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诗文“托事以讽”的创作精神

摘  要：苏轼出仕数十年，为官之路坎坷艰辛，看遍了世态炎凉与人民困苦，故铸就了其诗文创作中“托事以讽”的精神。苏轼在其部分诗文作品中，将矛头直指当时污浊的社会现实，讽刺新法，讽刺统治者，充分体现了其爱民，忠君之深刻思想。

关键词：苏轼;诗文创作;托事以讽

作者简介：邓芳艳（1994.12-），女，土家族，湖北恩施人，河南理工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1）-05-0-02

在苏轼的诗文作品中，有一类特殊的题材，这些诗歌题材往往与当时社会的政治状况紧密联系在一起。苏轼以“托事以讽”的创作精神来表现这种题材，表现当时社会存在的种种矛盾。在《东坡先生墓志铭》中，苏辙提到：“徙知湖州，以表谢上。言事者擿其语以为谤，遣官逮赴御史狱。初，公既补外，见事有不便于民者，不敢言，亦不敢默视也，缘诗人之义，托事以讽，庶几有补于国。”苏轼在外为官期间，对于不利于群众的事他不敢直言但也不能保持沉默，便“托事以讽”，来表达他对当时朝政的不满。本文主要探究的便是乌台诗案之前苏轼诗歌中“托事以讽”的精神。

一、苏轼“托事以讽”的诗歌内容

苏轼1071年到任杭州至1079年“乌台诗案”爆发这八年之间，写下了众多讽喻之作。他立足现实，关注百姓疾苦，从实际出发，讥讽时政，揭露社会矛盾。所以苏轼这一时期的诗颇具政治讽喻性，怨刺甚深。纵观这一时期苏轼的主要诗作，“托事以讽”主要可分为以下内容：

（一）讽刺新法

讽刺新法是苏轼在很多作品都表现出的一个内容。东坡在他的《凫绎先生问集叙》中写道：“先生之诗文，皆有为而作，精悍确苦，言必中当时之过，凿凿乎如五谷可以疗饥，断断乎如药石可以伐病。”这鲜明的表现了苏轼诗歌的现实主义创作原则。

杭州的蝗灾非常严重，“宦游逢此岁年恶，飞蝗来时半天黑”，苏轼在《捕蝗至浮云岭，山行疲苶，有怀子由弟》中写道：“西来烟阵塞空虚，洒遍秋田雨不知。新法清平那有此？老身穷苦自招渠”[1]77，一二句写蝗虫来时，比雨点还密。三四句则是讽刺新法，他认为新法害民，如果新法可行哪會致使民不聊生。诗作《戏子由》，苏轼赋予它浓厚的幽默的政治抒情意味，借鲜明的艺术形象来讽刺时政，讽刺新法。“平生所惭今不耻，坐对疲氓更鞭箠。”当时受到惩处的盐犯，大多是走投无路的平民百姓，对他们进行鞭打也是苏轼“平生所惭”的。苏轼便借此来讽刺朝廷盐法太急。苏轼的《山村五绝》是反映农村现实生活的杰作，《山村五绝·其二》“老翁七十自腰镰，惭愧春山笋蕨甜。岂是闻韵解忘味，迩来三月食无盐。”尖锐直接的反映了盐法的不合理性，自实行新政以来，加强了盐政盐税，官僚垄断的弊端日益严重，人民食不知味，过着极其艰难的生活。《山村五绝·其四》“杖藜裹饭去匆匆，过眼青钱转手空。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意思说当时发放的青苗钱，农家子弟在城中转一圈就花光了，只不过是学得城市口音而已，讽刺了当时的青苗法。

（二）讽刺统治者

苏轼在杭州任通判的两年中，水旱一直非常严重，在《祈雨吴山祝文》中他说道：“今者止雨之祷，未能逾月，又以旱告矣。”可见水旱之灾的严重性。熙宁五年（1072年）苏轼《雨中游天竺灵感观音院》中提到：“蚕欲老，麦半黄，前山后山雨浪浪。农夫辍耒女废筐，白衣仙人在高堂。”[1]77这里的“白衣仙人”表面指的是观音菩萨，实际上指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抨击他们对于秋收时节老百姓所遭受的涝灾置若罔闻。苏轼在密州任职期间，对当时的用人也是颇为不满，在《和李邦直沂山祈雨有应》中，“半年不雨坐龙慵，共怨天公不怨龙。今朝一雨聊自赎，龙神社鬼各言功。无功日盗太仓谷，嗟我与龙同此责。”则是讽刺当时的执政大臣，意思是“天不下雨本来是由于龙的懒惰，但人们却怨老天爷却 不怨龙，就像执政大臣不称职，老百姓不怨大臣而怨恨皇帝一样。这里以‘龙神社鬼来比喻执政大臣”[1]92表现了作者对为官者的讽刺。

（三）言明赋税劳役之重

面对人力不可为的自然灾害，老百姓只得顺势而为。然而在遭受无情自然灾害之后，百姓还要遭受沉重的赋税劳役，这使得百姓怨声载道。《吴中田妇吟》是苏轼于1072年作，他蒿目时艰，写下“汗流肩赪载入市，价贱乞与如糠粞。卖牛纳税拆屋炊，虑浅不及明年饥”的诗句。老百姓为了交税，卖牛纳税最后只得拆屋而食。“龚黄满朝人更苦，不如却作河伯妇！”年年灾荒，赋税日益沉重，竟让百姓无食饱腹，无路可走。苏轼此诗直指为官者不为民，语言犀利尖锐，发人深省。除了沉重的赋税之外，百姓还要承担劳役，在《汤村开运盐河雨中督役》一诗中，苏轼描绘了“劳动人民在雨中服役有如猪鸭的惨状”[1]78“天雨助官政，泫然淋衣缨。人如鸭与猪，投泥相溅惊。”繁重的赋税徭役必然会引起人民的反抗，故苏轼一到杭州，就忙于处理囚犯，不得休息，“君不见钱塘游宦客，朝推囚，暮决狱，不因人唤何时休”（卷七《和蔡准郎中见尧游西湖》）。

