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富
“我们应付地灾是有一整套的,要不早就被这猛兽吞没了。”半扇门镇阿娘寨村的党支部书记老冯坐在石头上和我聊着,“去年百年不遇的梅龙沟特大泥石流,那大舌头一伸一卷就吞掉了整整4个村子,包括我们家在内的好多房子全部被埋在这石头下面了。”老冯猛吸一口夹在指间的半截烟,向着石头唾了一口,用手狠狠地捶打着屁股底下的石头,想把它拍碎,更想逼着它把吞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我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对面剩下的那棵树,是我家的。这些石头泥沙下面,埋着的都是房子和财产啊,以我的理解,这就是自然在对我们下狠手,可我们又能把它怎样呢?”轻描淡写的话语间,老冯又用手狠狠戳了戳石头,他的心肯定是在隐隐作痛的,毕竟这下面埋着的是他的家和昔日的村子。此时此刻,我俩就坐在这石头堆里,仿佛也变成两块石头。应该说,这年过半百的康巴汉子,早已被磨砺得比石头还坚硬了,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他身上扛的不仅是自己的小家,还有整个阿娘寨村。
是老冯提出来在这里接受采访的,当时我不明白他究竟是何用意,包括陪同我采访的丹巴县自然资源局同志也被他弄得迷糊了。“刘老师,我们藏家人都是在家里接待最尊贵的客人的。”老冯声音低沉,语速缓慢。他们这一带本是丹巴县初步建成的乡村振兴示范点,绿水青山,美丽又富裕。许多人到丹巴美人谷旅游,都会顺便去到这小金川的河谷,既可上树摘核桃又可住上一两晚,感受乡间民宿,这里的藏家菜更是令人垂涎欲滴。
今天,我们几人来到这里,看得出老冯很开心,以老冯的热情,放到以往,肯定会从树上把新鲜的苹果摘下来招待我们的。可是,一切美好全都被毁掉了。在那个夜晚,前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包括最寻常的庄稼,还有夕阳下悠闲吃草的牛,全部被吞没,剩下的只有堆积如山的石头和泥沙。
“那个晚上,幸亏县上、镇上都有泥石流监测和预警信息。我隐隐有大灾将至的感觉,很警惕地冒着大雨巡逻了一遍村子之后,配合上级安排,果断地作出撤离命令,立即组织平时训练有素的年轻村民,把一些长者迅速背出门,往安全地带避险。果然没多久,泥石流就如万马奔腾般把我们祖祖辈辈建起来的寨子踏于脚下……”老冯神情凝重地回忆道。
“6·17”梅龙沟特大泥石流,毁掉的不仅是几个村子,还留下了大面积的滑坡山体,随时有再次发生滑坡的危险。因此,半扇门镇交通中断了50多天,被围困人员要么只能徒步翻山越岭近10个小时才能到达县城,要么只有从上游的小金县绕很远的路。
我从没有到过丹巴,为了给自己留一丝神秘,在从成都出发的几个小时行程中,竟然没在百度里查一下,做一下采访前的功课。目的地渐近时,看着车窗外那些高耸的山体,我惊呆了,这些山怎会如此破碎?高处低处的石头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经常在这边出差的司机老谢告诉我:“汶川和芦山地震之后,这些地方什么时候掉下来一块石头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分管地灾防治工作的丹巴县自然资源局副局长张彬见了面对我讲:“丹巴就是这么一个让人又爱又惧的地方,每年都有许多游客慕名而来,但一步一险的地灾环境又让人感到恐惧,事实上,我们每天都在与地灾结伴同行。”
丹巴县位于四川省西部,甘孜藏族自治州东部,地质构造为全球独有的漩涡状旋钮构造,被地质专家称为 “地质构造中的百慕大”“世界地质灾害博物馆”。
进入21世纪以来,丹巴县先后发生过数起惊心动魄的地灾。2003年,丹巴县发生的“6·26”岳扎乡鹅狼沟泥石流及“7·11”巴底乡邛山沟泥石流,为近百年一遇的特大泥石流灾害,这两处泥石流灾害共导致70多人死亡和失踪,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在这两处地灾点现场察看时,陪同我的、有着近20年地灾防治经历的老杜谈起当时的情景依然脸色突变:“那真是不堪回首啊,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一栋栋用心血造起来的房子,顷刻间就化为乌有。”
