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本龙一:创作不受时间限制的音乐

2021-04-06 08:21康荦
北京青年周刊 2021年11期
关键词:钢琴音乐

康荦

1.《坂本龙一:观音·听时》展览中一件与高谷史郎合作完成的《你的时间》(2017),展厅内放置了一架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海啸后被冲上岸边的钢琴。对于坂本龙一而言,这架钢琴经历了从陆地到海洋再回到陆地的旅程,体现了自然力量的难以掌控以及对周遭环境的塑造作用。艺术家相信,在某种程度上这一力量也留存在了这件乐器之中,并因其暴露于自然因素以及全球性灾害之下,而展现出新的音色和声调。坂本龙一+高谷史郎《你的时间》,2017,装置海啸钢琴、“沃赛泽”自动演奏钢琴、14声道音频、10个LED视频面板NTT InterCommunication Center[ICC]委托创作摄影:Ryuichi Maruo图片由 NTT InterCommunication Center [ICC]惠允

2021年3月15日至2021年8月8日,《坂本龙一:观音·听时》展览在木木美术馆(钱粮胡同馆)举办。這是日本作曲家、艺术家坂本龙一迄今为止规模最大、最全面的研究型展览。展览围绕八件重要大型声音装置展开,是坂本龙一在中国国内的首次美术馆个展。展出作品与高谷史郎、真锅大度、卅克柏岚、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合作完成,这些作品重新定义了人们如何体验一张音乐专辑或一次艺术展览,并借助声音与技术探寻了解世界的不同方式。

而就在此前不久,坂本龙一发文表示,在2014年罹患咽喉癌之后,再次被确诊为直肠癌,并且乐观地表示自己将在此后的日子“与癌共生”。

在数十年的创作生涯中,坂本龙一对音乐进行了多种尝试与探索,试图融合多种音乐类型并对印象派古典音乐进行了深入研究。他先后为三十多部电影配乐,其中包括大岛渚的《战场上的快乐圣诞》、贝纳尔多·贝托鲁奇的《末代皇帝》和《遮蔽的天空》,以及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多的《荒野猎人》。在过去的二十年间,坂本龙一创作了一部多媒体歌剧、将一座玻璃建筑转变成乐器,并前往北极录制融雪的声音……自2014年开始,他致力于与癌症相抗争,在2017年的专辑《异步》之中,表现了他在与咽喉癌抗争的日子里所感受到的时光流逝。坂本龙一曾说过,“音乐、工作以及生活都有始有终,而我想要创作的是不受时间限制的音乐。”他的积极坚强就正如他的音乐作品,迸发着无形的力量。

坂本龙一出席第70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颁奖典礼

那就是音乐

如果说久石让是日本作曲界的“曲仙”,坂本龙一就是“曲神”。“曲神”这个称谓是日本导演黑泽明评价的。

在日本乃至世界音乐界,坂本龙一都是浓墨重彩的一个存在。

幼时的坂本龙一,因为饲养小白兔而作的一曲《小兔之歌》,使他第一次强烈地体会到音乐带来的喜悦。青年时,他是一名彻头彻尾的“愤青”,罢课抗议、游行示威,但也迷恋于德彪西、贝多芬、披头士,并潜心阅读黑格尔、胡塞尔、德里达等。其间,他曾一度拒绝学习钢琴,正因为这次“拒绝”带来的空虚,使他察觉到“自己原来是如此喜爱音乐啊”。

1978年,他和细野晴臣、高桥信宏两个人组成了电子音乐乐队Y.M.O。当时的他就提出了“音乐独特性”理论,他把民族音乐和电子音乐完美融合,创造了当时独一无二的前卫新式音乐。这种独特性让他们的组合一夜爆红。

1988年,他凭借为《末代皇帝》创作的高水平电影配乐而横扫奥斯卡、金球奖、格莱美的最佳配乐大奖。十年间坂本龙一就确立了日本音乐界神坛的位置,完成了从日本到全球的跨越,被推到了全世界公众的视野之中。为什么坂本龙一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获得音乐界的最高殊荣?在自传《音乐即自由》中,坂本龙一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主动去思考真正想做的事情。

