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里的老鼠

2021-04-06 14:23森林
小小说月刊·下半月 2021年3期
关键词:供品门缝克星

森林

它曾经过着一种漂泊无定的生活。它不但要顾及当下,还要顾及将来,不但要顾及自身,还要顾及家庭,因此,它每天都活在恐惧之中。

它要每天不停地奔跑,躲避猫的追击,野狗的撕咬,甚至还要躲避人的追打。人类常说,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正是这样的奔跑,让它的身体很棒,弹跳力和奔跑力都很强。同时为了找到食物,它也练就了一口的好牙,崭新的屋门,它半个小时就能咬出一个洞来。

当然这样的日子是辛苦的,也是有风险的。这不,它刚刚为了躲避一只褐色的大猫的攻击,先是上了树,猫也跟着上了树,它顺着屋檐跑,猫也顺着屋檐追,最后没有办法,它攀上了电线,猫的个子大,当然不能也追到电线上,猫就在下面追,电线细小,它必须要快跑,才能保持平衡,猫呢,就在下面跟着。它想,自己这次可能完了,猫在下面以逸待劳,自己的力气总有耗尽的时候,掉下去,真的就死定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在一座庙宇的门口,它从电线上掉了下来,因为电线到这里到头了,它在想该怎么办的时候,慢下了速度,便自由落体一样掉了下来。猫在下面等着,并且不急着马上扑过来,而是停了一下,那意思是,小样,你倒是跑呀,你倒是跑呀。它被摔痛了,再也无法发力逃跑了,它甚至想,早知道这样,自己跑什么呀,又是上树,又是上屋檐、上电线,最后还是葬身猫腹的结果。它活动了一下,不是为了逃跑,而是要动一下自己摔痛的身体。猫更加逼近了一步,猫的胡须甚至已经接触到了它的嘴巴。它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对着猫就想咬一口。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下,心想,今天算是见到奇迹了,区区一只老鼠竟敢咬我。但猫只是稍微后退了一下,然后看看周围,猫笑了,两边都是光滑的高墙,高墙上面拉起了网,正对前面的,是紧闭的庙门。猫就想,不急,不急,看我怎样慢慢消化你。它呢,就想,怎么办?是放弃抵抗,还是抵抗一下再死?它明白今天也许逃不脱了。

但它决定还是反抗一下再死。因为在当下,猫是它们的克星不假,正因为是克星,它们才需要反抗的,死了是死了,死的时候反抗一下,至少让猫知道,即便是克星,也不能为所欲为。猫更觉好笑了,猫觉得它真是一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老鼠,自己的利爪,自己的牙齒,甚至自己的胃都是为了老鼠量身定做的,自己还怕它反抗吗?庙的门口有摄像头,猫希望这个摄像头把这个过程拍下来,这是猫逗老鼠的一场好戏呀。

但好戏却没有继续演下去,它抖擞了一下,正准备反击的时候,突然发现,庙门的下面有道门缝,就像一团亮光,让它看到了生的希望。它先做抵抗状,在猫后退一步,准备扑向自己的时候,它灵活地一转身,钻过门缝溜进了院子里。然后,它就听见猫在外面急切抓门的声音。

它没有想到,这是一个神庙,里面供品很丰盛。它知道,猫已经不可能追进来了,因为门缝太窄,自己好不容易才进来,身体比自己大好几倍的猫,怎么可能进来呢。它放心地享用着供品,还喝了一点儿灯里的香油,刚才受到了惊吓,现在它要美美地休息一下。去哪里休息呢?神像的后面有个小洞,自己正好可以钻进去,它想,这样多好呀,这洞这么小,猫肯定进不来,多安全呀,我要进去美美地睡一觉。

它还没有起来,外面热闹起来了,好像有人在说话,声音很急切,“天神显灵了,快看,快看,供桌上的供品有动过的痕迹。”随着这个声音,更多的声音在屋里响了起来,乱糟糟的,大概的意思是——不得了,以后我们得好好上供品了,天神既然能吃了供品,那我们的许愿,也许天神都听到了看到了,因此,我们要更加恭敬。

供品源源不断,它再也不用冒险四处寻觅食物了。神庙的影响力也更大了,更多的人相信这是一座神奇的庙宇,是最灵验的庙宇。它藏在神像后,怡然自得,这多好,我在这里,天天有吃不完的供品,天天有人对我磕头许愿,这是多么大的尊崇,真是要感谢那只猫呢。

于是它在神庙里住下了,日子变得十分安逸,慢慢地吃胖了,运动少了,也跑不动了,身体也退化了,牙齿渐渐地也不再尖锐了,身体很胖,但力气很差。它想,现在自己有吃有喝,费那些劲干什么,日子还是继续舒服下去吧。

一年后的一天,神庙里来了一只猫,看见它在供桌上吃喝,没有向它磕头,就直接向它飞奔过来。

它想,这是一个什么家伙,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它不是应该向我磕头吗?长时间的养尊处优,它已经忘了它的天敌是猫。

还没等它把这个问题想明白,猫已经咬住了它的脖子。

它胖胖的身体晃动着,连连喊,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我是神呀,你不向我磕头,反而咬我为哪般?

猫怎么会听它的呢,一下子咬断了它的脖子。

它死了,神庙的供品再也没有被动过,神庙很快就没有什么影响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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