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社区空间的层级分化、位置匹配与价值重塑

2021-04-25 16:12冯云廷高源鸿
财经问题研究 2021年3期

冯云廷 高源鸿

摘 要:本文是基于生活質量的城市社区空间价值及其选择行为的探讨。研究发现,随着人们生活水准的提升和对高品质居住生活的追求,城市社区空间出现了明显的层级分化趋势,而这种层级分化是人们在对社区空间价值判断和选择的基础上,利用自己的资源整合能力,追逐社区空间利益的必然结果,而居住隔离和社会隔离则是社区空间价值层级分化的必然产物。层级分化后,人们以社会位置与特定社区空间相匹配,对社区空间价值进行再造并将其具体化,由此产生了一种不同以往的弹性的社区空间。因此,需要我们重新确立社区空间价值取向,深入体验和掌握社区空间价值再造的规律,并进行相应的制度和政策设计,以建设更高品质的城市社区生活空间。

关键词:城市社区空间;层级分化;位置匹配;价值重塑

中图分类号:F29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176X(2021)03-0104-08

一、问题的提出

高质量发展是对我国经济发展方向的新表述。伴随着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深入,城市发展方式从过去的以经济增长为目标转向注重民生的改善。今天的城市正在重新回到它的本性及其基本功能上,那就是以人为本,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显然,城市居民的生活品质同样是高质量发展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居住生活品质与社区空间价值有着密切的联系。生活质量是人们对社会以及生活环境的一些感受[1-2],城市居住生活品质总是反映在对社区空间提供的舒适、便捷、娱悦、尊严等方面的价值需求上。这种需求是一种人本需求,随着以追求生活质量和空间品质为目标的大众高消费阶段的到来,城市居民对居住空间的生活行为体验,由原来的看重地理(生活)空间属性逐渐转向社会(生活)空间价值的认同或追求。而当今大多数城市的社区空间并不能满足人们不断升级的这种人本需求[3]。

近年来,一些大城市在经济、社会阶层以及文化等诸多方面的异质性不断加深,城市内部家庭的差异——包括贫富、教育水平、地位、见识等——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显。这种不断扩大的差异导致城市内各阶层对社区品味、人文环境、相关服务和社区文化等的诉求相去甚远,由此演化为在社区空间上日益鲜明的聚类和隔离现象[4-5]。在日常生活中,改善性住房需求越来越大,但是,改善性住房在社区空间的选择上,却存在着不同的要求。过去对于改善性住房人们强调社区空间功能的外在东西多些,如小区的地角、周边配套服务等,它所体现出来的价值就是这个社区空间能为居住者带来的拥有一套好住宅的成就感。然而,现在不一样了,越来越多的新阶层群体或家庭主体的社区空间价值理念发生了变化。在购房选择中,他们更注重社区空间所体现的身份和地位的尊贵,以及居住生活精神层面的价值,他们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自己在这里购房是为了怎样的享受。品质感生活,或是生活体验,亦或是更多生活场景化的东西变得重要了。所以我们看到,过去集中于高档社区的富裕群体现在也逐渐向“内群体”靠拢或转移。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居住隔离现象更多了的原因。

何艳玲等[6]与朱静宜[7]研究发现,在我国许多大城市中,社区居住的社会隔离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富有居民的自愿隔离在增加,传统上的有着悠久大院文化的社区精神日渐式微,不同阶层之间的冲突日益突显,正在出现类似于西方国家的“居住隔离”趋势的不同阶层或不同群体的城市居民,在居住地点选择上,表现出强烈而鲜明的偏好和区位指向[8]。尽管国家竭力主张城市中不同阶层和人群通过混合居住促进邻里和谐,但现实中越来越多的城市居民可能并不满足于混合居住的社区模式。实际上,一些开发商强势品牌推出的高端社区,受到城市精英的关注,因为这种类型社区空间往往会带来更高的配置,更多的人性化功能,更为齐全的智能化、安全化与便利化辅助,这是当前有条件的家庭最渴求的东西。