2015年,由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多执导,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主演的《荒野猎人》获得奥斯卡多项大奖,电影的配乐也出自坂本龙一。这部原声本身也入围了金球奖的最佳原创配乐提名,但最后惜败于埃尼奥·莫里康内的《八恶人》原声。在创作《荒野猎人》前,坂本龙一刚被诊断出患有喉癌,被要求暂停工作,但他还是凭着对艺术的执念完成了这次配乐工作。突然查出的癌症,对坂本龙一来说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在他《音乐即自由》的自传中,他说:这是我人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我感受到的除了人类的渺小,还有生命的有限。所以我发现,我现在急切的想做一件事并把它做好,那就是音乐。

从那时起,坂本龙一的工作活动相对减少,直到2017年3月才推出了实验性的新作品专辑《async》。这一次坂本龙一在音乐中收入大量来自自然的声音采样,以及很多乐器在作为“乐器”之前,作为物质的声响,完全抛开人为对旋律的雕饰,营造出了前所未有的氛围。《async》是坂本龙一大病过后,完全为自己而作的一张专辑,尽管如此,在专辑《async》中,却隐藏着电影配乐的成分。在专辑附录中,坂本龙一告诉大家,这张专辑是想象着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电影而作的。

除了是一位获奖无数的作曲家,坂本龙一还是一位演员。

1983年,他在大岛渚的影片《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中出演了一位印尼战俘营里的跋扈日军营长,出演此片的还有英国摇滚歌手大卫·鲍伊和日本导演北野武等。坂本还为此片写了电影音乐,其中由西尔维安演唱的主题曲《禁色》在当时引起轰动,这首歌也是很多人人生中接触到的第一首坂本龙一作品。1987年,在贝托鲁奇的影片《末代皇帝》中,坂本所作的音乐捧得奥斯卡,在影片中,他还饰演了监控溥仪的日本军官甘粕正彦。他拒绝执行贝托鲁奇导演安排的切腹情节,“是要选择切腹?还是要选我?”最后导演只好改成了让他开枪自杀。坂本龙一本以为自己就是来拍戏,不料临时受命作曲,贝托鲁奇给他找了一架旧“满洲”电影协会的钢琴,走音走得很厉害,作曲几乎全靠想象力。他在两周时间内完成了四十四首兼具中国风与现代风格的曲子,在这之前,他完全没学过中国音乐。1988年,坂本龙一凭借为电影《末代皇帝》谱写的原创配乐,和合作伙伴大卫·伯恩、苏聪一起站在了奥斯卡的领奖台上。

他的兴趣无所不在,并且在各个方面总能有所建树。

自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起,坂本龙一在日本以及国际范围内促进了音乐与艺术之间的跨领域合作。只要一发现音乐的未知领域他就会去探索尝试,进而很快诞生出开疆拓土式的大作。不但写音乐如此,做演员如此。在引领社会运动方面他也是如此:2001年9月11日,坐在家中的坂本龙一正准备吃早饭,有人哭着跑来告诉他世贸中心烧起来了,发生的正是震惊世界的9·11事件。接下来很久一段时间内纽约市弥漫着的恐惧气氛和核打击将要降临的流言让坂本龙一感受到和平的重要性,于是抛下避免社会话题缠身的态度,从此投身反战反核事业,至今已做出很多大大小小的实际贡献。除此之外,作为社会活动家他还关注气候变化等问题。他就像是一个不会被时间带走的人,在各个领域一次又一次证明着自己的才华和活力。

1.坂本龍一+高谷史郎

《“生命-井”装置》,2013,装置

雾,5 声道音频, LED 光,机动镜子,摄影机

原开发方:Yamaguchi Center for Arts and Media [YCAM]

摄影:Ryuichi Maruo (YCAM)

图片由 Yamaguchi Center for Arts and Media [YCAM] 惠允

2.坂本龙一+高谷史郎

《水的样态 1》,2013,装置

装有液滴设备的水池,16声道音频,石头

Yamaguchi Center for Arts and Media [YCAM]委托创作

摄影:Ryuichi Maruo (YCAM)

