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海啸”来袭,印度何至于此

2021-04-28 04:16
环球时报 2021-04-28
关键词:莫迪印度社区

编者的话:截至27日,印度卫生部报告的单日新增新冠肺炎病例连续第6天超过30万例;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昨日的统计显示,印度累计新冠肺炎病例达1763.6万例。这些数据已经足够触目惊心。但世卫组织首席科学家苏米娅·斯瓦米纳坦26日对CNN表示,印度的实际感染人数可能是官方报告数字的20倍至30倍。印度医疗系统已几近崩溃,殡葬业正超负荷运转,这些都意味着不断有生命逝去。真实状况比人们预料的更糟糕吗?斯瓦米纳坦的“估算”令人不寒而栗。国际媒体进入了有关“印度何至于此”的大讨论,除了变异毒株的出现,造成病毒快速传播的“人为”因素同样备受关注。莫迪政府处理疫情的态度、做法因此受到一一审视。相比于第一波疫情,《环球时报》驻印度记者在第二波疫情中的生活和感受也发生了变化——听着身边传来的噩耗,感觉疫情距离自己更近了。

现场我从记录者变为“亲历者”

本报驻印度特派记者 胡博峰

前两天,印度德里首席部长凯杰里瓦尔宣布,该市封锁措施延长一周,直至5月3日5时结束。这是《环球时报》记者第二次感受印度式“封城”。去年3月25日至6月30日,印度在全国范围内实施封锁。相比而言,德里此次的限制措施不如去年全国封锁严格。

记者生活在德里南部第二使馆区内,供应基本生活用品的店铺仍正常营业,只不过门口拉起了长绳,不允许顾客进店,但可以将需求告知店主,由他“帮助采购”。不过,包括记者在内的许多社区居民更倾向于采取“电话购物”方式——通过打电话或发信息说明自己的需求后,店主派专门的工人送到家门口,届时再付钱。虽然这种方式不免要多给工人一些小费,但现在这种时候,这点“小钱”对大家来说都不算什么了。

“由于疫情原因,我几乎一年没去学校露面了。”住在《环球时报》记者楼上的邻居马奈斯基在班加罗尔大学担任教职。他跟记者分享了自己在“封城”期间的生活经验:“不着急用的东西可以在亚马逊、大菜篮等电商平台购买,如果是急需物品,最好还是在社区购买。现在德里封锁,物流运输很慢,大电商平台已不再提供‘次日达服务,有时候要等上四五天才能送到。”

记者住处附近的德里市政公司直属管理的公园都已经关闭了,这些地方原本是社区居民最钟爱的散步、锻炼之处。不过,往日在公园里最常见的几个“熟面孔”并没有因为“封城”而放弃锻炼,他们将运动场所转移到社区内的街道。记者曾抱着“错峰出行”的想法,在晚9时之后出去跑步,但大家似乎想到一起去了,仍能经常遇到以前的“跑友”。见面时,彼此会点头致意,但都坚守绝不摘下口罩的“默契”。

使馆区内,本地居民和外国居民的构成大致“六四开”,整体而言,大家是比较遵守防疫规定的。对于富人的谨慎,马奈斯基套用美国非裔抗议运动时“黑命贵”的说法,称之为“富命贵”。他的大舅哥也住在本社区,拥有一座三层小楼,是个亿万富商。“他家里每天至少消毒三次,每次去都能在楼里闻到消毒水的味道,”马奈斯基告诉记者,“从3月初开始,他就不去写字楼上班了,在家远程办公。”

巴万也“住”在同一社区,他在街角有个菜摊,将自己的家也安在那儿。每天早上5时,巴万起来摆摊、备货,6时半左右就有人光顾。相比那些“从头武装到脚”的顾客(比如戴面罩、护目镜或手套),巴万的防疫措施就显得非常简陋了——仅戴口罩。4月底的德里,白天最高气温能到40摄氏度,戴着口罩叫卖,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所以巴万经常将口罩拉到下巴。“这样能有保护作用吗?”当有人这么问时,巴万便下意识地向上拉了拉口罩,笑一笑,但不说什么。