在这样的背景下,本文关注的问题是,城市社区空间是否出现了层级分化的趋势;居民是如何判断和选择社区空间价值的;他们的社会位置是怎样与社区空间相匹配,并进行空间价值再造的;层级分化后的城市社区空间价值如何实现重塑。

二、城市社区空间层级分化及其生成原因

(一)城市社区空间及其空间价值的异质性

社区空间代表着独特的生活方式和意义。传统上,社区空间在更多情况下只作为实体空间来看待,并把它与居民小区混为一谈,认为它只是一种场所空间,是人们生活的物质载体。这种对社区空间的理解束缚了人们对于社区空间价值的认识,也不同程度地影响了对社区治理深层次问题的思考。

当然,社区空间与居住地点的概念密不可分。Relph[9]说过:“我们每个人同我们出生、成长的地点,以及曾经居住和目前居住的地点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和深厚的感情”。从本质上讲,社区空间代表着地点—空间内我们定居下来并能说明我们身份的具体位置。从这个意义上说,社区空间不仅只是栖身的场所,更重要的是,它是我们的生活家园,让我们对它有强烈的归属感和身份认同感。只有通过地点和人们之间存在着的某种自然而持久的联系,我们对社区空间的认识才变得有意义。因为这些地点成为他们的领地,是他们分享共同命运的地方,是他们感觉舒适、平静的场所,是抚慰心灵的地方,也是人们可能形成亲密持久关系的场所。因此,他们会竭力加以捍卫和保护,并创造界限使之区别于其他邻里社区。

这种对社区空间的理解已经摆脱了把空间作为物质载体的观点,强调社区空间包含了通过生活和体验方式产生的空间。这让我们认识到,社区不只是物质实在,而是由“意义、语言和符号构成的:社区空间总是复杂社会关系的产物”[10]。现实生活中,人们也越来越关注城市社区的主观体验,它表明人们总是经由实践过程来体验社区空间赋予他们的生活真谛,也由此表现社区空间的意义。

社区空间价值的大小是由人们从社区空间中获取资源的能力和方式来决定的。社区空间带给人们的资源由经济资本、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共同界定[11]。换言之,社区空间价值不只是指它的资产价值,也包含社会、文化以及其他资本形式。而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带来的社区资源在社区空间价值形成中占有更重要的地位。社会资本是“行动者通过社会关系网络或其他社会结构的成员身份获取利益的能力”[12]。在社区的空间结构中,实体空间之所以具有魅力或吸引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的社会和文化特征影响激发了人们对它的敬畏。因此,在我们看来,各种力量都可能成为构造社区空间价值的元素,其中,更重要的是赋予不同的社区空间以社会和文化功能。

(二)城市社区空间层级分化的表现形式

20世纪90年代,我国住房制度改革以后,商品化住宅小区出现并逐渐走向规范,到今天已经成为我国最主要的居住空间形式。然而,随着城市居民家庭收入水平和支付能力的提高以及社会阶层的分化,在居住空间的选择上,大城市中普遍出现了明显的差异化偏好和区位指向,结果形成了人们可以随处观察到的“富人区”“穷人区”的空间格局。

城市社区层级分化趋势开始呈现出来。一般地,城市社区层级分化来源于人们对于社区空间价值的认识和追求。对于最初的城市社区层级分化,人们可能关注于与居住空间相联系的领域,这些居住空间分异可能建立在家庭的经济能力基础上,也经常与其他先赋因素差异相关联。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居住空间代表的是生活等级。因此,只要城市居民的购买力是有差异的,或者是贫富分化到一定程度,这种居住空间上的分异就会客观存在。但是,这个阶段的居住空间分异,基本上属于一种城市社区空间价值的垂直分层,而垂直分层让我们看到的是由家庭的经济能力产生的社区居住空间等级,也就是说,社区空间分化主要是基于财产占有状况而产生的居住品质的不平等。