2005年,丹巴县城后山古滑坡复活,潜在的滑坡方量达230万立方米,滑坡导致前沿多幢建筑出现剧烈的拉裂变形,严重危及到半个县城4900多人的生命安全。谷底河水咆哮汹涌,县城危在旦夕,居民们被困在巨大的即将发生的地灾中……
2014年8月9日凌晨2时,丹巴县东谷乡二卡子沟发生特大泥石流灾害,瞬间冲出60余万方泥石流,致使10户农房被完全冲毁、85户农房严重受损……张彬副局长指着前方的挡墙告诉我:“现在,它不仅可以有效防范地灾,还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灾害发生后,我们组织各方力量,通过两年多时间才修筑起来的,当地老百姓也积极参与其中,出人出力,筑起了这道防范地灾的长城。”
应该说,自2014年开始,丹巴县的整个地灾治理进入了一个非常高效的阶段,并且得到了持续不断的治理。曾经获得“全国地灾防治先进个人”的原县自然资源局局长倪光全介绍说,一是省、州给予了空前的资金和技术力量等方面的支持;二是在无数次的探索实战中,我们逐步建立完善了一整套防治措施和实战经验;而且我们还建立了一支全民防灾的队伍,老百姓参与度很高,坚持不懈、夜以继日地活跃在全县。
在采访期间,老冯告诉我,“6·17”梅龙沟特大泥石流发生后,自己作为一名基层党组织的支部书记,不但要忍受着家庭巨大财产损毁的悲痛,更重要的还要化悲痛为力量,及时组织广大群众、动员各方社会力量参与投入到抗灾自救中来。各级部门都把关心和救灾救援力量第一时间送到了现场,全力以赴支持我们重建家园;施工单位在日夜兼程,滑坡仍不时发生,一方面要协调克服困难抓紧进度,另一方面还要稳定灾民们的情绪。在地灾防治一线工作已达10余年的县自然资源局副局长张彬进一步作补充:“这些年,全县一大批像老冯这样的基层党员干部,包括镇上、县上相关部门的同志,按照州县要求,既要用扶贫推动各项工作齐头并进,反过来又以各项工作促进全县如期脱贫。在地灾治理上,每天要严防死守防止新的灾害发生,也要到地灾现场参战督战。我们县局的同志们,常年都要在全县的地灾监测点奔波巡查,900多个地灾点一个也不能落下。”每天面对这么繁重的任务,在和10余年从事地災点监测工作的老李见面时,他还是那么的充满力量,乐观豁达,他说:“既然干这份工作,首先就得爱着,时时想着干的是保护大家生命财产的事,也就不觉得苦累了。”
都知道,丹巴上上下下这些干部,要让丹巴在这样的环境下实现如期脱贫,谈何容易?可他们就是能把丹巴县的脱贫工作干得很出色,多次得到中央、省、州的点赞。在进一步接触中,我才逐渐了解到,包括省、州下来一起驻县、驻镇、驻村工作的,还有那些镇、村、组干部们,你千万别以为他们看起来都只是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他们可都是全方位的一线工作尖兵。半扇门镇的美女党委书记见到我时,正在操场上训练基层义务服务队伍,匆匆交谈中了解到,这支队伍可谓是多功能的,常年既要参与乡村振兴工作,又要确保阶段性的森林防火工作万无一失,接下来,即将进入每年的主汛期,他们又将是地灾防治的排头兵,哪里需要就要奔赴哪里。千头万绪的基层工作,都在他们手里被出色地完成。
丹巴的每个人都是值得我们尊敬的,毕竟,他们的生活是真不容易,常年生活状况是这样的:头顶悬石头,脚踏泥石流,沟深沟长沟套沟。5条河谷131条沟,还有不计其数的小沟沟。我在想,如果要对丹巴县地灾点的人民实施相对大规模搬迁,是可行的,而且据了解,县上也不止一次动过这样的念头。但是,在大范围都存在地灾隐患的县域内,确实很难找到适合搬迁的环境条件。如果搬迁到县域之外,显然要面临更多实际问题,也并不现实,何况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谁又愿意搬迁到别处去呢?他们的文化、习俗全都深深扎根在这里了,这里有他们世代永续的根。其实,他们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在不断的损毁与重建中,已经学会了怎样与地灾共处,并且早有心理准备与它长期共存下去。而这样长期与地灾结伴同行,人类或将更加懂得敬畏自然、顺应自然,与自然和平相处。
