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熊林森

孪生兄弟吴豪、吴杰在十八岁那年，父母相继病故。兄弟俩无依靠，便离开家乡来北京，想找一份赚钱的工作。他俩东应聘西试用，始终没有如愿。后来，兄弟俩商量分头各自寻找，约定星期日晚八点在火车站售票处碰面。

几天后，哥哥吴豪如约来到售票处，从晚七点一直等到零点，也不见弟弟吴杰。吴豪心急如焚，不知道弟弟因何失约。回到住处的吴豪难以入睡，一连半月，吴豪白天上班，晚上七点都去火车站等候，但始终不见吴杰。

吴豪再也按捺不住对弟弟的那份担心，他无心工作，决意一边捡破烂一边寻找弟弟。他寻遍了北京的每个角落，并没有弟弟的音信。多年后，他偶然听到一位老乡说，在上海看见过吴杰，他决定前去上海寻找……

二十年后的一天下午，吴豪在浦东新区中环路捡破烂，他留意着马路上穿梭的人流。突然，一辆的士在他面前不远处停下来，车窗拉开，他听到一声“吴豪”的叫声，赶忙向的士走去。这时从车上下来一位穿戴考究、油光满面的中年男子，四方脸、一字眉，左边眉角有颗乌黑的痣，吴豪认得是弟弟。跑过去惊喊：“吴杰……”嘴里叫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吴杰一把搂住吴豪：“哥哥……”兄弟两人相拥而泣。片刻，的士司机开始催促。吴杰从手包内拿出一张名片和一张银行卡，递给吴豪，说：“哥，我要去机场赶航班，你拿这张银行卡去买些高档衣服吧，密码是咱俩的生日。然后，你坐飞机去深圳，按名片地址找我。”说完上的士走了。

吴豪目送着弟弟远去，仿佛做梦一般。几十年的寻找终于如愿，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用手狠狠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顿感脸上生生的痛。他拿出银行卡和名片，很认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是真的。他收好银行卡和名片，脸上久违的微笑伴着他一路快走。

他衣衫褴褛，脚上穿着露出脚指头的黄胶鞋，手上拎着一个蛇皮袋，来到一家大型名牌超市，正欲进门就被保安拦住：“要饭的，这里你也敢进去？”还没有等他开口就把他推了出来。他看着一脸横肉的光头保安，很是生气，但又不敢发作，就赔着笑脸说：“我想进去买件衣服。”光头冷笑一声，说：“去去去，这里的衣服你买得起吗？”

吴豪脸色发白，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人？”不想光头哈哈大笑，说：“叫花子一样的人，还想别人拿你當富豪看？”吴豪不理他，执意要进去。这时，美女导购走过来，蔑视了吴豪一眼，就笑盈盈对光头说：“李哥，我带这位先生去吧。”美女导购收起笑容，冷冷地对他说：“跟我来吧。”说完自顾在前面走。

吴豪碎步跟在美女身后，一走进这纤尘不染的豪华超市，着实让人惊艳。顾客看见他这身装束，都急忙避开。美女导购指着普拉达、圣罗兰、阿玛尼、缪缪、芬迪、路易威登、宝姿、李维斯等各大名牌一一介绍。他听得云里雾里，心想：不就是一套衣服么，哪有这许多说辞。他听得有些不耐烦，指着一套，说：“就这套。”

美女嘴角掠过一丝轻笑：“先生，这套衣服穿在您身上一定很合适。”她说完就立刻拿起单价票让吴豪去付钱。吴豪想试试再付款，美女导购很委婉地拒绝说：“先生请付了款再试。”说完就径自拿着开单前往收银台走，也不理他。吴豪只得跟在她身后，来到收银处。收银员扫描过单价票后，拿冷眼看着吴豪，说：“先生，请付款。”吴豪慌忙问：“多少钱？”收银员嘴角掠过一丝讥笑：“不多才六万八呢！”吴豪听了吓了一跳，紫涨着脸，说话都结巴了：“这、这、这么贵呀！有、有、便宜些的没？”顾客和美女导购听了都开心大笑，人们拿异样的眼神看他。吴豪窘迫得无地自容，他慌忙拿出银行卡，双手递给收银员，收银员微笑着接过银联卡。刷卡时，吴豪一时窘困得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密码。这一下引起了后面顾客的不满和猜疑，有人说：“这银行卡怕不是偷来的？”吴豪听了满脸通红地争辩说：“我自己的，我不能有银行卡吗？”有人反问：“是自己的怎么不知道密码？”吴豪无言以答，这更确定了人们的猜疑。有人就说：“把他送去派出所吧，让警察告诉他密码。”于是，几个光头保安一拥而上，不由分说把吴豪按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