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直任诞、气韵生动——魏晋之风下的舞蹈沿承

2021-04-08 03:15翁彬彬
文艺生活·中旬刊 2021年6期
关键词:魏晋时期舞蹈

翁彬彬

(西北民族大学 舞蹈学院,甘肃 兰州 730000)

一、前言

文学大师冯友兰曾说:“魏晋南北朝是我国古代政治史上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时代,由此也就是最富于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①这充分彰显了魏晋南北朝独特的社会环境所带来的艺术思想的发展,而舞蹈作为一种大众化的艺术形式,自然也受到这一时期社会环境的影响而呈现出诸多新的变化。

二、魏晋之风的盛行

魏晋南北朝经历了三国鼎立、五胡乱华、晋分西东、南北对峙,表现出政权更迭频繁,社会急剧动荡的特征。这种分裂、动荡的社会环境却催发了“魏晋风度”的盛行。以竹林七贤为代表的一批文人雅士面对动荡纷乱的社会环境,崇尚自然、寄情山水、风流自赏、清静无为,由此成就了这一时期独特的美学思想,为后世所敬仰。包括达官贵人、普通平民在内的社会各个阶层崇尚“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的玄学思想,由此使玄学之风广泛盛行,一度成为魏晋之风的主流思想。这也即是吕思勉先生所说的:“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艺士妇女,无不追求玄学,余风又流衍于北,入隋乃息。”②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人雅士在艺术创作方面十分注重以形传神、意蕴浓厚的风格特色,艺术形式简单甚至是略带抽象之感,但却直抒艺术家胸中之气,给人一种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审美体验。对此,王弼总结为:“意以象尽,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

三、魏晋之风下的舞蹈流变特征

(一)魏晋之环境推动各地区舞蹈的传播与交流

大部分民间舞蹈都是人们自娱自乐的一种最重要的艺术形式,甚至可以说是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娱乐活动,局限于人们生活的区域环境之中。然而魏晋南北朝政治因素动荡的社会环境,造成了北方少数民族不断进入中原地区与北方民众不断南迁的大规模人口流动,而多民族之间的融合由此也带来了各地区民间舞蹈的广泛传播与互动交流的发展,从而使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舞蹈呈现出融合发展的特征。诸如拂舞又称为是“白鸠舞”,在汉朝时期主要流传于以洛阳为中心的北方地区,而随着东晋“衣冠南渡”,拂舞由此也被带到南方地区,一直延续到隋唐,成为当时各个社会阶层所广泛推崇的一种舞蹈艺术形式。除此之外,匈奴、羯、氐、鲜卑、羌等少数民族在入华过程中,也将“胡乐”、“胡舞”之类的艺术形式带入中原,从而在我国北方地区形成了“羌胡伎乐”盛行的局面,甚至在宫廷舞蹈之中也出现了大量的少数民族舞蹈元素和舞蹈作品。诸如《苏莫遮》是一种头戴兽面、手持棍杖、连臂扯巾而舞的艺术形式,其产生于波斯,在魏晋时期流传至龟兹国,而且在北周时期又随着少数民族一起传入中原;《安乐舞》是北方西域羌族的一种民间舞蹈艺术形式,在北朝时期随着羌族入主中原而被传至北方,随后经过与汉族舞蹈的不断融合,在唐朝时成为一种“犹作羌胡状”的舞蹈艺术形式。这充分彰显了多民族融合所带来的不同地域、不同风格民间舞蹈艺术的广泛传播与互相交流,从而极大地丰富并创新了中原舞乐艺术。

(二)魏晋之风尚激发了舞蹈创作与表演的“生命意识”

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两汉时期经济繁荣、社会稳定的社会环境过渡至政权更迭频繁、人命如草芥的社会环境之中,因此这一时期文人雅士也从以往乐天命的生命理念转变至崇尚自然、寄情山水、风流自赏、清静无为的生命理念,从传统外向型的生命观转变成内向型的审美观念,更加注重自我情感、自我思想、自我审美的体悟与表达,从而使这一时期的艺术创作活动呈现出浓厚的“生命意识”。

而舞蹈艺术作为各个阶层所广泛推崇的一种大众化的艺术形式,自然也开始具有强烈的生命内涵特征,诸如《上云乐》是在西魏时期由西域传入中原的一种歌舞戏,随后经过百余年的发展,至北周时期已与汉族舞蹈进行了彻底的融合,其在舞蹈表演过程中包含着“胡舞、奏伎、饮酒、俳笑、说内容、奉乐章”等复杂的内容,表达的均是“从者小子,罗列成行”的思想。舞者并不十分注重观众的审美享受和情感体验,而更加注重的是自我情感的抒发与表达,呈现出一种完全忘我的状态。

除此之外,诸如舞蹈《白纻舞》表达的是“人生世间如电过,乐时每少苦日多”的思想,具有强烈的悲悯情怀;而《明君舞》表达的是“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屏”的思想,同样具有强烈的悲悯情怀,呈现出自怜、自叹、自卑、自惜的浓浓的生命思想。这在两汉时期或是气势恢宏、或是欢快愉悦的舞蹈风格迥然不同,是魏晋时期个性化舞蹈艺术思想的重要表现。

