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质性环境规制、空间溢出与雾霾污染

张明 张鹭 宋妍

摘要：强化区域雾霾治理、持续改善环境质量是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内容。文章基于中国2006-2017年省级面板数据，采用空间自滞后模型从环境规制本地效应和溢出效应的双重视角分别考察了命令控制型、市场激励型和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的影响，并进一步探讨了空气质量指标纳入地方政府绩效考核前后异质性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的影响差异。实证结果表明：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和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不仅能够降低本地雾霾污染浓度，还能有效缓解邻近地区雾霾污染，呈现出“以邻为伴”的特征。其中，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的本地抑制效应大于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而在空间溢出效应方面，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对邻近地区雾霾污染的治理效果更好。由于公众环保意识不足等问题，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的本地抑制效应不显著，同时，其空间溢出效应也不显著。进一步讨论发现，2006—2013年只有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有效抑制了雾霾污染，并且异质性环境规制的空间溢出效应尚未显现;014年以后，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和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的本地效应和溢出效应均显著为负，说明中央政府环保监管力度的加強有效发挥了异质性环境规制的治霾效应和正外部性。基于此，提出：一方面建立多元环境规制政策，因地制宜地制定实施环境规制;另一方面，各级政府应重视环境规制政策的空间溢出效应，深化区域雾霾治理联防联控机制建设;同时，中央政府应加强对地方政府环境治理监管力度，制定更为针对性的绿色绩效考核指标。

关键词异质性环境规制;空间溢出;雾霾污染;空间自滞后模型

中图分类号X3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2-2104（2021）12-0053-09DOI：10.12062/cpre.20210611

目前，中国经济已经由高速增长阶段转为高质量发展阶段，科学合理的治霾政策组合已成为建设“美丽中国”的关键之举。2019年《中国生态环境状况公报》显示，全国337个地级及以上城市中，城市环境空气质量超标比重占53.4%。其中，京津冀、长三角等重点城市雾霾污染仍比较严重，部分中西部地区城市甚至出现PM25浓度不降反升的现象。学者们普遍认为雾霾污染的治理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环境规制的执行与强度，并主要形成了以下两种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环境规制水平的提高不仅不利于企业减少污染排放，还有可能导致企业在利润最大化目标下扩大产出，增加污染排放[1-3];第二种观点认为，严格且适宜的环境规制可以倒逼污染企业绿色创新从而减少污染排放[4-6]。实际上，根据政策工具的不同，环境规制可分为命令控制型、市场激励型和公众参与型三种类型，不同类型的环境规制工具由于执行方式的不同，对雾霾污染的治理效果也有所差异。忽视环境规制的异质性，会导致政策评估效果岀现偏差[7]。此外，环境规制政策的空间溢出效应也不容忽视。环境规制作为一种公共物品，具有很大的跨区外部性，即一个地区的规制政策总会影响另一个地区的福利「8]，因此在环境规制政策效果评估中忽略环境规制的溢出效应是不恰当的。那么，不同类型的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存在怎样的影响？其空间溢出又对周边地区的雾霾污染产生怎样影响？

现有讨论环境规制的治霾效应的文献非常丰富，但研究多是利用单一指标去衡量环境规制强度，忽略了环境规制的异质性，并且鲜有文献讨论环境规制空间溢出对雾霾污染的影响，进而导致相关研究结论互相矛盾。鉴于此，该研究基于2006—2017年中国30个省份面板数据，构建空间自滞后（SLX）模型考察异质性环境规制及其空间溢出对雾霾污染的影响。文章在以下三方面进行了探索：研究视角上，从环境规制的本地效应和溢出效应的双重视角出发，采用空间自滞后（SLX）模型重点考察环境规制空间溢出对雾霾污染的影响，对现有文献研究视角进行补充;研究内容上，运用嫡权TOPSIS构建三种类型环境规制强度，探讨不同类型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的影响差异;最后，从环境规制空间溢出视角验证中央环保力度的加强有效实现雾霾污染的联合治理，为中央政府进一步制定更为针对性的治霾政策提供参考。

