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贻教授治疗老年骨质疏松症经验浅析

刘军 茆军 夏建龙 金杰 马勇△

骨质疏松症(Osteoporosis，OP)是一种以骨量减少，骨微观结构破坏，骨的脆性升高，易发生脊柱、髋部等骨折为特征的全身性骨病[1]，主要临床表现为腰背、四肢甚至全身隐痛间作，夜里卧床时疼痛加重，严重时可致脆性骨折[2]。笔者有幸师从周福贻教授学习，现将周福贻教授治疗老年骨质疏松症的经验总结如下。

1 病因病机：本虚标实

骨质疏松症属于“骨痿”“骨枯”“痹证”等祖国传统医学的范畴，一般认为本病基本病机为五脏俱亏虚[3]。周福贻教授结合60年行医经验，认为其病机以肾虚为本，寒、湿、瘀为标，与脾胃相关。其主要症状以腰背、四肢甚至周身隐隐作痛为主，其原因有二：一为年老体弱，肾精亏虚，脾阳不足，四肢百骸失养，不荣则痛；二为寒、湿、瘀停滞于肌肉筋骨，不通则痛。肾虚，寒、湿、瘀易袭肌体；寒、湿、瘀三邪停滞于肌体日久，易致肾虚，本虚与标实相互作用，相互影响。

1.1 肾虚为致病之本

周福贻教授认为肾虚是骨质疏松症发病的关键，骨骼的生长要依靠肾脏精气的滋养，故肾虚易致骨松。《素问·六节脏象论》云“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处也，其充在骨”。肾藏精，主生长发育，是骨骼强健、肌肉充实的基础。肾精充足，五脏六腑功能协调，骨骼强健、肌肉充实；肾精亏虚可致人体衰弱，筋骨痿废。肾为先天之本，主骨生髓，肾气耗损，气不生精，精不生髓，髓不充养筋骨，骨失所养，筋衰骨痿，不荣则痛，甚则筋骨痿废失用。肾精足，肾气盛，髓生有源，骨骼坚；肾精亏，肾气虚，髓生乏源，骨则痿。周福贻教授认为肾虚为致病之本，原因有二：一是骨质疏松症所见的骨量降低，骨的微观结构受到损坏，骨的脆性升高，实为精、气、血、津液运化障碍和五脏六腑功能失调的结果，肾精既可以推动精、气、血、津液运化，又为一身之精的基础，主五脏之精，调节脏腑功能。二是肾精不足，本虚为主，寒、湿、瘀诸邪乘虚而入，阻于筋骨经络，气血运行不畅，致骨骼肌肉隐隐作痛。《素问·上古天真论》言“女子……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同，故行坏无子也。丈夫……八八，天癸竭，精少，肾脏衰，形体皆极，则齿发去”。50岁左右的女性进入更年期，肾气亏虚，冲任不足，月事消失，雌激素分泌不足，骨骼失养，破骨细胞功能旺盛，骨破坏增加，骨质流失严重，骨小梁组织微观结构损坏，骨的脆性升高易骨折，引起绝经后骨质疏松症；70岁以上的男性，天癸竭，肾精不足，肌体全方位衰老，骨皮质破坏，骨量减少，引起老年性骨质疏松症。

1.2 脾肾相互为用

周福贻教授认为脾肾相互资助，相互为用，则精气血津液运行输布顺畅，为筋骨坚实之本。脾为先天之本，在体合肉主四肢，肾为后天之本，在体合骨生髓，筋骨的强健、肢体的活动与脾脏、肾脏关系紧密。脾胃运化水谷精微等后天之精以资养肾精，封藏于本，充骨养髓；肾气推动温煦脾气，助脾气输布水谷精微，营养肌肉骨骼。《素问·生气通天论》中记载“味过于甘，心下喘满，色黑，肾气不衡”，脾在味为甘，饮食过于甜腻，脾胃运化功能失调，清气不能上升，浊气不能下降，水谷精微输布受碍，五脏六腑得不到充养，以致肾气不衡，髓不充骨，骨枯而痿。同时脾胃运化功能失调，水谷精微运化受阻，肌肉骨骼得不到营养滋润，腰背或者全身隐隐作痛。故脾胃运化功能失调，气血生化乏源，脾肾失合，可致腰背隐隐作痛，发为骨质疏松症。

1.3 寒湿瘀三邪为标

周福贻教授认为肾精亏虚易致寒、湿、瘀，三邪伏于肌体发为骨痿；寒、湿、瘀三邪可伤脾胃之气，易致脾胃阴阳失衡，运化功能失调，水谷精微不能输布于全身，后天之精充养先天肾精受碍，加重骨痿。江浙地区气候潮湿多雨，湿为阴邪，其性重浊黏滞，困郁于骨，气行不畅，血留于肌肉，可致腰背隐隐作痛。肾精亏虚，阳气受损，不能充分温煦周身骨骼，体内产生寒湿，体虚易感寒湿之邪，内寒与体外寒湿之邪相互作用，闭阻经络，积滞于肌肉骨骼，故见全身疼痛时作。《临证指南医案》言“风寒湿三气合而为痹，经年累月，外邪留着，气血俱伤，其久为败瘀凝痰，混处经络”，风、寒、湿、瘀诸邪合而为痹，阻滞经络，筋骨失养受阻，痹证日久难愈，反复发作[4]。天癸枯竭，肾精衰微，元气化生乏源，气行血不利，血停为瘀，不通则痛；或瘀停滞于经络，气血运行受阻不能濡养肌肉骨骼，不荣则痛。周福贻教授强调肾虚为骨质疏松症的致病基础，在此基础上感受寒、湿、瘀三邪即可发病[5]。

