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薇, 熊朗羽
消费率偏低尤其是居民消费率过低,是目前困扰中国经济可持续发展的一个重要问题。我国产品市场上“产能过剩”和消费品市场上“消费抑制”并存为主要特征的结构性问题日益凸显,供需结构不平衡极大地制约了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生活的需要。能否通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效填补供给缺口,促进消费升级是适应和引领中国经济发展新常态所面临的重大挑战。
现有文献从多个视角对我国“消费抑制”的成因进行研究。要素替代论认为,技术密集型与资本密集型行业扩张导致劳动在财富创造过程中越来越多地被资本和技术替代,由此产生有支付能力的消费需求不足。预防性储蓄论认为,金融市场发育不完全以及未来不确定性预期增加了居民的储蓄动机,“未雨绸缪”抑制了消费。
还有文献论述了人口结构、财政分权体制下地方政府竞争、传统观念等因素对居民消费的影响。 上述文献有的强调我国居民缺乏消费意愿(各种类型的储蓄动机),有的强调我国居民缺乏增加消费的能力(收入增速不够),但大多忽略了两个基本事实:一是,从我国消费需求变化趋势来看,2005年至2018年最终消费对GDP的贡献率从48%上升至55%,超过了资本形成、净出口对国内生产总值的贡献,消费已成为经济发展的核心驱动力之一。二是,2005年至2018年间我国居民进口品消费占总消费比重超过百分之四十,并呈现逐年增长的趋势,我国居民对进口产品需求旺盛。然而,代表我国制造业水平的高新技术产业产品销售额占工业产业销售额的比重却只有百分之二十,这又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内需疲软的现实。可见,国内高端产品供应不足,无法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生活需要是形成当前供需错配的主要原因之一。如何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补齐短板,增加市场有效供给,不断满足城乡居民日益增长的消费需求,推动居民消费结构升级,是我们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面临的主要任务。学术研究方面,已有大量研究成果对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在经济社会中的重要作用予以确认。然而,对于改革如何影响消费升级的研究还不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效果如何评价?如何确认供给侧结构调整影响消费升级的作用机制与影响渠道?能否提供基于中国事实的实证检验?这些科学问题尚未展开系统性研究。因此,本文试图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扩展:第一,构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评价体系及消费升级评价指标,刻画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及消费升级变化趋势; 第二,考虑到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对居民消费水平提升可能存在的非线性影响,本文尝试采用面板门限模型实证检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对居民消费升级的门槛效应;第三,居民消费行为与决策可能具有黏性特征,当期消费会受到过往消费习惯与行为的影响。那么,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否有助于突破消费黏性,带来消费结构的改善与消费水平的提升?从这个视角出发,本文尝试加入消费升级的滞后项,以动态效应模型检验“消费黏性”的存在以及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对突破“消费黏性”的作用。
现有文献探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对消费升级直接效应的还不多,相关研究成果多从需求的供给侧实现来探讨供给对需求的影响,或者从供给侧的某一方面对消费的影响进行刻画。传统的供给主义倡导的供给自动创造需求会因为“供给过剩”、“供给老化”和“供给抑制”等原因而中断。因此,新供给主义在解释经济增长的原因时提出,新供给将会创造新需求。只有通过“更新供给结构、引导新供给创造新需求”才能恢复“供给自动创造需求”的运行机制。当前,我国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其重点是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减少无效和低端供给,扩大有效和中高端供给,增强供给结构对需求变化的适应性和灵活性。
