为脾胃亏虚所致,正所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故当责之脾胃,其病性虽虚,但往往因虚致实或虚实夹杂。湿邪是导致本病发生的常见外因,脾主运化水饮与水谷,喜燥洁而恶湿浊,若湿困脾阳,则会导致脾阳不振,脾气不升,肠道吸收津液及传导化物的功能受损,具体表现为大肠传化功能与小肠分清泌浊功能失司,清阳不升,浊阴不降,水谷合污而下,发为急性胃肠炎。本病部分患者发病初期以湿邪为主,进而引发脾虚。
本病湿邪与脾虚贯穿疾病始终,治宜采用健脾利湿大法。自拟健脾清肠汤中,党参为君药,党参味甘,性平,能补中,益气,生津,善治脾胃虚弱,体倦无力,食少久泻,为治疗脾虚腹泻、食欲不振的要药;苍术味辛、苦,性温,能燥湿健脾、祛风和中,具有较强的燥性,有助于健脾胃、燥脾湿,对泄泻、脘腹胀满等症具有显著的疗效[11];茯苓味甘、淡,性平利水渗湿,健脾宁心;炒白术味苦、甘,性温,能健脾和胃、渗湿利水,对太子参的健脾益气的功效有资助的作用,三者共为臣药;马齿苋味酸,性寒,能清热解毒止泄;黄连味苦,性寒,能清热燥湿解毒;吴茱萸味辛、苦,性热,能降逆止呕;白芍味苦、酸,性微寒,能缓急止痛;木香味苦、辛,性温,能行气止痛;陈皮,味苦、辛,性温,能理气健脾燥湿;炙黄芪,味甘,性温,能益气健脾,上药共为佐药;炙甘草味甘,性平,能调和诸药故为使。此外黄连、吴茱萸合用有左金丸之意,意在降逆止呕。白芍、甘草合用有芍药甘草汤之意,意在酸甘化阴。全方配伍共奏健脾利湿、温中行气、降逆止呕之功。
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苍术能够有效调节胃肠的推进运动,其活性成分具有显著的抗炎活性,可发挥良好的抗腹泻作用[12];陈皮具有抗炎、抑菌、抗氧化、调节机体免疫力的作用[14];茯苓具有抗炎、调节胃肠功能、止呕止吐及增强机体免疫功能的作用[15];白术具有调节肠道微生态和胃肠道运动、抗炎、修复胃肠道黏膜及增强机体免疫力的作用[16];木香具有抗炎、镇痛、抑制胃肠道平滑肌痉挛的作用,对泻痢后重、脘腹胀痛具有独特的疗效[17]。
白细胞是一种炎性细胞,其水平越高,表明体内炎症反应越严重,是临床诊断急性胃肠炎的重要血液指标[18];ESR是一种炎性介质,其水平升高会激活多种免疫细胞,诱导炎症反应发生;hs-CRP是在炎症急性期产生的反应时相蛋白,其作为一种非特异性的炎性因子,与机体感染程度呈正相关。本研究中,两组治疗后WBC、hs-CRP、ESR水平与治疗前比较均降低,且治疗组治疗后以上指标均低于对照组,提示自拟健脾清肠汤联合西医常规治疗能够更好地控制急性胃肠炎患者体内的炎症状态,其机制可能与健脾清肠汤中苍术、陈皮、茯苓、白术等多味中药具有良好的抗炎活性有关。
另外,治疗组腹痛缓解时间、腹泻缓解时间、恶心呕吐缓解时间均低于对照组。治疗组治疗后腹痛、腹泻积分均低于对照组,总有效率明显高于对照组,提示自拟健脾清肠汤联合西医常规治疗有助于缩短腹痛、腹泻、恶心呕吐等急性胃肠炎主要临床症状恢复时间,提高临床疗效。实验中,虽然治疗组治疗后恶心呕吐症状积分减少优于对照组,但无统计学差异。这可能与恶心呕吐与个体胃容量差异有关,拟再加大样本量进一步实验。综上所述,自拟健脾清肠汤治疗急性胃肠炎具有明显的疗效,值得在临床上推广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