图片由 Yamaguchi Center for Arts and Media [YCAM] 惠允

3.坂本龙一+高谷史郎

《生命-流动,不可见,不可闻……》

2007/2021,装置

24 声道音频,12 个装有超声波造雾机的亚克力水箱和视频投影仪

原开发方:Yamaguchi Center for Arts and Media [YCAM]

原版(9个水箱版本):Yamaguchi Center for Arts and Media [YCAM] 委托创作

北京版本(12 个水箱版本):北京木木美术馆委托创作

这件装置作品中的大部分材料来自对 1999 年首演的原版歌剧《生命》的改编

摄影:Ryuichi Maruo (YCAM)

图片由 Yamaguchi Center for Arts and Media [YCAM] 惠允

4.坂本龙一+高谷史郎

《你的时间》,2017,装置

海啸钢琴、“沃赛泽”自动演奏钢琴、14声道音频、10个LED视频面板

NTT InterCommunication Center [ICC] 委托创作

摄影:Ryuichi Maruo

图片由 NTT InterCommunication Center [ICC] 惠允

《知日·BGM之魂》书摘 电影不是非有配乐不可

《知日·BGM之魂》

专门关注日本的超人气媒体品牌“知日ZHIJAPAN”第52弹《知日·BGM之魂》特集。日本的影像内容产业在全世界范围内的人气毋庸置疑,日本配乐文化拥有无法比拟的独特性。为何日本的配乐界总是大师辈出?它与日本影像文化产业有怎样的关联?为何在世界范围内拥有如此高的认同?坂本龙一、菅野祐悟、菅野洋子、平泽进、泽野弘之、S.E.N.S.、天门,7大日本配乐家独家专访,动画、电影、日剧、纪录片、游戏、广告领域经典配乐,日本配乐文化完全案内。一个没有BGM的世界无法想象,这一次带你全面深度探索日本BGM之魂。

知=知日

坂=坂本龙一

知 我们都知道配乐会影响整部电影的感情基调,您的很多作品也都给观众带来了更好的观影体验。您对配乐对电影的作用,是否有自己的特别见解?

坂 我不去定义电影配乐,也不限制它的规则或方法。电影也不是非有配乐不可,有的电影就只有声音没有配乐。音乐虽也来自声音但不等同于声音,它自有其一套语法,是独立于电影之外的。现在人们总觉得电影一定要有个主题音乐之类的,我的观点还是电影配乐并不是不可或缺的。其实我不敢说音乐一定有助于什么,有的时候反而会坏事。现在很多电影都是配乐太多,从头到尾全是音乐,中间连留白都没有,我不太喜欢。导演、制片、作曲家对电影配乐都应该慎重小心。如果一部电影没有音乐也很好那就不要加音乐。

知 您在为很多电影成功地创作了原声音乐后,一定会接收到很多导演的合作邀请吧。您有什么挑选电影的标准吗?您喜欢选什么样的电影进行合作?

《知日·BGM之魂》实拍图

坂 肯定会有一些标准,但首先最重要的是:如果这部电影支持战争或法西斯主义,我不会合作。举个例子,有一部德国女导演里芬斯塔尔导演的电影(《意志的胜利》)就是为德国纳粹进行政治宣传的。我不喜欢这种电影主题,不过那部电影拍得倒很美。电影有趣的一点就是:有时候我虽然不喜欢这个东西的内容,却不得不承认它的画面很美。音乐也一样,我不喜欢政治宣传音乐,但它们中有一些却写得非常好。这种情况在各种形式的艺术里都看得到,所以我们对此要尤其小心。所以我选择电影不仅得考虑到政治、社会、意识形态上的影响,更要在道德选题上平衡考虑。

知 说到这个,您在《末代皇帝》里还扮演了甘粕正彦,他要是活在今天大概就是个您不想合作的人吧?

