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 洁,苏振兴
(天津医科大学医学人文学院,天津 300070,1317864760@qq.com)
当今一些人不再满足于基因检测与治疗,进而转向高阶非健康目的的自身强化,通过综合运用纳米技术、生物技术、信息技术和认知科学等对身体机能、认知和道德能力进行身心的拼接重塑,达到人自身最高的“善”和完满。这样对生命的无限延伸引发了超人类主义和生物保守主义关于由此带来的生命价值和人性发展的伦理回应。超人类主义者对于通过技术增强的方式使人们能获得更大幸福持积极的态度,主张利用技术克服生理上的极限,改造人性,实现理想目标;生物保守主义则拒斥人类增强技术,认为它有损生命的内在价值,破坏了人之为人的特有的属性。不同于两方过于乐观和悲观的视角,尼采融合了双方缺失的维度,他的“超人”立足于对生命整体的发展,既不反对通过科学技术进行身体的塑造,但同时也要进行精神的内在超越,实现动态平衡从而达到的完善。尼采范式对消解两者的对立提供了可能性。因此,尼采哲学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现实价值。
超人类主义(transhumanism)也被称为扩展的与延伸的“人文主义”(humanism),其根本主张是要利用科技进步使人类获得某种根本上的进化——改变人的本性,突破种种自然与传统的限制,最大程度实现人的自由。首先,超人类主义把“人”看作是处于某种未完成的状态,具有进化和完善的潜能。其次,超人类主义始终认为我们有增强自身的意愿和动机,应该大力发展增强技术,使人能够摆脱“自然选择”达到最高的“善”,亦即获得最大的幸福。医学技术也从传统的质料方式转向高阶增强方式,以技术手段——包括利用纳米技术、基因治疗、基因工程和人工智能等“人类增强”技术——最终实现三大目标:超级长寿;超级智能;超级幸福。因此,超人类主义的方案就是通过利用科学技术和其他理性手段克服自身的问题,成为拥有比现在人类更大能力的人类——后人类。人类仍然是人类,但超越了自身的局限性,实现人性的新的可能性。
我们系统梳理超人类主义的特征,有助于更好地理解它对人类发展的作用。人文主义关注的是通过教育和文化上的改善来提高人性,而超人类主义则以新兴技术的应用来克服我们遗传生理的缺陷,从人类本身的“设置”层面改变人性。在这里我们除了可以明白超人类主义以技术作为武器的特点之外,也体现出了它是一种带有批判性思维的动态的哲学,不断克服生理和遗传所施加的限制,表明人类的进化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结果,是一个不断自我创造的过程。我们从赫胥黎(Julian Huxley)那里也可以看到这种思路:“也许超人类主义将起作用:人类仍然是人类,但超越了自我。通过认识他的人性并为其创造新的可能性。”[1]超人类主义是传统人文主义的发展,它并不将人的意义寄托于彼岸和来世,而是重视理性和科学,给予人最大程度的自由塑造自我。正如摩尔所指出的,超人类包含了对理性和科学的尊重等人文要素,使其关注于人的现实存在,并不依赖于彼岸。而要达到过渡为后人类的目标,以及在回答后人类将会是怎样时,超人类主义者的表现过于乐观。无论所涉及的是增强后的身体,还是认知或情感能力:“你刚刚庆祝了你的170岁生日,你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大。每一天都是快乐的。你发明了全新的艺术形式,利用了你开发的新的认知能力和情感。你仍然在听音乐——音乐对于莫扎特就像莫扎特对于糟糕的缪扎克音乐一样。”[2]从上述博斯特罗姆对于后人类的描述,可以映射出超人类主义者认为后人类“拥有一切”,甚至后人类只是称作一种“拥有一切”的特别的技术幻想,一种没有任何痛苦的生活。
综上所述,超人类主义是一种利用技术从根本上改变人类有机体,给予人类最大程度的自由塑造人性的动态的知识运动,使人类在现世实现自我价值并且以后人类作为最终发展目标。面对如此激进性质的方式和愿景,生物保守主义者登上舞台对抗超人类主义的发展,就其人性的改造手段、生命的价值实现,以及人与世界的发展关系等方面来进行驳斥,双方由此展开激烈的争论。
“生物保守主义”术语在2004年被知晓,目的是为了显示美国在生物研究和生物技术的辩论中保守势力的崛起,而后他们给生物学发展提供风险预估,为此设限来规范其发展不断壮大[3]。他们对于人类增强技术关注点,首先在于人类增强技术的“去人性化”会侵蚀对我们来说有深远价值的事物和赋予人类的特殊价值,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全面实施技术禁令,以防我们自身沦为“工具”的商业地位。其次面对人的复杂性,我们只通过技术来重塑品格,无须后天培养,是否能真正充盈自己的精神世界来实现自我价值,这样的“后人类”是否意味着生命的退化?正如莱昂·卡斯(Leon Kass)所提到的:“对人的本性最后的技术征服肯定近乎使人类彻底衰弱”。这种精通的形式与完全的非人性化是相同的。生物保守主义认为,单纯的技术性增强不仅使“人就自身而言的目的性”遭到严重破坏;技术化的“后人类”是否可以替代精神价值的培养也有待考察。