站在半扇门镇腊月山三村的养猪场屋顶,我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灾后重建起来的家园。炊烟袅袅,一侧的山坡上,羊儿在悠然地吃草,牛在犁地,康巴汉子的山歌起起伏伏地飘向我的耳畔……一切都是那么宁静与和谐。“刘老师,您正站在我们的地灾监测点上哦。”旁边的村民提醒道,夕阳照在他黑里透红的皮肤上,更照进他乌黑的眼眸里,我在他的眼眸里只看到希望,再无其他。
走近悬崖村
由于之前从未到过凉山州,我们那天最初到达的又并不是大凉山,而是位于安宁河谷地、邛海边的西昌,这里阳光很好,街道上还偶尔绽放着蓝花楹。几天前,大片蓝花楹的绽放还在回响,处处都能感觉到富足在滴油,所以即使距离很近了,虽然同属一个地区行政管辖,仍然不敢相信凉山是真的很穷。凉山州自然资源局机关党委书记、彝族女干部武杰与我们见面后,快人快语,说凉山是个贫富二元结构特别突出的地区。
我们这次来,主要还是要感受脱贫攻坚带来的巨大变化。于是,第二天我就去了悬崖村,应该说,那里是最能直观感受中国脱贫战场的地方。没到过悬崖村,也许你做梦也不会相信,中国创造了如此的人类奇迹,只有到过悬崖村,你才会不自觉地感叹,眼前的确就是中国创造的人类奇迹和人间奇迹。
去悬崖村,我也并不是直奔去的,而是先去拜访阿克鸠射——这位与悬崖村一起出现在世人目光中的本土彝族作家,他现任昭觉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兼外宣办主任,被称为“最早叙写悬崖村的作家”。
当武杰书记联系他说我要去见他时,这位大凉山的汉子回答:“我在等他——刘师。”原来,他在我的朋友圈里已经关注到了我要去大凉山的动向。一见面,他就说:“刘师,您也帮我写写悬崖村吧。”他好像在寻寻觅觅中找到并肩作战的战友。难得阿克鸠射这么信任,心里非常感激这位彝家兄弟。
悬崖村之于阿克鸠射,早已融进他的血液,刻进他的骨子里,据说,从2013年起,他先后56次从悬挂在峭壁的天梯进出这个村子。为把悬崖村宣传出去,他就这样不分严寒酷暑地深入悬崖村,拍摄、写文章。其中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他没有告诉我,但我曾经翻看过他朋友圈里的很多照片,能想象得到,这些都是万分惊险中留下的,而且当初也不知到底有多少的不被人理解。和我聊起来他依然眼眶发红,他告诉我:“一切都是在那时发生的,但我只要咬定了一个信念,就是一切都得扛着,只要还有更多人知道悬崖村就够了。”
后来,习近平总书记看到了悬崖村的报道后,对悬崖村一直高度关注,悬崖村的一点一滴都在习近平总书记心间,而对悬崖村的关怀又足以看出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脱贫攻坚中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阿克鸠射几个月前曾经以邮递方式赠送给我一本长篇报告文学《悬崖村》,该书在不久前,获得了全国报告文学最高奖项——第八届徐迟报告文学奖,最近他刚刚出去参加完颁奖仪式回到昭觉。而他今天和我聊的却不是《悬崖村》,而是《悬崖村》背后那些鲜为人知的感人故事。我俩如入无人之境,就像是在讨论即将共同创作一部作品,开心得很。后来,他又让我观看由他主编的《悬崖村》的图片集,每一幅照片背后都有一个动人故事,他时不时给我讲其中的一幅。
一部报告文学,一本图片集,两本书,不正是悬崖村的脱贫攻坚史吗?我仿佛看见了里面的人影在晃动,他们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流汗、流泪、流血……刚刚过去的这场伟大的战争,他们共同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战果,《悬崖村》已先后翻译成近20种文字在全球传播。