(三)魏晋之宗教催生新的宗教舞蹈艺术形式

魏晋时期的敦煌壁画主要是以主尊佛像画、佛教故事画、民族神怪画、供养人肖像画和装饰画为主,壁画中所呈现的乐舞内容包括伎乐天和飞天两大类。伎乐天是指天宫奏乐的乐伎,大多是以娱佛为主,这些舞者往往是头带光环,脚踏莲花,或者是手持箜篌,或者是端着琵琶,亦或者是挂着腰鼓等,呈现出一片载歌载舞的场景,营造出一种类似于传统宫廷舞蹈甚至是民间舞蹈的歌舞场面。飞天则是为佛专司音乐舞蹈之神,因此这类舞者的出现则同样表现出娱佛的功能特征。魏晋时期敦煌壁画中的飞天往往是头束发髻、身缠舞巾、御风而行,或者是奏乐,或者是舞蹈,亦或者是扬手散花等等,飞天舞者在亦歌亦舞的表演情境之中给人以强烈的幻化玄虚之感,神仙韵味十足,洒脱飘逸又婀娜多姿、灵动飘逸、华美绚丽,像极了歌舞表演场面。这是在魏晋时期佛教文化广泛传播的背景下所催生的一种新的舞蹈艺术风格,其浓厚的佛教文化内涵无论是与汉朝相比,还是与唐朝相比,均呈现出鲜明的空前的繁盛与个性化特征。

(四)魏晋之艺术催生了舞蹈艺术气韵生动的风格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人雅士追求“得意忘象”、“传神写照”、“澄怀味象”、“气韵生动”之类的艺术思想,也即是十分注重以形传神、意蕴浓厚的艺术风格。在此美学思想的熏陶与感染下,这一时期的舞蹈艺术也表现出气韵生动的风格特征,也即是通过独舞的舞蹈表演活动营造出浓厚的情境氛围与意蕴风格,由此给人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视觉审美享受和情感体验。该时期袖舞艺术十分注重意蕴刻画与表达的风格特征。

除此之外,这一时期包括《盘鼓舞》、《鸲鹆舞》、《明君舞》、《白纻舞》,均呈现出或飘逸、或婉丽、或沉郁的意蕴氛围,使观众在舞蹈表演的动作技巧与舞姿形态之外,能够产生更深的思想、情感方面的体验。这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独特的社会环境所带来的另一重要的舞蹈艺术发展特征。

四、魏晋之风下舞蹈沿承的特征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魏晋之风对于舞蹈艺术的发展演变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以下几个方面是其发展的主要特征表现:

(一)舞蹈融合带来舞蹈艺术的创新

多民族融合所带来的人口的迁移以及民众之间的沟通与交流活动,使其在潜移默化之中也将自己日常生活中所喜闻乐见、不可或缺的舞蹈艺术形式带入到其它地区,由此实现了不同区域、不同民族、不同风格舞蹈艺术之间的融合。这既丰富了人们所接受的舞蹈艺术形式,同时也带来了特定区域舞蹈艺术的传播、创新与发展活动,对于我国舞蹈艺术的突破性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二)舞蹈深刻地受到社会主流思想的影响

魏晋南北朝时期之前,舞蹈艺术受区域文化的影响比较大,尤其是种类繁多、形式各异的民间舞蹈艺术形式更是蕴含着深厚的区域文化内涵,呈现出鲜明的个性化特征。然而魏晋南北朝时期,整个社会开始形成统一化的生命观、文化观与审美观等等,诸如上文所提到的“魏晋风度”的盛行以及“得意忘象”、“传神写照”、“澄怀味象”、“气韵生动”之类的艺术思想为广大民众的广泛接受,从而使舞蹈艺术受社会主流思想的影响较大,由此形成了强烈的“生命意识”和“气韵生动”的风格特征。

(三)舞蹈宗教色彩日趋浓厚

受道教、佛教思想的影响,魏晋南北朝时期舞蹈艺术的宗教色彩日趋浓厚,一方面表现在受道教“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思想影响,而呈现出诸多追求审美意识、注重自我情感抒发与表达的舞蹈艺术形式;另一方面表现在佛教舞蹈艺术日渐丰富,而且呈现出个性化的表演方式,诸如魏晋南北朝时期敦煌壁画舞蹈中舞者的身体、肢体在舞动过程中呈现出“V”字形的姿势,以“倒三角”为主的简单纯朴的舞姿形态特征呈现,给人以独特的舞蹈审美视觉——刚柔并济、飘逸洒脱的动感。

五、结语

魏晋南北朝作为我国古代社会一个政权更迭频繁的社会阶段,造成了独特的魏晋之风特征。多民族融合的环境推动各地区舞蹈的传播与交流,魏晋之风度大大激发了舞蹈创作与表演的“生命意识”,佛教思想的盛行催生新的宗教舞蹈艺术形式,以及写意性艺术氛围催生了舞蹈艺术气韵生动的风格等。这一时期舞蹈艺术创新与发展所表现出的规律性涉及到舞蹈融合带来舞蹈艺术的创新、舞蹈深刻地受到社会主流思想的影响与舞蹈宗教色彩日趋浓厚。鉴于此,我们在舞蹈的学习与创编中,要注重挖掘和展现社会主流艺术思想、审美思想与生命观念等主观意识,由此真正实现舞蹈艺术的创新与发展。

注释:

①冯友兰.魏晋风度二十讲[M].北京:华夏出版社,2012(02):87.

②吕思勉.中国通史[M].北京:民主与建设出版社,2015(0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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