从我国供给端的现实来看,我国仍然存在“产能过剩”的问题。国内生产企业创新能力不足,低质量产品产能过剩,甚至有些产品被贴上“粗制滥造”的标签,降低了居民的消费信心。由此也导致了在消费者日益关注商品品质的环境下,被激发出来的消费需求没有形成对本国产品的购买,高质量进口消费品对内需形成挤压,从而导致当前国内消费抑制、消费资本外流的现实。究其根源,我国的“消费抑制”并非一般意义上的生产能力不足所致, 而是供给侧结构失衡所导致的一种短缺。供给端“失灵”影响了需求端消费升级,致使经济增长模式在从“追赶型”向“高质量发展型”转变时面临挑战。因此,应强调从供给端入手解决经济运行中所面临的重大结构性问题,以此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需要。通过技术引进、自主创新及协同创新提升产品技术含量,促进产业价值链由低端向高端转移,以技术进步契合消费市场方位和市场空间,为消费增长增添“新燃料”,成为消费升级的“助推器”。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1。
H1: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作为“供给管理”的核心,总体上对居民消费升级具有显著的“激励效应”。
新供给主义认为, 技术和产业演进、供给和需求结构变化以及供给与需求循环往复的交互作用是形成经济周期波动的主要力量。这种波动具体表现为:在新供给形成阶段,供给随着技术进步孕育产生,而社会旧有的供给和需求结构仍在延续。这一阶段供给的调整对需求、消费调整的影响并不明显;第二阶段是供给扩张阶段,当新供给内容被社会普遍接受,新需求被新供给创造出来时,两者形成良性促进;第三阶段是供给成熟阶段,需求逐步趋稳, 供给自动创造新消费的能力降低;最后当供给逐渐老化,过剩供给难以消化,也无法创造新的需求, 造成总需求持续下降。由此可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对消费升级的促进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存在非线性的门槛效应。新常态下,只有在先进生产力形成了对落后生产力的替代,产业发展由粗放型向集约型转变,生产工艺不断改善,供给品品质不断提升,才能形成对消费者真实需求的满足。可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需要跨越一定的门槛才能促进消费跃升。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2。
H2: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对我国居民消费升级具有门槛效应。
有学者认为“消费黏性”即为消费在时间上的关联性,“消费黏性”的产生往往源于消费习惯的形成及消费者对外部冲击的非敏感性。从居民的消费习惯来看,在信息黏性、偏好外部性等基本假设前提下,人们的消费活动会受到“社会资本”“世代叠交”的影响,习惯效应的存在使得消费者在持久收入面临冲击时对于消费的调整更加缓慢,消费者此时更倾向于增加储蓄。
在“消费黏性”的影响下,居民前期消费下降将导致当期同等消费效用水平下降,从而使消费者不仅需要平滑消费水平还要平滑消费增长。尤其是在信息存在迟滞性和失真性的情况下, 人们对未来的预期也会产生偏差,从而影响人们当期消费。也有学者认为,这种错误预期并不会持久,理性经济人通过自我修正和向别人学习后修正将使他们的预期围绕正确预期波动。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总是致力于把科学技术进步、产业结构调整、共享发展等要素纳入经济发展的轨道, 凭借新的科学技术成果及其应用去创造、开发一种新的社会消费需求或新的消费方式,以打破“消费黏性”。在这种“良货”驱逐“劣货”的进程中,人们的消费模式开始从温饱型消费向发展型和享受型消费过渡。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3。H3:消费升级受到前期消费水平的影响,存在“消费黏性”。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助于打破“黏性”,助力消费升级。
1. 基准模型的设定
本文利用2006—2017年省际面板数据检验我国省域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对消费升级的影响。基准计量模型设定如下:
(1)
2. 面板门槛回归模型
基准线性回归方程只能验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对居民消费升级影响“效应”的存在。然而随着时间、空间等维度的变化,这种效应机制是否存在非线性影响仍需进一步探讨。学术界对此类问题的常用处理方法包括:(1)加入关键解释变量的二次项,该方法的局限在于变量与自身平方项存在高度共线性问题。(2)引入一个分类的二元虚拟变量与解释变量的交互项,该方法难点在于,如果分组界点错误, 就会导致估计偏误。(3)门槛模型在探索非线性问题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它能够挖掘变量之间跳跃性或者突变性的变化规律,捕捉到变量的结构突变信息。因此,本文借鉴Hansen的面板门槛模型,进一步探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对消费升级的影响。单一门槛回归模型设定如下:
(2)
该模型相当于一个分段函数。其中,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SSR
既为解释变量,亦为门槛变量,φ为门槛值,I
(SSR
≤φ)和I
(SSR
>φ)为示性函数。单一门槛回归的基本思想是,如果门槛变量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SSR
)存在一个门槛水平, 在门槛值大于φ与小于φ时,解释变量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对被解释变量消费升级的影响存在着明显的结构性突变。只有当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由形成阶段向扩张、成熟阶段推进时,改革本身才能实现对消费升级的跨越式提升。模型中,表现为回归系数α
与α
的显著差异。式(2)可以拓展到双重门槛或多重门槛的情况。3. 消费升级的动态效应检验
有学者依据生命周期—持久收入假说, 利用从个体即期效用函数导出的最优消费解, 建立了包含习惯偏好的消费模型。 还有学者在此基础上加入了相对风险,并对滞后消费项与当期消费关系做出了正相关和负相关两种假设。 国内的研究中也有将消费的滞后项加入模型中以检验前期消费对当期消费的影响。由于“消费黏性”的存在,消费模式从温饱型消费向发展型和享受型消费过渡过程中可能存在时间惯性,当期消费升级程度受到上一期水平的影响,表现为消费升级的动态性。因此,本文将消费升级的滞后项作为解释变量加入模型中,以动态面板模型检验假设H3的存在。一方面,既可以通过γ
系数确认“消费黏性”是否存在;另一方面,又可以通过系数α
确认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否有助于打破“消费黏性”,促进消费升级。(3)
1. 被解释变量
消费升级往往意味着消费范围拓宽延伸,消费结构优化升级,具体表现为居民生活需要从重数量向重质量转变, 由“有没有”向“好不好”转变, 稳步提高发展型、享受型消费比重。按照《中国统计年鉴》的分类标准,一般将家庭消费性支出分为八类:食品、衣着、居住、家庭设备及用品、交通通讯、文教娱乐、医疗保健、其他用品及服务。本文借鉴秦海林和高軼玮的方法,将食品、衣着和居住归为生存型消费,将其余的消费支出归为发展型与享受型消费。为确保回归结果的稳健性,这里采用两类消费升级指标。第一类消费升级指标(UPG
Ⅰ):以食品消费之外的其他消费总额占总消费支出的比重衡量;第二类消费升级指标(UPG
Ⅱ):以食品、衣着以及居住消费之外的其他消费总额占总消费支出的比重衡量。图1描绘了2006—2017年间我国两类消费升级的时变趋势。由图可见,第一类消费升级保持了缓慢小幅上升态势,2014年之后基本保持平稳状态。第二类消费升级在2008年较之前有小幅下降,这种下降可能来自于金融危机的影响,也可能来自于国内房产价格持续上升对其他消费的挤占。这一数值在2014年有明显下降,近年又呈现回升趋势。
图1 2006—2017年两类消费升级的时变趋势
2. 解释变量: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1)指标体系构建说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遵循“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强调在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现实城乡统筹发展、改善生态环境、提高发展质量中实现经济增长。目前,学术界对于供给侧改革绩效评价的研究还不多,现有研究构建的指标体系也因研究背景与研究目的不同而多有差异。本文认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指标体系的构建,应充分结合改革内涵,是一个系统完整、科学可比、方向明确、操作性强的一揽子方案。本文借鉴周小亮和吴洋宏、张跃强等的研究,以效益型指标体现改革方向,以成本型指标反映问题诊断,从创新驱动、结构调整、制度保障、开放共享、环境友好五个层面构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评价指标体系。具体见表1。
表1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评价指标体系
在评价指标体系权重建立的过程中,借鉴曹贤忠和曾刚以及彭薇的研究,采用熵权-TOPSIS法计算权重。具体过程包括:对初始矩阵进行标准化处理——确定熵值与权重——确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最优、最劣理想解——计算欧式距离——得到最优方案的贴近度C
值(具体过程受篇幅限制不赘述)。其中,在标准化处理过程中,对效益型指标及成本型指标的处理公式如下:贴近度C
值越大,说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越好。(2)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评价的时变趋势。