所谓“诗言志”，苏轼借诗讽刺新法，讽刺统治者，极言世间百态，利弊得失，这是中国传统知识分子“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最高表现，他借诗言志，其中蕴含了深刻的思想。

二、苏轼“托事以讽”的深刻思想

苏轼当年离开朝廷就是为了躲避各种利害纷争，在杭州、密州、徐州、湖州等地为官期间勤政爱民，表现出了极为突出的才能。在这个过程中，苏轼结合现实所写出的一大批政治讽喻诗更表现了他深刻的思想。

（一）爱民精神

苏轼兄弟从小在儒家思想的熏陶中成长，“仁爱”思想便是他们人生信条的重要内容。苏轼在《策别训兵旅二》中说：“民者，天下之本。纵观苏轼整个人生轨迹，都和人民有着抹不断的联系，青年出游，中年为官，他的眼光时刻都停留在人民身上。在初次离开朝廷为官的这八年中，杭州消蝗、密州除盗、徐州防洪，苏轼总是事必躬亲，体国忧民。

事实上，苏轼为官八年所作的一大批政治讽喻诗，都是为民鸣不平。无论是讽刺新法，讽刺统治者，归根结底都是为民请愿。“眼枯泪尽雨不尽，忍见黄穗卧青泥！”此为遭受涝灾之时百姓眼泪哭尽却无可奈何，只得忍看黄穗卧青泥的实景，让人读起不禁潸然泪下。苏轼出生民间，出仕为官，天生仁政爱民。“他见不得害民之政，见不得百姓受苦。”[3]107他经常因为官卑职小而感叹“早岁便怀齐物志，微官敢有济时心”，所以他便“以诗人之义，托事以讽”。因开运盐河，农民苦不堪言，苏轼写下《汤村开运盐河雨中督役》，极言此举农，于民不便;因秋雨成灾，农民一年辛苦劳动颗粒无收，而新政之害甚于秋雨，苏轼写下《吴中田妇吟》，极言谷贱伤农之惨状;因山谷之人，数月食无盐，苏轼写下《山村五绝》，极言盐法太峻，私贩法重。

“仁”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孔子首先把仁作为儒家最高道德规范，内容包涵甚广，核心是爱人。《孟子·尽心下》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苏轼传承于孔孟之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因为民鸣不平而身陷囹圄，这是他民本思想的体现。

（二）忠君精神

北宋朝廷践行的是“右文”政策，也正是在这样的政策之下，北宋文人的爱国忠君意识空前高涨。在大忠意识的潜移默化之下，他们敢于去批评皇帝，批评宰相，批评朝政，“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北宋的大部分文人都以国家政治为自己的最终关怀。

苏轼任官于杭州、密州、徐州、湖州八年之中，创作诗文不计其数，“托事以讽”之诗甚是突出，他借现实之境况来讥讽新法，讥讽统治者，言赋税徭役之重，言朝廷用人之弊等各个方面，归根结底都是源于对社稷，对皇帝的忠诚。先贤有云：民为邦之本，士为民之命。民安于士而乐于业，方能国运昌而王道兴。《荀子·王制篇》：“庶人安政，然后君子安位。传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苏轼相信百姓兴则国家兴，他为官所到之处，都治理的井井有条。治理蝗灾，水旱灾，他都事必躬亲，勤政爱民，真正做到了“先天下之忧而忧”。

（三）正义直言的精神

苏轼初到杭州之时，他醉情于杭州之美景，表现出归隐意向。但看到杭州的百姓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他毅然决然拿起斗争之笔，为百姓书写苦难人生。这种杰出的品格可为苏家之良好家风。

苏轼此时远离朝堂之外，本可以过逍遥自在的生活，不问朝廷琐事，便不会平添诸多烦恼，很大程度上可以在世间安稳度日。但苏轼的价值观人生观不允许他如此。在“托事以讽”之诗中，他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笔触直逼当朝政治，延伸至为官者，統治者。“见事有不便于民者，不敢言，亦不敢默视也”，他所谓的不敢言，便是过于谦虚。面对青苗法、盐法、水利法等之弊端，他执笔直言，讽刺新法之害;面对沉重徭役赋税，他矛头直指为官者统治者，他“托事以讽”，并不含蓄。

苏轼并非不明白他所作之诗可能会引起的后果，但为了百姓利益，为了国家繁荣，为了江山社稷，他借现实之笔抨击当朝之政，敢于表达心中不满，敢于陈述现实之弊端，这种正义直言的精神更值得我们深思与自省。

结语：

苏轼官场之路坎坷曲折，起伏不定，“仕途不幸诗家幸”，他杰出的政治才能，文学才能，更是我们宝贵的财富。在他因与朝廷意见不合初次任官的八年之中，政治上，勤政爱民，事必躬亲，所到之处深得百姓爱戴;文学上，他“托事以讽”，创作了众多脍炙人口的政治讽喻诗。他一生以“天下为己任”，于民仁慈，于君忠贞，于国无愧，给后世带来了深刻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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