我們感兴趣的问题是,经济资本是一种获取社区空间资源的重要能力,但仅凭经济能力只能决定按自己的意愿选择社区空间或住房面积,却并不一定能够获得充分的社区资源,或者按自己期望的方式生活。作为获得资源不同途径的社区空间层级分化,还存在着更复杂维度的其他因素。比如,文化和教育在获取社区空间资源过程中的重要程度就在不断增加;又比如,在其他人眼中,一个人的社会声望以及谋求社会地位的方式等,在社区空间分化中,似乎是更重要的决定因素。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无法把居民家庭的经济能力作为划分空间价值层级分化的唯一标准,经济资本、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的组合形式在确定人们在社区中的位置问题上更具有决定性。然而,一旦我们开始采用这种多维度的方法,在垂直范式下清晰的社区空间层级分化的图景就变得模糊起来。

沿着资源获取能力的思路,我们按照多种资本形式组合产生的多个维度,来对城市社区空间层级分化进行分析,进而观察人们对城市社区空间价值的选择行为。假定城市社区空间价值必须满足于L1+L2+L3=N。其中,L1、L2和L3分别代表经济资本、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的获取能力。要将结果全部表示出来就必须用到三维度L1×L2×L3的相位图,如图1所示。

对于每一个给定的N值,三维度L1×L2×L3都包含了社区空间价值的一个稳定的层级形式。这一稳定的层级形式用平面M1、M2和M3表示。由此推导,社区空间存在着诸多个层级,由于人们的多种资源获取能力不同,社区空间价值也必然呈现出鲜明的层级分化特征。

现实中,我国大城市中存在着越来越多的社区空间形态,比如,未经改造的老城区社区、单一或混合的单位社区、保障性住房小区、普通商品房小区、别墅区或高级住宅区、近郊飞地社区、由农村社区转变过来的城市社区,等等。多样化的社区空间相继出现,其空间价值也随之分化。对于社区空间层级分化,应避免把它看做由经济能力造成的空间结构的倾向,社区空间差异是人们获得资源和财富能力及方式的结果。

事实上,不同类别社区空间价值的不平等(或隔离状态)相互交错。这种交错不平等由经济资本、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等多维度交织而成。由于这种相互交错,我们看到社区空间价值的多样性不仅表现为生活方式和生活选择水平的多样化,而且还会对人们的能力和可支配的资源产生影响,进而在城市内部产生层级分化了的社区空间世界。

(三)城市社区空间层级分化原因的一种诠释

多维度分析方法引导我们关注由家庭或个人社会位置产生的社区等级,同时,社会位置的范围进一步扩展到不仅包含家庭的收入资产,也包含社会资本、文化资本和政治资本形式,由此产生了能力与资源视角下的空间价值层级分化的多样性。

本文需要为城市社区空间层级分化及其产生的过程和原因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框架。笔者从居住主体社会位置的角度讨论城市社区空间层级分化产生的过程。社会位置代表着社区空间资源的获取能力。社会位置不是由金钱或职务确定的,它是在与他人的互动中产生的社会身份和能力认同。因此,不同的社区空间层级涵盖由不同社会位置构成的经济资本、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的关系。

社会位置与居住地点密切相关。城市社区空间层级分化过程就是位置利益机制对居住地点发生作用的结果,同时,居住地点反过来又会强化居住主体的社会位置并对社会位置进行再生产[13]。社会位置高的居住主体获取社区空间资源的能力强,相反,社会位置低的家庭群体则具有较弱的经济资本、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能力。