阿克鸠射还告诉我,悬崖村虽然已如期摘帽,但产业发展才刚刚起步,未来主要还是靠搞旅游,让更多人去感受天险,说白了,就是在卖惊险,探险是人类的天性。去探寻神秘,那里有太多的未知在等待揭开面纱,也顺便让更多人去体会脱贫攻坚的成功来之不易。
阿克鸠射的一番讲解,令我们去悬崖村一探究竟的欲望更加强烈了。同行的几位朋友都没去过那边,也渴望早些亲眼目睹悬崖村这样的地方人们是怎样生活的、孩子怎样进出上学……
几年前,我正在准备一部关于扶贫的电影,做策划书时,找到一张拟用照片,照片上,一群孩子抓住挂在悬崖边的木梯,正在奋力向上攀爬,所有人都仰起头;一条藤梯,通向云霄,孩子们在藤梯上一点点地向上移动,打头的是一个女孩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后背着书包;跟在后面的也是一个女孩,仅能看见大半张脸和一双眼睛,她们的脸涨红,汗水湿透了头发……这张照片,不仅揪紧了我的心,相信也揪紧了无数见过的人的心,在百度里进一步了解得知,这张照片就是取材自凉山彝族自治州昭觉县的阿土列尔村,也就是大家习惯称的悬崖村,这是一个彝区典型的贫困村、落后村。如果不是因為时间等原因,当时,我说不定已经去到那里了,最终等到现在才去,我想我该向阿克鸠射兄弟致歉,向他的悬崖村说一声对不起,我来晚了,但我又在安慰自己,来了就不晚。
说起悬崖村,许多人其实并不知道这名字是怎么来的,也有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个村其实叫阿土列尔,而只知道它叫悬崖村。包括陪同我们的凉山当地人小马,他们都是一头雾水,在去昭觉县的路上,她还在说:“我不知道悬崖村怎么来的呢。”我说:“我们把这些问号带到昭觉县去问阿克鸠射吧。”见到阿克鸠射,小马向他问起这个问题,阿克鸠射告诉我们:“悬崖村早已经是一个不需要注释的地方了,倒是它一直沿用至今的名字——阿土列尔村,正在被人遗忘。几乎一夜之间,悬崖村成了阿土列尔村的代名词,它是我们昭觉县古里镇的一个自然村落,距县城72公里,常住居民100多户,480多人,海拔从628米到2300多米。以往,外人入村,村民外出,必须上下落差800米的悬崖峭壁,脚踩12段218级藤梯,所以得名‘悬崖村,2016年5月起,随着《新京报》和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分别对悬崖村进行了深度報道,悬崖村立即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
聊过之后,我们在昭觉县城匆匆吃了午饭,就往悬崖村奔去了。之前去过甘孜州丹巴县,一路上,看着高山深谷的地理环境,我和同行的小马不断作着比较,植被同样的少,但这里的山远不如有着“世界地灾博物馆”之称的丹巴那边的破碎,也就是说,丹巴更容易出现滑坡等地灾,但这里估计也好不了多少。总之,特别能感受到,这些地方的脱贫攻坚,不管干部还是群众,肯定是干脱了几层皮、掉了几斤肉的,真的不容易啊!但幸福靠着奋斗终究还是实现了,幸福的味道也让大家真真切切地享受到了。
越往前走,沟谷越深,公路就像是一条拴在山腰上的绳索,谷底的美姑河,水还不多,全然没有咆哮的打算,温顺得很,好像没有河的姿态,就是比别处矮一些而已,在更低处淌着。小马说:“我们这里的河,要是汛期的洪水泛滥就不是这样了。刘老师您现在只是看到了它的另外一面。”
公路随着美姑河曲曲折折,山也越来越显高,半截伸到大凉山天空的深蓝里去了。“在这种地方行走,随时可能遭遇落石和滑坡的。”长期在这种地方驱车的谢师傅告诉我们,“应该是‘5·12之后,尤其是又经历了2020年的疫情袭击,我们变得比以前勇敢了许多,也看淡了许多。虽然每次心里总还是有些担心,但无论如何,还得继续前行,不管前方会经历什么,我们已经逐渐明白,人类在今后的日子里,必将长期与灾难同行,相依相伴。”这时,我把我从阿克鸠射的长篇报告文学中了解到的一切关于悬崖村的东西,尽可能地都告诉了车内的同伴们。途中,我又接了几通电话,毕竟沟谷深,有时在公路的曲折中,信号并不那么稳定,我大声告诉朋友,我在去悬崖村的路上。他们多数对悬崖村并不陌生,也都希望有一天,能来领略一下传说中的惊险。由此,我也强烈感受到,这里策划打造以旅游产业为支撑的决定是很正确的选择。村上的住户利用自然资源、各种利好土地政策支持搬下来集中居住和生产,随着知名度的提升,要去村上游观的人也会更多。人来了就有消费,自然就增加了当地的收入,也就逐渐形成了产业,促进了发展。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同行的小马说,悬崖村就在前面,原来她一直用手机在导航。