图2 2006—2017年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贴近度C值的时变趋势
图2汇报了我国2006—2017年间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贴近度C
值的时变趋势。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呈现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从2006年至2010年,这一阶段贴近度C
值先平缓上升后保持稳定;第二阶段从2010年至2014年,这一阶段贴近度C
值明显上升;第三阶段从2014年至2017年,这一阶段C
值无论是数值还是上升速度均明显高于前两个阶段。这一时期正是中国经济步入“新常态”的关键时期。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战略的实施是对 “新常态”下增长速度转变、方式转型及动力转换的有意识的回应,并取得了一定成效。3. 控制变量
(1)人均收入水平(PIN
)。以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的加权平均值取自然对数表示。收入水平是影响社会消费水平的重要因素,人均收入水平越高,消费者对未来的期望和消费信心越高,社会消费额越大。(2)城镇化水平(UR
)。用各省份年末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表示。城镇化水平越高,居民越容易享受到多样化商品。(3)房价水平(HOUS
)。用各省商品房平均销售价格取自然对数表示。一般地,房价可能通过“消费挤占效应”减少居民消费,也可能通过“财富效应”增加消费。(4)社会保障水平(SECU
)。用各省基本养老保险基金收入额取自然对数表示。一般地,社会保障水平越高,越能缓解人们对未来不确定的预期,从而增加消费。(5)交通通达度(TRA
)。以公路通行里程数的自然对数值作为交通通达性的代理变量。交通通达度越高,一个区域越有能力提升流通效率、降低生产成本、促进信息文化交流,为提升消费品供应能力和刺激消费需求提供载体。同时,随着大数据、互联网经济的发展,新的消费业态、消费模式也可能减弱居民对传统交通渠道的依赖。(6)人口抚养比(RAI
)。以0~14岁及65岁以上人口占劳动人口的比重计算得到。一般而言,家庭需要抚养及赡养的人口数越多,家庭生存型负担越重,越容易延缓消费升级。(7)受教育水平(EDU
)。以受高中及大专以上教育的人口自然对数值表征受教育水平。教育水平的提高,往往伴随着人们对新生事物、新业态接受程度的提高,有助于消费升级。以上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2。
表2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表3报告了基准模型的回归结果。其中,第(1)列及第(2)列为第一类消费升级的随机效应与个体时点双固定效应模型的回归结果,第(3)列及第(4)列为第二类消费升级的随机效应与个体时点双固定效应模型的回归结果。第一类消费升级与第二类消费升级的Hausman检验结果均在1%的显著水平下拒绝“个体效应与解释变量不相关”的原假设,即固定效应模型优于随机效应模型,且采用固定效应后模型拟合度提高,因此本文选择固定效应模型。
从第(2)列和第(4)列的固定效应回归系数(SSR
)来看,在控制了其他影响因素后,SSR
在1%的水平上显著,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对两类消费升级均存在正向影响。从影响程度来看,在观测期内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提升对第二类消费升级的作用效果明显高于对第一类消费升级的作用。第一类消费升级中,仅剔除了居民的食品消费,回归系数为0.405 1;而第二类消费升级,剔除了居民在食品、衣着以及居住上的消费,体现了发展型及享受型消费水平,其回归系数为0.588 2。这也进一步证明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依托技术创新、产业结构调整,生产出新产品的同时也带来了产品品质的提升,从而能更显著满足消费者对于发展型和享受型消费的体验,促进了我国居民消费从传统消费向品质消费升级, 从物质型消费向服务型消费的升级,从而验证了假设H1的存在。接下来,考察控制变量的回归系数及其显著程度。在第(2)列及第(4)列中,人均收入水平在1%的显著水平下正向影响居民消费。第二类消费升级的回归系数仍高于第一类,说明人均收入水平越高,人们越倾向于在发展型与享受型消费中增加投入。平均房价水平无论是在第一类消费升级还是在第二类消费升级中均表现为对消费的“挤占效应”。房价水平越高,越有可能对消费者产生负向的流动性约束,从而抑制消费。城镇化水平对第一类消费升级的回归系数不显著,第二类消费升级中在10%的显著水平下显著。城镇化水平的提高,人口由农村向城镇转移,城镇经济的聚集和扩散促进民众生活方式的转变。