1文献综述及研究假设

环境规制是地方政府治理雾霾污染的重要手段。不同的环境规制工具由于在政策执行或作用机理方面存在差异，因此对雾霾污染的影响也有所不同。王班班等⑼将环境规制分为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和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发现二者均有助于节能减排技术创新，但促进效应具有差异。屈小娥[10]进一步表明不同类型环境规制工具对雾霾污染的影响存在不同。同样，吴士炜等⑹研究发现正式环境规制和非正式环境规制均会对雾霾污染造成显著影响，但影响存在差异。参考张江雪等[11]的研究，将环境规制分为命令控制型、市场激励型和公众参与型三种类型。

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是政府通过制定各种规章措施对排污行为进行强制约束的一种政策工具，其规章措施主要分为两种：一种对污染排放或产品生产设定环境标准。为达到政府制定的环境标准，企业会增加环保投资、绿色创新技术或产品等，进而降低污染物的排放。另一种对污染排放超标的企业给予行政处罚。通过行政处罚等手段倒逼企业积极执行环保政策，减少排污行为。相较于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主要是通过市场力量（补贴或收费等方式）引导企业减少污染排放，在政策执行过程中政府不进行直接干预，企业有更为灵活的行为选择。一方面，政府以财政补贴的方式对排污企业减排行为进行正向激励，另一方面则针对企业的超标排污行为进行收费进而促使企业增加环保投资，减少污染排放。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是公众通过环境信访或利用新闻媒体等社会舆论压力迫使政府加强环境监管或企业减少污染排放的一种工具手段。这种环境规制不具备强制约束作用，其执行强度取决于公众的环保意识以及相应的环保举报机制。王红梅[12]通过研究不同类型政策工具的有效性发现，命令控制型和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是中国治理环境污染最为有效的工具，而公众参与型的有效性相对较差。鉴于此，提出研究假设。

假设1：三种类型环境规制由于作用机理的不同对雾霾污染的影响存在差异。

由于不同区域间雾霾污染跨界溢出[13]或污染企业跨地转移[14-15]，使得实行严格环境规制的地区不能获得其规制的全部收益，进而导致了所谓的环境规制空间溢出[16]。沈坤荣等[17]研究发现，邻近地区的环境规制会引发污染就近转移的现象;邓慧慧等[18]进一步指出，地方政府间的环境规制模仿互动行为总体上削弱了雾霾污染治理效果;同样，刘满凤等[19]表明环境规制对工业污染具有明显的空间溢出效应。从现有研究来看，环境规制空间溢出对雾霾污染主要存在三种作用机制：首先，地方政府间环境规制存在策略性互动行为[20-21]，即邻近地区环境规制强度会通过影响本地区环境规制强度，进而影响本地区的雾霾污染;其次，雾霾污染存在空间溢出[13]，意味着邻近地区环境规制带来的治霾效应会通过雾霾污染外溢影响本地区的雾霾污染浓度;最后，由于不同地区环境规制执行强度存在差异，可能会引起区域内生产要素流动，并导致不能适应严格环境规制的污染企业就近迁址[15]影响区域雾霾污染治理。随着中国对环境保护的愈发重视，地方政府间环境规制策略性互动已逐步转向“竞相向上”21]。鉴于此，提出研究假设。

假设2：环境规制存在空间溢出效应，并且对邻近地区雾霾污染呈负向影响。

理论分析框架见图1。

2模型与数据

2.1模型设定

采用空间自滞后模型（SLX）来探讨异质性环境规制及其空间溢出对雾霾污染的影响。空间自滞后模型（SLX）不仅能够直接估计环境规制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而且估计方法也更为普遍"七模型如下：