2 辨治思路：阴阳并补，先后天同养

周福贻教授根据本病病因病机，提出“滋阴补阳，以资先天；健脾和胃，以助后天”，强调补肾和调理脾胃。补肾阳弃用平补诸药，而重用峻补之法，善用数味温阳之品峻补元阳。骨质疏松症患者多年老体衰，天癸枯竭，肾精衰微，元阳严重不足，骨骼失养，峻补之法可以迅速补足元阳，平衡肾阴肾阳，使体内阴阳均衡，脏腑功能协调。峻补之法所用诸药其性温燥，宜配伍滋肾阴诸药以制其燥。张景岳指出“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助而生化无穷”，配伍滋补肾阴诸药同时意在“阴中求阳”，滋肾阴以助肾阳化生之源。脾胃为后天之本，脾胃健运，输布水谷精微于周身，四肢百骸得以充养。同时补肾诸药多为滋腻之品，易伤脾气，纳运不利，积滞于胃，可致中焦气机不畅，脾胃升降失调，故配伍健脾和胃之品，调脾气畅胃气。综上，资先天，助后天，脾肾健，则筋骨坚。

3 用药特点及临证经验

3.1 以补为主，加强运脾

周教授运用经验方温肾蠲痹汤，其治疗骨质疏松症取得显著效果，组成有：淫羊藿10 g，肉苁蓉10 g，熟地黄12 g，续断10 g，牛膝10 g，菟丝子10 g，茯苓10 g，桂枝6 g，白术10 g，桑寄生12 g，地龙12 g，威灵仙10 g，川芎10 g，甘草6 g。方中淫羊藿、肉苁蓉补肾阳、益精血、强筋固本，熟地黄滋阴补血、填精生髓，三药配伍，阴中生阳，阳中生阴，阴阳并补，养血益精，共为君药。茯苓、桂枝、白术取自“苓桂术甘汤”，健脾利湿，温阳通脉，与君药相伍，资后天以助先天，为臣药；牛膝、续断、菟丝子补肝肾、强筋骨，与君药配伍，以增温肾助阳之力，亦为臣药。佐以桑寄生、威灵仙、地龙祛风除湿、舒经通络，川芎祛风活血止痛。甘草缓急止痛、调和诸药，为使药。方中诸药同用，温阳健脾利湿，滋阴祛风通络，治本兼顾除标，阴阳双补，先后天共养。现代药理学表明本方中君药淫羊藿、肉苁蓉、熟地黄具有抗骨质疏松、增强免疫能力、抗氧化、抑制肿瘤发展、延缓衰老等多种作用[6-9]。

3.2 辨证施治，随证化裁

周福贻教授治疗骨质疏松症以温肾蠲痹汤为基本，根据不同临床症候加减变化。肾精亏虚者，元阳不足，骨髓失养，症见腰膝酸痛，舌淡，脉弱，临床常加以巴戟天、仙茅等峻补元阳，另予百合等滋阴降燥，阴中求阳；脾肾阳虚者，先天亏虚，后天不足，症见腰膝疼痛，伴小便清长，舌淡苔白，脉细弱无力，加杜仲、补骨脂等平补肾阳，温补脾阳；气虚血瘀证，气不足行血无力，瘀滞于骨中，症见腰背酸痛，伴肢体麻木疼痛，倦怠无力，筋肉挛缩，肢体关节活动不利，舌质暗或有瘀点，脉细涩无力，加黄芪、丹参等补气行血，红花等化瘀以除疼痛；寒湿阻滞者，肾阳不足，虚寒内生，体外寒湿二邪易袭本虚之体，症见肢体困浊疼痛，舌苔白腻，加乌药、五加皮等祛风湿，止痹痛。

3.3 中西医结合，调护防治

周福贻教授认为，改善生活方式，适当运动锻炼和高钙饮食为防治骨质疏松症的关键。中国人的饮食多为低钙饮食，钙的摄入不足，饮食中要增加牛奶、豆制品、紫菜、虾皮等食物；足量的蛋白质可以增加骨强度[10-11]，饮食中宜增加鸡蛋等食物；同时可以配合服用钙尔奇D和罗盖全等西药抗骨质疏松。多晒太阳，紫外线可以增加体内钙的转化吸收[12]。运动疗法可以预防治疗骨质疏松症[13]，促进骨伤科疾病的恢复[14]，患者可以选择太极拳、八段锦、五禽戏等功能锻炼[15-16]，运动过程要动作柔和，防止跌倒。

在骨质疏松症的中医治疗上，周福贻教授主张其病机以肾虚为本，寒、湿、瘀为标，与脾胃相关。基于此病机提出“滋阴补阳，以资先天；健脾和胃，以助后天”的治疗大法，强调补肾和调理脾胃在治疗中的重要性。同时标本兼顾，以温肾化瘀、祛寒除湿为基本治法，并形成经验方温肾蠲痹汤，随证加减结合西药治疗本病。对于骨质疏松症的治疗，周福贻教授从中医整体观念出发，主张阴阳并补、先后天同养，配合西药，同时结合运动和饮食疗法，在临床上取得了显著疗效，为老年骨质疏松症的治疗提供了有效的诊治思路和方法。

周福贻教授是南京中医药大学博士生导师，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指导老师，江苏省名中医，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从事中医骨伤科学医、教、研工作60年余，积累了丰富的中医骨伤科诸病诊疗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