加之城乡就业结构发生调整,居民消费结构随之变化,呈现出城镇化发展对居民消费的拉动作用。交通通达程度对消费升级的影响并不显著。随着移动互联的兴起与发展,人们可以足不出户享受到便利的消费,从而减弱了消费者对传统交通工具的依赖。社会保障水平的提高,在1%的显著水平下促进了消费升级。社会保障在市场经济中具有稳定器的作用,可以降低消费者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感受, 增加居民对不确定性事件的抗风险能力, 从而使居民的预防性储蓄动机减弱, 愿意进行消费。居民受教育的程度在两类消费升级中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表征家庭负担程度的抚养比回归系数与理论预期一致,抚养比越高对消费升级越可能产生抑制作用,这一结果也与王芳和黄莉芳的研究结论一致。
表3 基准模型回归结果
α
=α
。通过构造F
统计量对其进行检验,采用自抽样法测试模拟出的门槛值进行判定。表4报告了计算得到的F
值、伴随概率P
值及门槛估计值。第一类消费升级与第二类消费升级的单一门槛效应均通过5%的显著性水平检验,拒绝了α
=α
的原假设,回归系数具有显著差异,门槛效应明显;双重门槛效应检验接受了α
=α
的原假设,即双重门槛效应并不显著。表4 门槛效应检验
图3 单一门槛效应的两次估计值及95%置信区间
为直观显示门槛值及置信区间的构建过程,本文根据估计结果绘出门槛值对应的极大似然比散点图,如图3所示。门槛估计值分别为0.344 8,均位于各图中10%显著性水平临界值的下方,基本接近LR
(γ
)=0,表明表4的门槛估计值是真实、有效的。表5中第(2)列汇报了第一类消费升级门槛效应的回归结果。当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评估值小于门槛值0.344 8时,SSR
每提升一个百分点,带来消费升级上升0.189 0个百分点;而当SSR
大于门槛值0.344 8时,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对于消费升级的作用显著提升,上升到0.273 0个百分点。观察第二类消费升级的回归结果,发现了与第一类消费升级相似的结果。当SSR
小于门槛值0.344 8时,SSR
每提升一个百分点,可以带来消费升级上升0.217 1个百分点;当SSR
超过0.344 8时,回归系数达到了0.361 3。两类消费升级的回归结果均验证了假设H2的存在。对此,可能的解释是,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初始阶段, 新兴供给随着技术进步逐渐形成。同时社会旧有的供给和需求结构仍在延续,经济个体对于改革仍存在不确定性预期。因此,在这一阶段改革的“外溢性”还不显著,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对于消费升级的促进作用还不明显。当改革持续推进,新兴供给不断扩张时,新供给内容被社会普遍接受,新的需求被新供给开发创造出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对于消费升级的促进作用明显提升。γ
系数确认“消费黏性”是否存在;另一方面,又可以通过系数α
确认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否有助于打破“消费黏性”,促进消费升级。同时,为解决模型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本文作了两方面的工作。一是增加控制变量。加入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与改革时间虚拟变量交乘项、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与收入水平的交乘项来缓解可能存在的遗漏变量内生性问题。其中,改革时间虚拟变量的设置以2015年为临界点。2015年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正式实施之年,之后的年度取值为1;2015年之前的年度取值为0。二是为了解决由于包含被解释变量的滞后项而可能导致的内生性和异方差性等计量问题,回归中本文借鉴Blundell 和Bond的研究方法,采用系统GMM模型进行估计。
GMM 方法从矩条件出发,构造包含参数的方程,不需要对变量的分布进行假定,也不需要知道随机干扰项的分布信息,可以有效地解决内生性问题。系统GMM相比于差分GMM可以有效地避免弱工具变量带来的误差, 获取无偏和一致性的估计量。因此,本文采用系统GMM法进行检验。表5 门槛效应回归结果
表6汇报了系统GMM的回归结果。作为一致估计,GMM成立的前提条件是差分方程中残差序列不存在二阶和更高阶自相关,且工具变量严格外生,因而需要对估计结果进行Arellano-Bond序列相关检验和Sargan检验。AR(1)及AR(2)检验结果表明,差分方程的残差序列只存在一阶序列相关,不存在二阶序列相关,模型通过了自相关检验。Sargan过度识别检验的结果也表明,回归中使用的工具变量不存在过度识别问题,所有的工具变量都是有效的。
表6 动态面板回归结果
