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小巫师

梅子青

石心人越来越多，这对偷心巫师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儿。不过，所谓的石心人，他们的心并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珍贵的宝石。

由于越来越忙，老巫师不得不加紧培养助手。

这天，他在给小巫师上课：“石心人和普通人有着明显的区别，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石心人脾气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爱和人吵架，爱生气，活像一条喷火龙。不过，这才是第一阶段。”

“好想看看喷火龙长什么样子。”小巫师轻声嘟囔。

“听我说，”老巫师清了清喉咙，“到第二阶段，石心人会一改之前的狂躁，变得沉默寡言，更多时候是默默地流泪。”

“人类还真是奇怪。”小巫师摇摇头。

老巫师继续讲：“到第三阶段后，石心人多半会变得目光呆滞，面无表情，他们就像蚕一样，吐出冰冷的丝，把自己一点点包裹起来。与此同时，他们的心也在慢慢变得坚硬，直到变成石头。”

“这个时候是不是就可以行动了？”小巫师问。

“没错！”老巫师说，“这时就可以进到对方的心里，把他变成石头的心采下来。但是你要记住，一定要掌握好时间……”

小巫师“嗯嗯”地应着，他对自己的工作充满期待。

小巫师开始四处寻找可能变成石心的人。这天，他盯上了一个叫羽的女人。

从羽的表现看，她已经到了第三阶段。小巫师亲眼看到一个小孩哭着要她抱抱，但羽就像没看到一样，仍旧两眼空洞地呆望着远方。

小巫师瞅准时机，当即念动咒语，进到了羽的心里。

果然不出所料，羽的心已经变成一颗坚硬的红宝石，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小巫师大喜过望，伸手将宝石采了下来。就在这一刹那，小巫师的心犹如针扎般疼了一下。不过，比起丢了心的人，这根本不算什么。

初战告捷，小巫师本应信心大增，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异常。小巫师变得非常怕冷，他感觉有一股寒气正在体内扩散开来。没办法，他只得把一件又一件厚衣服穿在身上。

在这之后不久，小巫师又发现了一个叫初的男人。

因为工作压力大，初从温文尔雅变得暴躁易怒，整个人如同刺猬。每次发脾气时，初都会把家里所有的玻璃器皿摔碎，家具掀翻……每每这时，他的妻子都会苦苦哀求：“亲爱的，请冷静一下！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求你了，快住手。”

“走开！不要你管！”初怒吼着。

小巫师并不着急，他在耐心地等待，等初的心变成石头。

这期间，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初的妻子帮初请了一位医心师治疗。在医心师的指导下，初开始有意识地调整自己。他每天早起跑步，按时陪他的老朋友牧羊犬出去遛弯，骑脚踏车到郊外呼吸新鲜空气……渐渐地，初的状态竟一天天好了起来。

这让小巫师很是泄气，几天前他还信心满满呢！不过，事情总是在变化之中，谁都无法预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在小巫师打算放弃初，寻找新的跟踪对象时，事情发生了惊天逆转。

初因为一笔大订单出了问题，他的公司正面临破产的危险，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他，迅速做回了刺猬。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猛兽！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初备受打击，之前的所有努力在一夜间土崩瓦解……

小巫师终于如愿进到初的心里，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大吃一惊——小巫师看到一个修补匠打扮的家伙正拿着一柄极其袖珍的金锤，打算把那颗亮闪闪的宝石心敲碎。

小巫师不由得大喊一声：“你想干吗？快住手！”

可是来不及了，小巫师话音刚落，金锤就重重落了下去，初的心瞬间碎成十八瓣。

“喂！你是谁？你这样做很过分知不知道？”

“究竟是谁过分？是谁要把人家好端端的一颗心偷走？”

“怎么会是好端端的一颗心？明明已经变成了石头……再说，这是我的工作！”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是补心匠——我要把这颗心修补好。”

“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在修补，还是在搞破坏？”小巫师指指支离破碎的心。

补心匠瞅瞅小巫师，叹口气说：“索性告诉你吧——对于变成石头的心，只有把它敲碎，才有重新愈合的可能。”