其中：i表示省份，表示年份，E，表示i省在t年的环境规制强度，?%E，t表示除省份i以外其他省份环境规制强度，ωij Ejt表示除省份i以外其他省份环境规制强度的空间滞后项。3]表示本地环境规制对本地雾霾污染的影响，即环境规制的本地效应。32表示邻地环境规制对本地雾霾污染的影响，即环境规制的溢出效应（邻地效应）。%表示地理经济空间权重矩阵，X*为一系列控制变量，和y分别表示地区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为误差项。

2.2变量与数据

2.2.1环境规制

参考张江雪等[]1]的研究，将环境规制分为命令控制型、市场激励型和公众参与型三种类型。其中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参考王红梅皿等方法选取“三同时”环保投资额（亿元）和二氧化硫去除率来衡量，用ERS，表示。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选取排污费收入（万元）和污染治理投资（亿元）来衡量，用ERS2表示。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选取环境信访人数、环境来访批次以及人大承办的政协提案数来衡量[23]，用ERS，表示。由于环境规制单项指标存在量纲差异，因此运用嫡权TOPSIS构建三种类型环境规制强度的综合指标。以往研究通常是按[0，1]取值范围对各单项指标进行线性标准化，而该研究需要将最终数据进行对数处理，因此将原始数据转化为数值区间为[1，2]进而再进行标准化处理[24]。

2.2.2雾霾污染

区别于大多文献采用PM10、API、SO2等常规污染物，该研究选取细颗粒物PM25的浓度作为衡量雾霾污染的指标，以便更准确、客观地衡量一个地区的雾霾污染状况。基于达尔豪斯大学大气成分分析组（AtmosphericCompositionAnalysisGroup）公布的NASA栅格数据，并利用ArcGIS软件进一步解析为中国30个省份年均PM25浓度数据。该数据综合运用了直接的地面监测数据与间接的卫星监测数据，从一定程度上更能准确地衡量一个地区的雾霾污染程度。

2.2.3空间权重矩阵

考虑到单纯以地理距离或经济距离构造权重矩阵会存在一定局限性，因此参考邵帅等[13]方法构造了地理经济空间权重矩阵（吧），其元素糾表示i地区省会与j地区省会最近公路里程的倒数与i地区人均GDP年均值占所有地区人均GDP年均值比重的乘积。吧既考虑了地理距离的空间影响，也反映了经济因素存在区域溢出效应和辐射效应的事实，因此能够更加全面客观地体现截面单位间的空间关联程度[13]。为使空间滞后项具有加权平均的含义，将上述矩阵对角线元素设定为0，并进行行标准化处理。

2.2.4控制变量

在参考现有研究的基础上，引入以下控制变量来减弱遗漏变量对回归结果的影响。①能源结构，采用煤炭消费占能源消费总量的比重表示。②产业结构，采用各省份第三产业增加值表示。③研发强度，采用R&D从业人数比上总从业人员数表示。④城市化水平，采用城市道路照明灯数量表示。⑤交通压力，采用每万人私人汽车拥有量表示。⑥开放程度，采用进口总额占GDP比重表示对外开放程度，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占GDP比重表示对内开放程度。⑦市场化水平，用樊纲等人在《中国市场化指数》中提岀的市场化总指数表示。对所有变量进行了对数化处理（对原始比值数据加1后再取对数），以降低异方差影响。

以2006—2017年中国30个省份的面板数据作为研究样本。由于台湾、香港、澳门以及西藏自治区数据缺失较多，该研究未涉及。数据来自《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环境年鉴》、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以及中国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数据库。个别缺失值采用插值法和均值法补齐。所有价格型指标均为当年价格，为消除通货膨胀影響，采用省级层面的GDP指数（2005年不变价格）进行平减处理。变量描述性统计见表1。