坂 没错,他就是个法西斯分子。讽刺的是,法西斯分子都特别喜欢电影,比如希特勒、墨索里尼、甘粕正彦。这个电影的创意主要来自贝托鲁奇导演,我开始接这个角色也完全是因为他,他拍这部电影是不带政治目的的。甘粕正彦这个人是个法西斯分子,也是个传奇式人物。他杀了一个日本的无政府主义者,为此坐牢又被释放。后来他作为间谍头子参与建立了伪满洲国,表面上还做着“满洲映画协会”的负责人。他是个非常复杂的角色。

知 您拍这部电影的时候在中国呆过一段时间,您的中国听众一定很好奇您对中国的印象是什么样子。

坂 那是太久以前了。那时候中国的社会面貌和人民生活状态都让我很有兴趣。特别是我在的长春,曾是伪满洲国首都,关东军的总部。我还记得应该是现在的长春大学那儿,有一条主干道叫作斯大林大街。第一次接触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中国让我觉得很有趣。后来导演给了我两天让我给电影中的一幕配乐,却连架钢琴之类的乐器都没给。然后我就找到了当年“满洲映画协会”的片厂,东西都还在。我在那儿见到了一位七八十岁的老人,他曾是映画协会里的乐团长笛手,非常了解甘粕正彦,也给我说了很多往事,这种历史向我走来的感觉,让我不禁有些发怵到起鸡皮疙瘩。后来他们帮我搬来了钢琴,我用一天写完了那支配乐,给配乐的乐团解释了这首音乐并着手开始录制。那时候中国的乐手主要都是演奏“文革”风格的音乐,还不太熟悉我写的这种表现主义音乐,所以一开始对他们有些困难,不过最后还是顺利完成了。

知 您合作过的导演中,您觉得谁最尊重音乐?

坂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摇头笑,欲言又止)他们每个人对待音乐的方式各具风格,对音乐的了解也不同,但他们都非常尊重音乐。比如大岛渚导演,合作《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时我完全是业余的——既是业余的演员,也是业余的作曲,那时候两方面都全无经验。大岛导演让我 100% 自己搞定,没有指令也没有具体要求,放手去做。我那会儿找不到方向,也没有任何电影配乐的方法作为依据,只能自己想办法。不过最后还是三个月就做好了。而大岛导演也原封不动地全部采用了。我觉得这是最大的尊敬和信任了。

知 电影的视觉效果近些年发展很快。在配乐方面您觉得将来还会有什么重大革命吗?

坂 70年代第一部《星球大战》出来的时候,那些配乐都还是交响乐团的作品。这部电影本身是一部关于未来的科幻片,人们在星际间旅行,但配乐却还是18~19世纪发展起来的交响乐。我当时的感觉有点奇怪,觉得这种搭配太陈旧了。这个局面一直到今天都没变,今天人们已经大量使用计算机化的电子乐器了,但做出来的还是交响乐,这不是很奇怪吗? (您很爱使用合成器进行配乐)是的是的,当然有时候也是两者都用——交响乐加合成器——有时也用很多电子乐器。70年代的时候我就开始困惑为什么电影为何特别青睐交响乐的声音,到现在也没找到答案。

《音乐即自由》书摘 前往北京——《末代皇帝》

《音乐即自由》

本书是日本著名音乐大师坂本龙一唯一口述自传。幼时的坂本龙一,因为饲养小白兔而作的一曲《小兔之歌》,使他第一次强烈地体会到音乐带来的喜悦。青年时,他是一名彻头彻尾的“愤青”,罢课抗议、游行示威,但也迷恋于德彪西、贝多芬、披头士,并潜心阅读黑格尔、胡塞尔、德里达等。其间,他 曾一度拒绝学习钢琴,正因为这次“拒绝”带来的空虚,使他察觉到“自己原来是如此喜爱音乐啊”,音乐使他自由。此后,他真正开启了自己的音樂人生,凭借《末代皇帝》的配乐,他登顶国际舞台赢得盛誉……在口述中,坂本龙一不断俯瞰自己迄今为止的生命,以期看清现在的自我。书中还穿插着他不同时期的照片50余幅,展现了这位音乐大师充满魅力的人生历程。

临时负责配乐

《末代皇帝》的拍摄工作从北京展开,然后开拔到大连、长春持续进行。到了长春,剧组也借到实际的宫殿,拍摄了溥仪“登基”为伪满洲国皇帝的一幕。贝托鲁奇导演表示,希望这一幕的现场能够配上音乐,于是要求我立刻创作“登基仪式”的音乐。