尽管在很大程度上社会位置可以描述为城市社区空间上的社会分层,但我们并不局限于此,我们尚需要进一步诠释,社区空间价值的层级分化或保持分层的作用机制是怎样的。这就使得分析社区空间价值分化的研究转向了社区空间利益的视角。社区空间利益可以看做是社区空间价值的衡量尺度或替代性变量。居住主体对社区空间价值的判断,以及对居住地点的选择,是以社区空间利益为依归的。社区空间利益通常包括位置利益、共享利益和附加利益。位置利益是由居住主体的社会经济地位和良好声誉获取的社区空间利益。那些居住在好一些社区以及从居住地具有的符号资本中获取位置利益的人们,居住的地点支撑着他们的社会地位权重并将其符号化,也支撑着他们作为社区“良好”居民的地位。与此相反,居住在拥有不良名声的被隔离社区的少数群体和平民却难以获得位置利益,而且他们还要与居住地点的污名化做抗争。共享利益是由于社区空间的共享资源获益,共享资源是由邻里外部性带来的社区周边的公共资源和服务收益,附加利益包括声誉、荣誉、自豪感和互动网络等带来的无形收益。家庭对城市社区空间利益的追求形成了不同的社区空间价值。

至此,我们可以将城市社区空间的层级分化过程和原因用一个简单的示意图表示,如图2所示。

可见,城市社区空间层级分化总是人们利用自己的资源整合能力,追逐社区空间利益,对社区空间价值判断作出的居住地点的选择。考虑一个普通邻里n中的i个成员,成员i进行一个选择ωi。个体居住空间选择根据追求利益最大化定义,其根据以下条件:

ωi=argmax V[ Xi , Yn , μie(ωn,- i)](1)

其中,Xi 代表与成员i相联系的具有决定性的个人特征变量;Yn 和μie(ωn,- i)这两项构成了社区空间利益,其中,Yn 代表位置利益;μie(ωn,- i)代表共享利益和附加利益。位置利益可理解为邻里之间互动或社会资本产生的收益,共享利益和附加利益是由邻里外部性带来的利益。城市居住空间选择的差异基于这些利益组合及其邻里效应。

那么,个体居住空间选择会在何种程度上根据社区空间利益进行分层?一般地,个体居住空间选择总是考虑与邻里n相联系的期望效用。个体居住空间选择通常是根据属性Xi分层的。但社区层级分化是主体在邻里间的配置,因此,每个主体都要求解式(1)。Yn和μie(ωn,- i)的结果是由这一配置决定的。换言之,个体的居住空间选择决定了邻里外部性带来的利益。总之,决定社区分层的是个体在邻里特征Xn与Yn 和μie(ωn,- i)之间进行的权衡,看不同主体将如何对相对社区空间利益变化作出反应的结果。个体期望效用的大小决定了邻里在均衡时是否会分层。

这种社区层级分化的过程,存在着一种空间筛选机制。人们通过不断进行的空间筛选形成了不同类型的社区空间及其不同的社区结构。

三、城市社区空间价值选择及其特定社区的位置匹配

(一)空间筛选到弹性社区及其空间价值分化

空间筛选是对城市社区空间层级的价值利益作出的判断。人们在职业、收入、教育和能力等方面的差异造成人们所处社会位置的不同,这些不同的位置相互交叉(交互性)最终产生了位置不平等。“隔离”就是居住主体所处的社会地位以及他们在社区里占据的位置在多大程度上处于隔离态的概念。隔离包括居住隔离和社会隔离两种形式,不论是哪种形式的隔离,都可以看做是社区空间价值层级分化具体组织过程中的产物,而空间筛选机制可视为是社会空间价值层级的遴选。

这种筛选首先是居住隔离与社区实体空间的等级化相关联。“居住隔离”是城市居民由于财富差異等关系,特征相类似的集居于一特定社区, 从而形成不同阶层彼此分开的居住空间形态。各种不同层次的集居区,在其内部有着趋向一致的价值观念,常为同性质的住宅社区。各类集居区之间则差异较大,并有着自身发展的独特性。