3实证结果分析

3.1空间相关性检验

为检验环境规制是否存在空间相关性并进一步证明空间计量模型使用的合理性，采用全局自相关分析中的Moran'sI指数来检验三种环境规制强度的空间相关性。表2是地理经济空间权重矩阵下，006—2017年中国省级环境规制强度与PM25浓度的全局相关性检验结果。从表中可以看出，三种类型环境规制的Moran'si大于0并基本显著，表明环境规制在地理经济空间权重矩阵下表现出高-高型集聚和低-低型集聚的空间正相关特征，尤其是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同样，PM25的Moran'sI指数均大于0并在1%水平上显著，表明各省份雾霾污染分布存在较强的正相关性，即高雾霾污染地区与高雾霾污染地区聚集，低雾霾污染地区与低雾霾污染地区聚集。Moran'sI指数结果表明三种环境规制和雾霾污染确实存在显著的空间相关性，也进一步说明文章使用的空间计量方法较为合理。

进一步绘制了环境规制的地理分布图（空白版图为西藏、香港、澳门和台湾，由于数据缺失，研究未涉及）。图2分别是命令控制型、市场激励型以及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的地理分布图。从图中可以发现，不同类型环境规制在同一地区的执行强度存在差异，并且同一环境规制在不同地区的执行强度也不同。说明使用单一的环境规制指标从总量上分析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的影响不合理。从地理分布上看，命令控制型和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在东部沿海地区执行水平高，而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在中东部地区更为显著，但分布较散。表明东部沿海地区由于经济发展水平高，相应整体环境规制执行水平也较高。从环境规制整体执行强度上看，相较于命令控制型和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执行水平较低。

为进一步表明全国雾霾污染状况，研究绘制了雾霾污染的空间变化图。图3分别表示2006年，2017年PM2.5年均值以及PM2.5样本年均值。从图3可以看出，相较于2006年，017年中国雾霾污染虽有所缓解，但从整体上看，雾霾污染形势依然严峻，进一步表明这篇文章研究的必要性。

3.2基准回归分析

采用空间自滞后（SLX）模型研究了异质性环境规制及其空间溢出对雾霾污染的影响，回归结果见表3。其中（1）列、（3）列、（5）列表示面板固定效应模型的回归结果，（2）列（4）列、（6）列表示SLX模型的回归结果。结果表明，不考虑环境规制空间溢出效应的面板固定模型严重低估了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的影响。

具体而言，从环境规制的本地效应来看，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和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显著降低了雾霾污染，而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虽对雾霾污染产生了负向影响，但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其中，市场型环境规制的本地回归系数大于命令型环境规制，说明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在本地的实际执行效果更好，验证了文章的假说1。背后的机理在于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更多地依靠市场机制去促进污染企业技术创新减少污染排放，从而降低雾霾污染;而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是政府对企业经济活动进行强制干预的一种措施，在危害企业利益时会抑制企业减少污染排放的积极性。

在环境规制空间溢出效应方面，邻地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和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均显著降低了本地的雾霾污染，验证了文章的假说2。这是因为在中央政府环保力度不断加大和地方政府环保监察垂直改革的背景下，地方政府在环境治理方面的“搭便车”现象有所减弱，地方政府间环境规制的“竞相向上”效应不断显现[21]，即邻近地区环境规制强度提高的同时会引起本地区环境规制的加强，进而有效缓解了本地区的雾霾污染。另一方面，由于雾霾污染本身存在空间溢出效应，因此邻地环境规制提高所带来的治霾效应会扩散到本地，进而减轻本地的雾霾污染浓度。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的溢出效应为负但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可能是因为我国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还处于发展阶段，公众环保意识仍较为薄弱，因此在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的本地抑制效应未显著的情况下，其空间溢出效应也很难形成。其次，研究发现，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的溢出效应大于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的（1.2763>0.8653），表明本地区的雾霾污染更容易受到邻近地区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的影响。背后的机理可能在于邻近地区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给本地区政府和企业带来了“示范效应”和“警示效应”使本地区政府对随后施行的环境规制政策进行了调整。

