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年选”越来越没有“年味”了

2021-04-06 19:26徐习军
金山 2021年2期
关键词:选本喜庆年度

徐习军

裕亭的《(年选)是件喜庆事儿》引发了我对文学“年选”的再度思考。裕亭在文中畅谈了“年选”给业界带来的“欢喜”与“乐趣”,说“《年选》是件喜庆事儿”,为了进入“年选”,不要稿酬,没有样书,他也“乐此不疲”,只是为了微型小说传播,凸显裕亭作为一个作家的“高尚”的社会责任感和“崇高”的思想“境界”。然而,读者从《(年选)是件喜庆事儿》那种“喜乐”的行文中,不难读出裕亭的“春秋笔法”,有很多表述是需要反着来理解的。比如,裕亭把那些宁可放弃当年一个季度作品也要“抢先”“征收作品”编“年选”的主,以码头上赶潮汐抢购鱼虾的鱼贩子相比拟,“等候在码头上,以便船只靠上码头时,跳上甲板,去船上抢购鱼虾”,“我们有许多微型小说作者,刚刚‘上路,就有《年选》盯上他们,那该是多大的乐子呀!”这种谐谑的笔法,正是一个作家的高明之处。

想起几十年前,不要说“年选”,就是任何一个“选本”约稿,我们都有一种神圣的“崇高感”,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年选”还是代表本年度最优秀的作品选本,也是这一年度的一份饕餮大餐。翻阅着载有自己作品的“年选”,如同劳作一年的农夫,望着堆满谷物的粮仓,那份浓浓的“年味”油然而升。如今,面对“年选”再也没有那种感觉了,在我的心目中,根本找不到裕亭说的“《年选》是件喜庆事儿”的体悟了,我相信,很多作家面对“年选”是闻不到“年味”,体会不到“喜庆”的。

文学“年选”的原本要义,在于将能够展示年度文学创作成果、显示文学创作队伍壮大、具有史料价值和文学价值、受到了作家和读者欢迎的本年度优秀作品编选辑纳成册,给社会呈现一份重要的精神文化产品。因此,“年选”的选本,既要注重作品的自身价值,有“经典塑型、批评、史料留存和历史化”等内在要求,也要有良好的社会效益、关注时代价值、凸显作家责任与使命担当。这是一个文学“年选”的基本要求。

“年选”在我国的编选出版已有百年历史,前辈们的努力为我们奉献了许多优秀的文学选本;改革开放以来,“年选”进入编辑出版的繁荣期;近年来呈现出参与编选“年选”的机构多、出版的“年选”品种多这样貌似“繁荣”的局面。但“年选”数量的繁荣并没有带来编选质量的提升,众多不同类型的文学“年选”对“优秀”之作的认定几乎没有共识,甚至出现“杂乱无章”,对读者产生文学价值判断的“误导”和阅读时间的严重浪费。以至于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王瑜教授在网上疾呼:“文学作品年选不能做简单的‘拼盘。”(中国经济网2018-12-04)

文学“年选”何以没有“年味”,从如今的“年选现象”可以看出来的,裕亭文章中就提供了诸多光怪陆离的编“年选”的事实,不再饶舌了。我只想简单地做些思考。

一是“年选”的出版“多”且“滥”,缺乏“权威性”。如今,文学作品年选的版本众多,不少出版社纷纷推出自己的年度文学选本,不同版本的文学年选,“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各说各的重要”,“年度最佳”“年度最优”“年度百篇”等标题下收录的作品各有不同,根本谈不上“选优”,甚至编选时几乎没有标准,诚如裕亭文中所说:“只要你认真地写微型小说,总有出版社来收录。”“选人《年选》里的微型小说,极有可能比你的原创作品想进省刊都容易得多。”说到“滥”,我本想用一个“烂”字,一想到我们的学报发表论文用了一个“很烂”的评价,引起全国性的“舆情”,数十万网友牵扯其中,更有业界众多顶级“大咖”为之“论战”,如今仍在“舆情”漩涡里。用“滥”更准确些,“滥”是汉语通用规范一级字,指的是“不加选择,不加节制”,这种“泛滥”含有过度的意思,又引申为蔓延、肆意妄为、过度、浮泛等义,诚如相裕亭“担忧”的:“可当下,东家搞《年选》,西家也搞《年选》,‘选到最后,把读者‘选得眼花缭乱了,万一哪一天,读者不拿我们微型小说当回事可咋办?”这样既多且滥的“选本”,怎么可能有“年味”呢?

二是借编“年选”这个“文事”之壳,掩盖其“赚钱”这个“商事”之实。按理说,编“年选”类图书,图书的编辑出版应有使命意识,文学年选是作品的再发表或出版,较之最初的发表,“年选”对作品遴选的要求更为严苛。然而随着“市场化”,编“年选”也变味了,根本没有按照“年选”的基本要素去选编,甚至有的“年选”以“装到筐里就是菜”的心态,根本没有“选”的意识甚至连“选”的环节都没有,凑齐文稿就出版。编者以之为“赚钱”的载体,不仅出版社抢着编,一些文化公司也看中这块“唐僧肉”纷纷加入到“年选”编辑出版中,甚至一些个人也因为“年选”有钱赚,而加盟其中。从“赚钱”角度来看,微型小说“年选”最受这些“编家”欢迎,因为微型小说篇幅短小,一本书容纳的作者多,出来的书“好卖”且利润高。裕亭文中称之为“微型小说《年选》,是我们微型小说作家一份难得的福利待遇”,此言差矣。这样的“年选”除了“铜臭味”還能有一点点“年的味道”吗?

三是泛滥的文学“年选”已经成了“益少害多”甚至“有害无益”的“麻醉剂”。“年选”的“益”处,大体上只有增加书商的码洋和流进书商腰包的“银子”,此外几无益处可言。但是,“年选”泛滥的害处却是显而易见的:比起老一辈作家写几十年也进入不了真正的“年选”,而那些刚刚发几篇不咋样作品的青年也能很容易就进入“年选”,让他们产生错觉,认为创作很容易,这样不仅不利于青年作家的成长,甚至还会滋生一些浮躁狂妄之徒。比如,在我们这一代为中国新时期微型小说开路的时候,在我一年发表一两百篇微型小说的时候,在我于报上开擂台赛、一人“独挑”五十多位作家的时候,有的人还在他娘胎里,如今因为写了几篇东西活跃于微型小说圈,在根本弄不懂《金山》“相峙南徐”的规则和要义的情况下,就想当然地狂妄批评他爷爷级的老人“不懂事”;有的年轻作者写了屈指可数的几篇微型小说,就能把载有自己作品的“年选”到处卖弄,甚至地方作协、地方作家也瞧不上了……这样的“年选”无疑成了“麻醉剂”,实乃益少害多。

文学“年选”的编纂不应野蛮生长,编选者的责任担当不可忽视。好的“年选”应该在审美追求的基础上传递出价值引导,编选者要传递出自身的价值倾向,把年度真正有价值的作品选出来,让“年选”真正有“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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