然而,作为共同体与生活方式领域的社区,其层级分化研究主要以“生活方式”“身份”为依据展开。因此,层级分化的含义扩展到了社会和文化意义上的差异。正如Tonkiss[14]所写,“身份和社区都与空间分离和文化分化密切相关。社区为这些差异模式提供了一种社会形式”。在城市的特定社区里,每个群体都能找到其身份、社会性和制度来源。把社会和文化差异视为社区空间层级分化的来源,这一研究取向意味着,除了居住隔离,还存在着社会隔离问题。

在空间筛选过程中,人们在志趣相投的群体中的身份,表示了他们的社会位置。这样的群体也称“内群体”。在社区空间中,内群体是一个共同体,是具有“我们”的利益和“我们”的感觉的那些人所属的群体。群体内个人或家庭之间有着明确的义务感和深切的互助感,彼此相处自如。在现代城市社区中,一个人总是归属于不同的群体,或是某一趣缘群体的成员,或是某一同业群体的成员。所以,社区中所属的内群体就不止一个,由此形成不同的群体边界。由于内群体中大都是拥有相同身份或可能拥有同样层级和文化背景的人,因此,必然会带来不同内群体之间的社会隔离。

实际上,社区空间两种形式的隔离是无法被全然分开的。把社会空间作为社区空间结构的内在属性,就是强调要把社区实体空间作为一个主张和实施权利的地点。在城市中,绝对的居住隔离只是隔离的一种极端形式,这样的社区空间的集体身份认同可能不易。对于多样化社区而言,内群体就是必需的,它是一种表达性的存在而不是制度性的存在。正是因为如此,才形成了弹性的社区及其空间价值的分化。

(二)社区空间价值与住房的置换和迁居行为

在一个社区中,如果一个人与其他人共享了社区空间环境和利益,在某种程度上,他就共享了自己的身份。因而以社区空间价值为依据的社区空间层级分化对居住主体来说是一个选择的必然结果。

城市的特定社区空间形态就是一个具有筛选分类特征的空间价值判断和选择过程。既然是对社区空间价值作出的判断,它就要考虑到两个方面的因素:一方面,要考虑到社区空间自身的性质;另一方面,又要考虑到自身的需要。因此,社区空间价值判断既具有客观性又具有主观性。

如果家庭在两个社区之内存在居住空间收益差异,则高收入家庭将重新作出社区空间价值判断而再选择社区,直到两社区的家庭获益水平大致相同为止。社区空间价值判断和选择通常是通过置换和迁居行为来实现的。高收入家庭的价值选择总是伴随着对低收入空间使用者的置换和迁居过程。置换直接改变了获得社区空间资源的途径,并产生了社区空间价值的分化。显然,置换和迁居行为是社区空间价值层级分化的一个重要主题,因为它直接关系到获得和创造资源以维持或取得成功的能力。

当然,人们将要搬去的社区会能为他们的生活提供更大的便利和好处。从社区空间价值选择上看,仅仅看到家庭面临的经济能力选择限制是不够的,社区具有的象征符号意义、生活方式与居住环境的差异,甚至它所具有的排外特征,都会影响人们对社区空间及其居住地点的选择。

(三)社会位置与社区空间的匹配及其层级配置

从一定意义上说,社区空间是人们的生活方式与居住环境相匹配的地方。每个居住主体能在社区空间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并能够与其他居住主体平等共处,不同的内群体在空间上紧密相临,但在环境上又彼此分离自成一体。这种筛选和分类的过程产生了一种有等级结构的城市社区形态。

对于城市家庭的这种匹配能力,可能仍有人感到惊讶。其实,这就是人们在社区空间价值选择过程中,对社区空间资源整合能力的体现。这个过程表明了社区创造人们的社会位置与居住地点相匹配的不同形式。可见,特定的社会位置表现为在实体社区空间中占据一个具体地点,而社会空间被具体化为不同类型的商品和服务,以及各类群体在实体空间中的分布。如果空间利益包括文化、生活方式与居住地有效匹配的方式带给居住主体高品质的社区生活,那么,这种匹配不仅意味着家庭通过自身可支配的资本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其居住的空间价值实现了最大化,同时也意味着整体城市社区空间价值都达到了最优的水平。