在控制变量方面，产业结构和城市化水平的估计系数均显著为负，表明积极促进产业结构转型升级、推进城市化进程将是降低区域雾霾污染的重要途径。能源结构和研发强度的估计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目前中国研发投入仍主要偏向于生产技术进步而非绿色创新，由此带来的生产规模扩大加重了城市雾霾污染。此外，对外开放程度的提高显著加重了雾霾污染，表明针对雾霾的“污染避难所”假说在中国成立。市场化水平的提高虽能降低雾霾污染浓度，但显著性不稳健。

3.3稳健性检验

前文的基准回归分析报告了地理经济空间权重矩阵的回归结果。为进一步验证主要结论的稳健性，构造3种空间权重矩阵：地理距离空间权重矩阵（吧）、经济距离空间权重矩阵（吧）以及引力空间权重矩阵（W4）。其中，地理距离空间权重矩阵采用，地区的省会到丿地区省会最近公路里程的倒数表示，即糾.=1/dj。假定地方政府雾霾治理会受到其他政府环境规制的影响，并且距离越近的政府环境规制影响力越强。经济距离空间权重矩阵是以经济距离来衡量省份之间的邻近程度。参考张学良[25]的方法，即糾=（1/I---P;-Pg-Pj|）/^j'=l（1/I--P;-Pg-Pj|），其中Pg-P，表示i省样本年度内人均GDP的平均值。此外，由于雾霾污染存在跨界流动现象，因此参考张明等[26]的研究，构建基于引力模型的空间权重矩阵，即%=PM，xPMj/dij，其中PM：表示i省样本年度内PM2.5平均值，，表示两个省份之间的直线距离。地理距离dj根据经纬度坐标计算得岀，数据源自国家基础地理信息系统数据库。全局空间相关性检验结果显示（篇幅限制未报告，备索），在吧和吧空间权重矩阵下，三种环境规制的Moran'sI指数均显著大于0，但在吧空间权重矩阵下Moran'sI指数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环境规制的空间效应并不是单纯经济发展差异上的空间关联。表4报告了三种类型环境规制强度在吧和吧空间权重矩阵下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和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依旧存在显著的负向本地效应和溢出效应，这与基准回归结果基本一致。表明即使考虑不同的空间权重矩阵，前文主要研究结论依然成立。

4擴展性讨论

为促进地区雾霾污染联防联控，中央政府不断强化治霾监管力度，于2013年颁布了《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并随后将空气质量改善指标纳入官员年度绩效考核，以检验大气污染防治政策效果。中央政府监管能力的强弱对地方官员的执政行为有着重大影响，而空气质量考核指标体系的建立就是监管能力强化的体现。基于此，将样本分为2006—2013年和2014—2017年两个时间段分别进行回归，以检验中央政府环保监管能力的加强是否有效发挥了异质性环境规制的治霾效应和正外部效应。表5分别报告了两个样本期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在两个样本期内，主要变量的估计系数和显著性均存在较大差异。2006—2013年期间，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存在显著的负向影响，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而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的影响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在环境规制空间溢出方面，三种类型环境规制对本地雾霾污染的影响均不显著。说明在地方政府未加强环保监管力度时，中国环境规制只有在政府强制干预下才能有效发挥治霾效应。

在2014—2017年樣本组内，命令控制型和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显著抑制了雾霾污染，并且邻近地区的命令控制型和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也对本地雾霾污染造成了显著的负向影响。本地和邻地的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虽对雾霾污染产生了负向影响，但不显著。从命令控制型和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及其空间滞后项估计系数的绝对值大小和显著性来看，中央政府环保监管力度的加强有效发挥了环境规制的治霾效应和正外部性，进一步表明中央将空气质量改善指标纳入地方政府绩效考核的必要性。中央政府环保力度的加强和地方政府绩效考核机制的改变矫正了地方政府唯GDP的政绩观，使得各级政府间环境规制的“逐底竞争”和“搭便车”现象逐渐减弱，促进了区域雾霾治理。此外，此结论也能进一步验证前文主要结论的稳健性。