不只是巴万,在这座被疫情恐慌笼罩的城市中,仍有很多人正艰难地生活。当Zomato(印度餐饮电商平台)的外卖员库马尔将麦当劳送到记者手中时,他反复地叮嘱道:“五星,好评。”

第二波疫情来势汹汹,如今印度每天新增病例仍在30万左右,在此背景下,“向中国学习经验”又成为印媒讨论的话题之一。《印度快报》日前刊文说,印度可以借鉴中国充分利用基层防线抗疫的经验——居委会在此过程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其实印度也有类似居委会的机构,在大城市是社区委员会,在农村一般被称为“五老会”。去年11月底,《环球时报》记者楼下的邻居确诊感染新冠病毒后,最早介入的就是社区委员会。他们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与记者取得联系,告知相关情况和注意事项,事后还进行过一次登门回访。确诊的邻居老太太平日深居简出,自搬过来住后,记者跟她没见过几次面。社区委员会人员说,这种情况不算密切接触,所以记者不必隔离,也不用进行检测。

客观地说,社区委员会最初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但回访过后就没有下文了,记者不知道邻居老太太是否康复,也不清楚是否还有邻居感染的情况,着实提心吊胆地过了一阵。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社区委员会人员登门回访时拿的名册上,写的是记者为方便当地人记忆而使用的英文名,并非护照上的中文拼音。这不禁让记者怀疑,若自己确诊,他们岂不是都无法追踪到真实身份?那么这种备案记录又有什么意义呢?

最近,很多朋友都会询问记者,当前疫情与去年几乎同时期的第一波疫情有什么不同。在记者看来,那时候受冲击的大部分是较底层民众,记者更像一个远距离观察的记录者。而这一次,社会各阶层遭受了“无差别攻击”。有些人一个月前还跟记者相谈甚欢,但突然间,就传来噩耗。正是因为如此,记者感觉第二波疫情离自己很近,特别是当地朋友打来电话,告知其亲人从感染到离世只有短短数日,但自己能做的只是束手无策时,他们的啜泣声让记者更像一名亲历者。▲

分析误算背后的“印度例外论”

本报记者 李司坤 ●陈欣 王会聪

印度确诊病例激增的背后是一系列不幸因素的共同作用,包括变异毒株的出现、低疫苗覆盖率以及不受限制的社会活动等等。

但美国《外交学者》网站认为,与其他受新冠病毒影响的很多国家相比,印度的情况特别令人关切,这是因为其地域辽阔,文化和宗教多样、信仰复杂,同时一些社会指标较差,比如预期寿命不是很长,生育率和儿童死亡率较高。另外,教育普及率较低、贫穷问题突出、卫生条件不足等都加剧了印度的困难。“印度是一个庞大、复杂和多元化的国家,即使在最有利的情况下也难以治理,遑论在国家进入紧急状态之际。”英国《卫报》23日的社论称。

第二波疫情肆虐尤其凸显了印度社会发展中的某些“短板”。“其医疗基础设施一直处于悬崖边缘。”美国彭博社专栏作家安加尼·特里夫迪表示,该国医疗支出仅占GDP的约1%,在189个国家和地区中,印度政府预算中的医疗占比排名为179位。“指望专注于赚钱的私立医疗系统充分照顾全世界约18%的人口?这种想法荒谬至极。”

要真正处理如此大规模的公共卫生危机,不仅仅需要改善医疗基础设施。《外交学者》称,社会实践、公众态度和行为等文化因素对于病毒传播也有着重大影响。

近日,澳大利亚广播公司驻印度记者詹姆斯·奥顿通过讲述自己的经历来说明,印度如何“跌进不良习惯和态度中”。从第二波疫情最严重的马哈拉施特拉邦那格浦尔返回新德里的路上,奥顿心中“充满愤怒”。他在拥挤的飞机上“全副武装”,戴着N95口罩和防护面罩,然而看看周围,尽管空姐刚过来提醒,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仍然没有戴口罩,另外几个小伙子的口罩没有遮住鼻子。“这是我最近经常看到的状况。”奥顿说。