下了车,按照几位前来引路的当地人的指引,我们跟在他们后面往前走。这时,眼前出现了一片脐橙园,脐橙齐刷刷的,我们个子一般高,长势很好,绿叶间,已经挂了无数的小脐橙。可以想见,过不了多久,这里就是满园脐橙了。据当地人讲,这是政府引进来的最新品种,价值非常的高。那时候,来这里旅游参观的人们,都会在这里参观品尝,买一些带回去。这种干热河谷地带的脐橙,和我老家赤水河谷的差不多,阳光充足,昼夜温差大,果子是难得的美味,好吃得没法说,别的地方产出来的,肯定没法跟它们比。这些脐橙,在我看来,其实也是当地村民的一株株的摇钱树。
继续往前走,右侧就是石梯,我知道这就是上山的入口了,我说:“我们来登山吧。”大家都在兴头上,也就响应了我的建议,沿着石梯向上攀,不久便汗水淋漓了。石梯左右两侧仍然是脐橙,一行行,一排排,登高一程再看,整个脐橙园都在眼底了,因为这片能种植的土地并不多,而且远远近近只看见这一片能种植的土地,是不是上天赐予村民们的奢侈品?显然规模还是小了点。我们知道,这些地方,只要能栽种,肯定会种满种尽的,在这里能形成这样的景观经济,也是能让来这里的人既饱眼福又饱口福的。这时抬头一看,“悬崖村”三个大字就挂在前面,仿佛过段时间橘园里的3个巨大的熟透的脐橙,在高处引诱着上山的人。下面一排“撸起袖子加油干”的字非常醒目,这是习近平总书记的教导,悬崖村有今天的脱贫攻坚战果,正是在这样的精神指引下获得的,在无数次的关键时刻,习近平总书记都给了我们精准的方向和无穷的前进力量。
石梯变成钢梯时,眼前就是2556级上山天梯的起点了,赶过来接待我们的昭觉县古里镇党委书记马比伍哈告诉我:“之前攀爬的下面一段还没计算进来,这才是真正的起点,以前的12段218级藤梯就是从这里开始的,现在已经换成了安全系数高且美观的钢梯,一直延伸到云霄里。许多客人来了,都会攀爬上去的,这一路很刺激,必须亲身才能体验。”阿克鸠射兄弟先前告诉过我:“有恐高症的最好别上去,那年,一位记者悬在半空,声嘶力竭,把我们吓够了,虽然最后她奇迹般地自救了,但从那以后,我们还是不提倡所有人都去攀爬。”
能否上去,恐高的我是没有把握的。我们向上继续攀爬了一段,就停了下来,蹲在钢梯上歇脚和照相。有一些前来旅游的人把我们甩在身后,继续往上攀爬,不一会儿,他们已经到达了眼睛所见的上头。马比伍哈指着上头的人继续讲,到了他们那个位置,得转到另一个侧面继续攀爬,每次一个侧面一两百级不等,不断转折,变换侧面,不断向上,到了最险的两三个面,差不多是90°垂直的,确实需要体力和勇气的。但当你大汗淋漓,使出全身力气抵达高处的时候,作为攀爬的胜利者,与我们脱贫攻坚摘帽后一样,内心又是无限愉悦的。山再高,我们都能征服,扶贫再苦,也难不倒我们,我们必达,我们已达,山高人为峰。显然,这是一位脱贫攻坚成功者在给我们分享成功的愉悦,也是一位攀登者在展示内心的巨大力量。
回程途中,我开始写一首诗。我是这样想的,此行最遗憾的是没有亲身感受从钢梯上到悬崖村,如果下一次去,我想,一定得备好充足的时间和足够的勇气,一并带上这首诗。悬崖村就在这里,也不是高不可攀,到时候就和别的更多的攀登者一起攀爬上去,增加深入实地体验,也领略一些山下无法想象的场景和风景,甚至也可以住在上面的民宿,听季节拔节,岁月流淌。那时,我就选个上午或是早上,站在悬崖村口,在蓝天白云下雄鹰展翅的美好里,迎着劲吹的山风,和那些树、花草、鸟儿一起齐声朗诵,也好让我的诗句播撒在草丛、树底,并点缀在悬崖村的青山绿水间。
(该作品系四川省自然资源系统“系统作家写系统故事”摘选!)
责任编辑/魏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