5结论与政策

建议从环境规制本地效应和溢出效应的双重视角出发，探讨了异质性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的影响，并进一步讨论了空气质量指标纳入地方政府绩效考核前后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的影响差异。研究发现，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和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不仅能降低本地区雾霾污染浓度，还能有效缓解邻近地区雾霾污染，表现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特征。其中，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对雾霾污染的本地抑制效应更好，而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对邻地雾霾污染的治理效应更显著。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由于公众环保意识不足等原因导致其本地效应和溢出效应皆不显著。此外，进一步讨论发现，中央政府环保监管力度的加强有效发挥了环境规制政策的治霾效应和正外部性。基于此，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第一，建立多元环境规制政策，因地制宜实施环境规制。具体而言，依托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要求严、见效快等特点，以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为主、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为辅，更多地发挥市场力量治理雾霾污染，避免政府对企业经济活动的过多干预。与此同时，针对各地区发展状况，因地制宜地制定实施差异化环境规制，避免采取单一的“一刀切”规制政策。

第二，重视环境规制政策的空间溢出效应，深化雾霾治理的区域联防联控机制。各地方政府必须认识到孤立的环境规制政策效果会被邻近地区政策的空间溢出效应抵消而变得徒劳无功，因此环境规制的有效实施必须建立在区域联防联控的基础上。具体而言，中央政府应加强区域联合环境执法和监督力度，建立区域内部的警示效应机制、联合学习效应机制以及环境信息共享机制，统一协调区域环境规制行动，使得地方政府间环境规制良性互动。

第三，中央政府需加强对地方政府的环保监管力度，进一步完善绿色绩效考核机制。具体而言，中央政府应进一步做好顶层设计，破除环境治理中的“搭便车”现象，矫正地方政府唯GDP至上的思想。并且，为地方政府的环境治理制定更具有针对性的绿色绩效考核指标，倒逼地方政府推动以绿色创新为核心的治霾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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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terogeneous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spatial spillover and haze pollution

ZHANG Ming1，ZHANG Lu1，SONG Yan2 （1.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 and Technology， Xuzhou Jiangsu 221116， China; 2.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Xidian University， Xian Shaanxi 710126， China）

Abstract Strengthening regional haze governance and continuously improving environmental quality are important contents of Chinasecological civilization construction.This paper employed the spatial lag of X model to discuss the impact of command-control， market-incentive and public-participation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on haze pollution from the dual perspectives of local and spillover effects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by using provincial and municipal panel data during the 2006-2017 period.This paper also discussed thedifferences of the impact of heterogeneous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on haze pollution after the air quality index was incorporated intolocal government performance evaluation.The empirical results showed that command-control and market-incentive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could not only reduce local haze pollution， but also effectively mitigate haze pollution in neighboring areas， showing the charac-teristics of‘neighbors as partners.Among them， the local suppression effect of market-incentive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on haze pol-lution was greater than that of command-contro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while in terms of spatial spillover effects， command-control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was more effective in combating haze pollution in neighboring areas.Due to the lack of public awareness of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the local suppression effect and spatial spillover effects of public-participation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on hazepollution were not significant.Moreover， it was found that only command - contro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could effectively restrainhaze pollution during the 2006-2013 period， and the spatial spillover effects of heterogeneous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had not yet ap-peared.After 2014， the local and spillover effects of command -contro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nd market -incentive environmentalregulation on haze pollution were significantly negative， indicating that the strengthening of environmental supervision by the centralgovernment effectively brought into play the haze control effect and positive externality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Based on this， thispaper proposes that， on the one hand， multiple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policies should be established and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be formulated and implemented according to local conditions; on the other hand， the spatial spillover effects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should be paid attention to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regional haze governance joint prevention and control mechanism be strength-ened.At the same time， the central government should strengthen the supervision of local government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andformulate more targeted green performance evaluation indicators.

Key words heterogeneous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spatial spill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