印度《国民先驱报》24日报道认为,民众的行为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政府的误导。印度总理莫迪在第一波疫情期间声称战胜了疫情。即便是当下,在不断有人因忽视科学的卫生措施而奄奄一息之际,仍有官员在告诉人们,用背诵宗教经文战胜病毒。

国际媒体探讨印度为何控制不住疫情时,“政治傲慢”“过度自信”“放松警惕”等词语频频出现,这些批判性评语也都指向莫迪政府。美国“石英”网站24日说,莫迪的推文是印度政府抗击新冠病毒做法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在社交媒体上不断表达对死于疫情的印度名人的哀悼,但同时对西孟加拉邦人民行使投票权感到兴奋。4月21日,当印度教徒庆祝拉玛节时,超过8万人聚集在恒河。莫迪在推特上呼吁克制的同时,也对自己的粉丝表达了祝福。

恒河也是印度教徒此前聚集庆祝大壶节的地方。英国《经济学人》将今年的4月14日称为印度的“大日子”:100万至300万印度教徒在恒河举行宗教仪式,庆祝大壶节;锡克教徒聚在一起庆祝“新年”;许多穆斯林则与亲朋好友庆祝斋月第一天。

一边是宗教庆典和家庭聚会,另一边是政治集会。英国《卫报》说,在疫情肆虐之际,莫迪没有放弃选举活动。4月,印度的4个邦和一个中央直辖区都举行了选举。《经济学人》说,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赢得一场又一场选举后,莫迪正掌握着庞大权力,是一代人中最有权势的印度总理。他所在的人民党不仅控制着议会两院,还执掌着印度大多数邦的政权。本来,莫迪可以利用这种权力,严格限制人员聚集与流动,但他没有。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研究所副所长王世达27日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当前,印度确实明显存在政治考量压过抗疫诉求的情况。据他分析,从2014年第一任期到2019年连任以后,执政的印度人民党(BJP)给自己塑造的形象发生了变化。由于没有解决好经济问题,它将自己“印度经济发展引擎”的角色定位变为“印度捍卫者”。后一个角色在国际层面凸显外部安全问题,在国内则是煽动印度教民族主义。因此对于大壶节这样一个非常重要的印度教节日,BJP会予以支持。

《卫报》称,几周前,当印度人口的疫苗接种率还不足1%时,莫迪宣布这个国家是“世界药房”,并发出要将国家恢复至疫情前生活的信号。“德国之声”说,在本月20日的全国演讲中,莫迪还极力赞扬印度应对当前这波疫情的努力,然而,他没有透露任何立即投资医疗保健的计划。

“莫迪标志性的印度例外论滋生了自满情绪”,《卫报》说,而正是“自以为国家很伟大的想法导致准备不足”,这在疫苗生产方面表现得最为明显。西方曾鼓励印度成为全球制药业的支柱之一,但德国总理默克尔近来暗示,这可能是个错误。如今中国和美国生产的新冠疫苗比印度多。“民族自豪感或许可以膨胀胸腔,但其实,你的肺只需要氧气。冷漠、官僚主义和组织混乱导致数亿人面临缺乏救命的医用氧气的风险。”彭博社专栏作家安迪·穆克吉说。

王世达认为,印度应对疫情不力的背后,也反映出其政治制度在一定程度上拖了推行防疫政策的后腿。作为联邦制国家,中央政府和邦政府之间的关系是比较微妙的,如果地方执政党跟中央执政党不同,那么很容易产生分歧;即便是同一个党,双方的执政诉求也未必完全一致。

“德国之声”近日报道说,现在莫迪政府指责反对党以及非人民党控制的邦管理不当,而这种政治操作“正危及每个印度人的生命”。《卫报》称,莫迪让各邦政府承担清理烂摊子的责任,但责任其实在他身上。莫迪需要同专家商讨如何采取限制措施,并确保政府履行承诺,在需要团结的时候摒弃分裂的宗派意识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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