“你确定这样做有用吗？”

“当然！接下来我会收集春天的第一场细雨，和暖的春风，柔软的诗句，沁人的花香，还有好多好多的爱来滋养这颗坚硬的心，直到它变得柔软，重新愈合。”

“你这是在故意跟我作对吗？”

“这也是我的工作，我必须这样做。”补心匠顿了顿，又说，“你知道丢了心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吗？”

“会怎样？”

“他们会逐渐失去重量，身体变得轻飘，然后变成纸人。”

“纸人？”小巫师感到惊讶。这些事情老巫师从未跟他提起过，他自然无从知晓……

这之后，每次小巫师从石心人那里把心偷走时，他都会不自觉地想起补心匠的话，双手不由得颤抖。此外，他体内的寒气越来越重——厚棉衣已经无法让小巫师抵御寒冷，他浑身哆嗦着，嘴唇发紫，眉毛漫上一层霜冻……他甚至能听到身体里面传来结冰的声音。

小巫师很想知道原因，于是找到老巫师询问：“为何我的身体越来越冷？我好想跳进火堆里。”

“你之所以冷，是因为你对人们还怀有恻隐之心，你需要变得更冷酷。”老巫师说道，“想想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石心吧！你应该把精力花在寻找石心人上面，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可每次我的心都会跟着刺痛，我不想再继续了，我要……”

他话没说完，老巫师就严厉地打断了他：“别傻了！不要再说这些丧气的话，作为一个偷心巫师，你别无选择。”

小巫师怅然离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

“喂！偷心的人，”补心匠适时出现在小巫师面前，说道，“我本来不想帮你的，但出于职责，我必须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

“你的身体即将冻结，不久就会变成冰人，你必须设法在心里生起一堆火，把严寒驱走，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你在说什么？”小巫师一头雾水。

“难道不是吗？你的心明明不情愿做一些事，可你却执意为之，现在它开始反抗了！你好自为之吧。”补心匠说完，不等小巫师解释就消失了。

一面是老巫师严厉的警告，一面是补心匠善意的提醒，一时间，小巫师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叫绵绵的小女孩进入了他的视线。

绵绵的妈妈不幸在一次车祸中去世，绵绵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她变得不爱说话，不再和同龄的小朋友玩耍，爱笑的小脸上再也看不到笑容……

小巫师在一旁偷偷地观察绵绵。他发现，绵绵经常一个人坐在窗边，静静地听树上的鸟儿鸣叫。有时，她盯着院子里的一朵野花都能出神地看半天;有时，她一遍遍抚摸自己的猫咪，然后把它紧紧抱在怀里……

有好几次，小巫师双脚不听使唤地走到绵绵跟前——他张张嘴巴，想说点什么，可是寒冷让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牙齿打颤;他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想去碰触绵绵的头发，却看到从袖管里冒出的寒气……

小巫师的表现让老巫师很不满，他再三警告小巫师，必须尽快动手，否则他将亲自出面，把绵绵的心取走。

不得已，小巫师进到了绵绵的心里。然而，事情却出人意料。小巫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晶莹剔透的心，从里面分明能清楚看见自己的影像。小巫师忍不住伸手去碰，却发觉这颗心异常柔软，就如同果冻一般。只是，绵绵的心没有任何颜色。

小巫师在做着艰难的选择，他不想背叛老巫师，可也不想再违背自己的心意。胡思乱想间，他忽然意识到——绵绵的心里好安静、好温暖啊！小巫师因为寒冷而颤抖的身体变得舒展，脸上有了血色，身上每一根血管仿佛都在欢快地涌动……

小巫师不再犹豫了，他从厚厚的衣服里掏出一颗散发着微光的彩色种子，撒在绵绵的心上。随后，小巫师轻念咒语，赋予这颗种子快乐的魔力。

这一次，小巫师的心没有再刺痛，而是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意。这感觉太神奇了，就像身体里面装着一个春天，有无数小草噌噌地冒出头。小巫师很想大声地笑，然后就真的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