社会位置与特定社区空间的匹配过程也是一个筛选和分类的自然过程,群体之间存在的各种差异最终形成了层级分化与隔离的现实社区空间。在这种情况下,社区居住主体在给定的空间位置和通过制度化或其他方式组织资源能力的约束下,能够获得多样化的社区生活方式。社区居住主体也能够利用其资本整合能力,使其社会位置得到强化,同时赋予并突显社区具有的象征性意义。

四、层级分化后的城市社区空间价值重塑

(一)确立社区空间价值的新取向

社区房地产价值只体现了一个社区品牌价值的经济高度,它是社区空间价值在消费群体中经济实力的直接认可。从广义的社区空间价值的视角上看,社区文化与社区空间的良性互动所体现出来的居住生活品质则更能体现社区空间价值的含金量。

根据传统的社区功能需求理念,社区空间通常注重外在的东西,它所体现出来的价值就是这个社区空间能为居住主体带来的身份以及在人群中的情面。现在城市社区空间价值观念,追求社区在生活品质和生活体验方面的过人表现。从社区空间品质上说,这种社区空间价值观念的转变,标志着社区空间价值标杆的重塑——重新确立社区层级中空间价值的新取向。

现实中,大多数开发商以强势品牌推出的一些高端社区,社区实体空间不仅会有更高的配置,更多的则注重高端社区的人性化功能,以让居住主体更加舒心愉悦为目标。因为这样的升级和新价值标杆,也蚕食了部分普通社区的市场空间。在居住需求不断变化的大背景下,对原本的社区空间而言,根据趋势和大环境作出改变,用有效配置带来的高社区空间价值,实现社区空间价值的自我进升,这也是重要的观念更新。为了实现高品质社区生活体验感,社区维持或提升空间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这样,一方面,可以对一般社区的空间价值形成一定程度上的竞争压力,带来超越一般社区空间价值的产品力;另一方面,在有些情况下,它可能会完全颠覆了居住主体对社区空间功能之前的各种中庸记忆,而大大改善或提升自己社区品牌的象征性意义。

(二)社区空间层级差异及其空间价值再造

社区空间本身并不存在固有不变的价值,社区空间的价值取决于它被看待和使用的方式。

一旦我们用再生产的视角来看社区空间价值,社区空间价值再造的概念与生活方式、地点和空间利益就联系起来。在社区空间层级分化与社区空间价值再造之间搭起桥梁。由此我们就会看到,由经济资本、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所界定的社会空间就变得格外重要。

社区的社会空间是一个与居住主体的社会位置相互关联的领域。居住主体被社会空间构建起来:他们在社会空间中所处的位置是通过与社区空间中其他人的相对位置的比较来确定的。居住主体在社区生活中进行的各种各样的实践活动,以此“维持或增加他们的资产,并维护或改善其在社区阶层结构中的位置”[15]。对社会空间施加影响的权力源于居住主体掌握了形式多样的资本。因此,居住主體能够采取的策略取决于其占有的资本形式以及组合运用的手段。