一直以来,我都是以演员的身份参与拍摄工作,从没想过得创作配乐。我也觉得贝托鲁奇导演虽然请我加入演出,却也没有考虑过要让我负责配乐。真要说起来,据说导演的老朋友埃尼奥·莫里康内(1928年出生于罗马的作曲家)几乎每天打电话来片场,请导演让他负责这部电影的配乐。总之,我就遵照导演这时候的指示,就当成是制作摄影现场的这一幕配乐,而不是负责整部电影的音乐。

我一直对民族音乐很有兴趣,读书时也学过,但是我不太喜欢中国的音乐,也没有写过中国风的曲子,甚至是几乎没有听过。而且,拍片现场缺乏器材,给我作曲和录音的时间大概也只有三天。

贝托鲁奇导演狡猾地笑着说:“不管是什么样的音乐,埃尼奥可都是当场就立刻写出来哦。”听了导演的这句话后,就我的立场而言,总不可能当场推辞吧。

甘粕上尉的亡魂

《末代皇帝》拍摄现场,坐在坂本龙一旁边的是贝托鲁奇导演

我向贝托鲁奇导演提出要求:要我写曲,也总得给我钢琴啊。于是,剧组帮我借来了一台旧“满洲”电影协会的钢琴。“满洲”电影协会的前身是“满洲”铁路电影部,是当时的“国有”电影公司。在片厂里有一台直立式钢琴,当地的工作人员用货车运到了我的房间。那台钢琴原先保存状态就不好,又加上一路颠簸地运送过来,所以走音走得很厉害。然而,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于是我在作曲时,几乎是一边想象乐音,一边写下。

录音就得再回到旧“满洲”电影协会的片厂进行。乐曲的演奏找来了当地剧场附属的乐团。于是,把钢琴搬上货车后,我也一起搭着货车去片厂。

到了片厂,有一位稍懂日文的老先生负责协调工作。那位老先生對我说:“你是演甘粕老师的人吧。”没想到他居然认识甘粕上尉本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大概十八岁就加入“满洲”电影协会的管弦乐团,在团里吹奏长笛。“甘粕老师对我很好”,“甘粕老师是个了不起的人”。从他的这些话里可知,甘粕上尉应该相当受当时的人敬爱,有他充满魅力的一面。

录音的地点是“满洲”电影协会,并且由当地乐团负责演奏乐曲,也就是说,呈现出来的声音几乎与当时没有两样。其他部分全部原封不动,从过去一直保留至今。因此,似乎随处可以见到甘粕上尉的亡魂,令我有些毛骨悚然。

我不清楚伪满洲国当时的音乐形式与演奏方法,但猜想应该多少都会加入中国的乐器,不过是稍微偏向西洋风格的音乐。而且,由于是出自日本人之手,又是用来宣扬国威之类的音乐,整首乐曲应该会显得非常不伦不类才对。

我写的虽然不是拿破仑加冕仪式的乐曲,不过还是放入了一些法国风格,做成带有浓厚鼓乐曲味道的音乐。当地的演奏者绝对无法完美演奏,不过这种演奏程度的差异更能营造出当时的实际氛围,真是太好了。

无论是宿舍、片厂,或是那位老先生,我面对这一切时,感觉像是被吸入了当时的世界。回到那栋天花板挑高的宿舍睡觉时,仿佛真的会有关东军的军官出现一样,让我觉得心里毛毛的。

我认为,在电影这种事物里,有些部分能够跨越某种现实与虚构的界线。电影仿佛具备这种强大的磁力,甚至有时在拍片现场会让人为之丧命。无论是“现实”,或是“虚构”,都是硬要为了设下界线而使用的词汇,现实就是虚构,虚构即为现实,两者之间原本就没有界线存在。跨越这类语言界线的真实就反映在电影之中。在《末代皇帝》一片中,我想也必定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猜你喜欢
钢琴音乐
奇妙的“自然音乐”
音乐从哪里来?
最牛钢琴
钢琴
半夜敲门
漂亮的钢琴
音乐
钢琴上的诙谐曲
秋夜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