回归中第(1)列和第(3)列是对原始控制变量的回归,第(2)列和第(4)列分别增加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实施时间的虚拟变量与改革绩效的交乘项、人均收入与改革绩效的交乘项。从两类消费升级的滞后项回归系数可以看出,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当期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会受到上一期消费状态的显著影响,人们在短期内难以改变消费习惯与行为,具有“消费黏性”。从两类消费升级的“黏度”来看,第一类消费升级受到上一期消费水平的影响程度更大。模型(2)与模型(4)是增加了交乘项的模型。比较加入交乘项之前模型(1)与模型(3),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SSR
的回归系数在模型(2)与模型(4)中显著提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本身对两类消费升级的促进作用更明显。可见,消费升级虽受到前期消费习惯影响,存在“消费黏性”,而实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助于打破“黏性”,助力消费升级,从而证实了假设H3的存在。当加入改革绩效与实施时间虚拟变量的交乘项之后发现,回归系数在两类消费升级中均显著为正,说明随着时间推移,改革绩效提升能助推消费升级。改革绩效与收入的交乘项在两类消费升级中的表现不一致。在第一类消费升级中,该交乘项系数显著为负;在第二类消费升级中,该交乘项系数显著为正。出现这一差异性结果可能的解释是,当收入增长的时候,如果消费观念还保持在原来的收入水平上时或者收入源于不确定性的增长时,这一阶段的收入将以储蓄或投资的形式留存下来,因此消费水平不会增长。当人们的消费观念逐渐更新,“消费黏性”逐渐减弱时,消费水平会随着收入水平的增长经历一个较快速的增长到达匹配水平,这也与李晓嘉和蒋承的研究一致。当人们基本温饱得到满足时,在收入水平持续提高的同时,技术水平提升,产业结构优化,提供给消费者的产品品质和服务质量越来越能满足消费者多样化、个性化的消费需求,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显著提升了发展型及享受型消费。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把提高供给体系质量作为主攻方向。通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实现消费升级和高质量发展已成为对以质量和效益为核心的宏观经济命题有意识的回应。在这一背景下,本文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切入点,运用熵权-TOPSIS指数方法,对区域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绩效进行测度与评价,梳理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对消费升级的影响机理,并运用2006—2017年省际面板数据,综合考察门槛效应与动态效应的存在。研究发现:(1)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作为“供给管理”的核心,对我国居民消费升级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2)对于第一类与第二类消费升级,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均存在门槛效应。当现实门槛跨越时,改革能够显著推动居民消费的提量扩容。(3)消费升级存在时间上的“黏性”,当期消费升级水平受到往期水平的正向影响,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助于打破这种“黏性”,进一步助推消费水平的提升。(4)城乡居民人均收入、城市化率、房价水平、居民家庭负担、受教育程度等因素是影响我国居民消费升级的重要变量。
本文得到的启示是:(1)消费需求是拉动国民经济增长的第一推动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推动新型消费形式与业态、中高端消费模式持续涌现的不竭源泉,这是一个动态的、持久的互动过程。(2)从当前面临的生产过剩的现实来看,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点应是,释放经济活力,延伸工业产业链条,发挥“中国制造”的比较优势,大力发展高、精、尖类制造业产业,促进“中国制造”向“中国智造”转变。推动工业产业从模仿型、标准化的大生产向个性化、多元化生产转型,根据消费侧需求的变化,逐渐实现商品的个性化、多元化、独特化及定制化生产。(3)有针对性地设计增加就业和提高居民收入水平的政策方案,抑制、缩小财富和收入差距,扩大政府在教育、住房和人口再生产方面的财政支出,增加城乡居民有支付能力的消费需求,缓解和消除生产过剩,促进消费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