社区空间层级分化情况下的价值再造,必须充分了解居住主体给不同类型社区空间赋予的社会价值并及时掌握这些价值的变化。在现实中,不同层级社区空间的价值再造各有侧重,不能一概而论。比如,有高端实体条件而相对封闭的社区空间,社区的空间价值再造重点在于社区文化和精神的塑造。因此,社区如何采取象征性的行动将各种身份和行为包含在内,把高端社区转化成为一种作为共同体和生活方式领域的社区,在这些社区内部,营造文化的同质性,产生自己的文化或生活方式,并支配其居民的行为就成为关键。再如,普通住宅区并且集体效能一般的社区空间,在社区空间价值再造上,这类社区也有一个共同的短板,即居住主体之间的社会互动频率以及人们与其邻居相联系的方式都存在着缺失。在这里,居住主体之间的相互信任和共同期望非常重要。社区空间价值再造,要注重培育社区生活的规范和价值准则,关注居住主体的人际互动产生的一种文化,为社区居民提供更好的机会进行有效的沟通和交流。通过集体效能的培育,建立起社区独有的特色和魅力。再如,社区档次较低而多样性较差的社区空间,其空间价值再造过程中,邻里效应的营建是最基本的。从社区缺乏整合、缺少角色示范或拥有不当的角色示范入手,通过建立社会资本和社会关系网络,发挥相关社会组织的作用,创造社区特殊的文化符号,以改变人们原有的价值理念和行为模式。

显然,社区空间内部各自又是多层级的,社区空间价值再造必定是一个多样化的过程,同时,它也是一个持续而长久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旧的和新的、内部的和外部的力量相互影响而产生了不同的社区空间重组形式。只有看到这一点,才能增强对城市社区空间价值再造复杂性的理解。

(三)社区内群体及其相应的社区文化构建

社区生活包含许多种关系,这些关系又是在众多社会网络中被组织起来的,所以在社区空间价值重塑过程中,我们必须深入思考社区内群体问题。

社区构成重要的社会空间影响人们的行为,同时作为制度体系塑造着社区生活。社区中的内群体就是这样的一种制度建构。多姿多彩的社区文化,造就了多样化的社区个性,但不论是什么层级的社区,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居住主体通常愿意以兴趣、职业、族群、信仰等为标准,将自我归类为内群体。文化认同是内群体的基础,居住主体之间分享相同认同感、情趣、价值观是基于这种文化认同,这是因为,它深刻地影响着内群体成员之间的行为与交流模式。

當社区中的居住主体认识到“我们”是一种共同体时,这种内群体就会给予“我们”更多资源及群体偏好。内群体成员文化认同程度越高,对社区品牌也往往越偏爱。研究表明,内群体成员出于对社区群体文化的偏好,会使其传播有关社区形象更多的正面口碑。有鉴于此,构建社区内群体文化就成为社区空间价值重塑的重要课题。

促进社区内群体文化建设积极的方法在于,让社区居民能够拥有和参与内群体生活的机会和场所,自主地赋予其社区生活独特的意义。尽管社区存在有序管理的规则,但不应该限制社区内群体追求创造富有自我管理意义的社区生活。这些生活说明某些内群体是如何通过积极互动,塑造对生活地点的文化认同的。通过内群体,这些居民加强了与生活地点的紧密联系,形成了具有强烈社区生活认同感的社区空间。同时,使其生活的社区更舒适、更能发挥“内群体”的凝聚力。在此过程中,他们创造和再造着其生活家园的基本要素和文化底蕴。他们努力为社区发展培育制度化的基础,努力发挥社区的活力,维护社区的安全,改造社区生活的基本环境。我们并不否认其中面临的种种困境和压力,但他们正是在这种困难中创造更丰富和生动的生活故事。

五、结论及政策含义

综合上述研究,我们得到如下一些基本结论:随着人们生活水准的提升和对高品质居住生活的追求,城市社区空间层级分化的趋势日益显现,而这种层级分化是人们对城市社区空间价值判断和选择的基础上,利用自己的资源整合能力,追逐社区空间利益的必然结果,而居住隔离和社会隔离都是社区空间价值层级分化的具体组织过程的产物。社区空间层级分化后,人们对城市社区空间价值的关注焦点开始从实体空间价值转向社区空间的象征性价值。社区空间越来越成为人们的生活方式与居住环境相匹配的地方。人们以社会位置与特定社区空间相匹配,进而对社区空间价值进行再造并将其具体化,这样的过程产生了一种不同以往的弹性的社区空间。

因此,在社区空间层级分化的条件下,政府部门必须重新确立社区空间价值取向,深入体验和掌握社区空间价值再造的规律,并据此进行相应的制度和政策设计。根据笔者的研究发现,政府应该反思现行的以实体空间为主的社区管理政策,把政策的着力点放到社区空间的价值管理上,从居民对社区空间需求的角度,引导开发商和相应的机构深刻理解城市社区空间价值演进趋势,开发具有独特生活体验的社区空间环境。在城市社区规划中,改变单纯的功能性和工程性规划的思路,逐步实现向社区居住生活本质的回归,走出物质空间视角,关注居民生活品质的需求与行为,从个体时空选择行为入手,寻找合适的规划方式,以构造满足居民利益追求的新型社区。制度上要对社区中共同体或内群体及其文化追求给予更多的关注,以有利于日常互动的方式制定规划和相应的政策激励,重塑具有生活意义的城市社区空间。

参考文献:

[1] Cummins,R.A. Objective and Subjective Quality of Life[J].Altercative Modal Social Inflectors Research,2000,(52):55-72.

[2] Preedy,V.R., Watson,R.R.Handbook of Disease Burdens and Quality of Life Measures[J].Springer Reference,2010,37(10):647-659.

[3] 汪长城,张红喜.基于生活空间质量的城市新区设计策略与实践[J].城市观察,2016,(5):63-73.

[4] 赵衡宇,胡晓鸣.邻里资本视角下的城市住区空间变革[J].城市问题,2009,(5):2-6.

[5] 张海东,杨城晨.住房与城市居民的阶层认同——基于北京、上海、广州的研究[J].社会学研究,2017,(5):39-62.

[6] 何艳玲,汪广龙,高红红.从破碎城市到重整城市——隔离社区、社会分化与城市治理转型[J].公共行政评论,2011,(1):46-61.

[7] 朱静宜.居住分异与社会分层的相互作用研究——以上海为例[J].城市观察,2015,(5):98-107.

[8] 徐琴.街区制与小区“拆围墙”——新时期小区规划管理[J].城市观察,2016,(4):17-23.

[9] Relph,E.Place and Placelessness[M].London:London Poin,1976.43.

[10] 艾伦·哈丁,泰尔加·布劳克.城市理论[M].王岩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120-124.

[11] Gottdiener,M.,Hurchison,R.The New Urban Sociology[M].Boulder,CO:Westview Press,2011.

[12] Featherstone,M.Consumer Culture and Postmodernism[M].London:Sage,1991.

[13] Jenkins,R.Social Identity[M].London:Routledge,1996.

[14] Tonkiss,F.Space,the City and Social Theory:Social Relations and Urban Forms[M].Cambriedge:Policy,2005.

[15] Park,R.E.Race and Culture[M].Glencoe,IL:Free Press,1950.

Hierarchical Differentiation, Location Matching

and Value Rmolding of Urban Community Space

FENG Yun-ting1,GAO Yuan-hong2

(1.College of Economic,Dongbe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Dalian 116025,China;

2.Institute of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Dongbe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Dalian 116025,China)

Abstract: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spatial value of urban community on the connotation of quality of life and the behavior selection mechanism of micro-subjects. The results show that with the improvement of peoples quality of life, the trend of hierarchical differentiation of urban community space is gradually emerging. It is the inevitable result of the behavior subject based on the choice of the value of community space, making use of their own resources integration ability to pursue the interests of community space. At the same time, it also brings the inevitable phenomenon of residential and social isolation. In this process, the social status of actors and the value of community space are highly coupled, and the value of community space is re-shaped. Therefore, we need to re-establish the value orientation of community space, deeply understand the formation law of community space value, and take it as the premise of the corresponding system and policy design, so as to achieve the goal of building a higher quality community living space.

Key words: community space;hierarchical differentiation;location coupling;reengineering value

(責任编辑:刘 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