因此,生物保守主义从两个方面对超人类主义进行驳斥:其一,医学增强技术破坏了人与世界的关系,并且此番人工改造所产生的后果无法预知。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对此深表忧虑:“生物技术会让人类丧失人性——正是这种根本的特质不因世事斗转星移,支撑我们成为我们,决定我们未来走向何处。”[4]其二,人类要警惕当前超人类主义所带来诱惑的“禁果”。技术的方式虽然改变了人的身体机能、智商,甚至是道德能力,但是生命的实质不只是躯壳的简单增强。虽有生理和心理的不完美之处,但都是生命“体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经过教化和自我克服反而会转向更好的发展。因此人的内在价值并不是成为完美造物,每一种特征都有其存在的意义。科恩(G.A.Cohen)认为:“若基因操纵可以消除嫉妒该怎么办……我不想消除我们所有的不良的特征。我猜想有部分原因是负面的特征是我们完整个人的一部分从而使人成为我们个人所珍视、有特别价值的生物,因此是保持人完整性不可或缺的成分。”[5]两种观点都对超人类主义一切技术化的“无情”塑造提供了更为冷静的思考。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生物保守主义对于人类增强技术有两种恐惧:第一,医学手段的增强将会违背大自然的本性从而破坏人与自然的关系,并且对人性价值产生毁灭性的打击;第二,只依赖技术超越当前人类而过渡到“后人类”,并且替代精神价值的培养意味着生命的退化。而超人类主义对此进行了回应:首先要承认的是,大自然所赠予我们的同时也会带来如癌症、疟疾、不必要的痛苦和一些认知缺陷等,因而不应该全盘被动接受,进步是人之为人的根本动力,不能一味地遵循自然秩序,我们可以根据个人愿望和人道价值观念合法地改造个人甚至是人类族群的本性,而“增强”技术只会对我们求得最大的“完善”提供有益的支持。正如赫胥黎为超人类主义辩护道:“对可能性的热情而科学的探索,以及实现这些可能性的技术将使我们的希望是理性的,并将在现实的框架内真实地设定我们的理想……一旦有足够多的人可以真正地说出,‘我相信超人类主义’,那么人类将进入一种新的生存方式,他们与我们不同,就像是我们不同于北京人。它最终将有意识地实现其真实的命运。”[6]其次澄清的是增强技术对步入“后人类”是一个必要条件,我们不可能单纯依靠自我反思,以及后天教化就能走向“后人类”。虽然由于其不可直观地感受,无法明确地阐释“后人类”的概念,但他一定是在超人类变革的基础上更高阶的人的新形态,拥有我们无法想象的能力,而其中大脑和身体的增强必定是通过技术实现的。所以超人类主义学者索格纳(Stefan Lorenz Sorgner)认为:“后人类概念奠基于科学的期望、感官世界的重要性,以及内在的目标之上。如果人们承认后人类的终极基础是它能赋予有科学头脑的人以意义,那么后人类的重要性才能够被充分地理解。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或糟糕之处。”[7]超人类主义和生物保守主义主要争论的点在于:一是人性的发展是从技术上根除人类自身“设置”的缺陷还是通过后天教育克服自身实现自我的发展;二是技术性增强是否会破坏生命的本质,导致人与自然关系的混乱。二者的立场虽然是非此即彼的,但其宗旨是一致的,即为人类谋福利,只不过追求的方式不同,一个是技术激进论,而另一个又过于保守。超人类主义的重点是超越人类当前的发展。这就是说超人类主义者渴望超越自己的人类,其他人类也希望超越自己的人类。而尼采也提出了自我克服超越的“超人”学说,但是他的“超人”会接受技术增强还是像生物保守派哈贝马斯所说只通过教育改造人性实现超越,还是二者兼有呢?因此,厘清他的“超人”概念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
尼采的“超人”概念是他对于“未来哲学”构建中最重要的概念之一,也是权力意志中的核心概念之一,所以有必要先对他权力意志的哲学体系作一些简要的说明。他将世界归结于权力意志,进而说明生命就是权力意志(1)学术界对尼采的“权力意志”这一词的翻译众说纷纭。本文采用“权力(Macht)”对应英文中的power来理解,也就是“对权力追求的意愿”。我们会在尼采哲学体系中区别Macht和Kraft。Kraft是与英文中的force相对应,强调的是一种原始力量,任何拥有它的人都可以发挥其作用,而Macht是与升华和自我克服紧密联系的,是为了创造性的目的有意识地对力量的推动。。但这并不只是单纯将追求权力或力量作为生命的全部冲动,而是要强调了一种对生命赋予意义的动态的创造性活动。这种创造性不仅仅是身体层面的品质,同时也是精神层面的品质,而创造性以否定之否定的批判性为基础,同时也表现了一种开放性的态度。因此,他的权力意志的哲学体系是动态的、创造性和开放的。只有在此种情境下去理解尼采的超人概念才具有意义。
正如他的“权力意志”长期被误解和滥用,超人概念也饱受诟病。目前主要有两种对尼采超人的误解:第一个是法西斯主义误解;第二个是生物主义误解[8]。前者具有浓郁的政治色彩,脱离了哲学;后者则犯了传统形而上学的身心二元对立的错误,简单地将他的超人概念划分为生物学意义上的身体进化。无论是哪种误解,都只是片面地定义“超人”,我们可以从双重维度理解其超人:技术哲学的视角和形而上学视角,并且双方应处于动态的平衡。而这也是对超人类主义和生物保守主义论点的综合,这将在第三部分进行更详细的解释。
“超人”提出的背景是“上帝死了”,表面上是西方传统基督教信仰体系的崩塌,但更深层次的是前技术时代,即自然发展的人类文明时代的终结。基督教是面向个人的来世,让那些弱者找到借口并寄希望于自己的来世。而尼采将其倒置,把现世作为自己生命意义实现之地。因此,“超人”首先要回归人间“忠实于大地”[9]。并且提出“超人”是“更好的”人。在《权力意志》中,尼采提到“超人”不是另外一个高于人自身的主体,而是强调“培育”一种“具有更高的价值的人”[10]。而这个“更高价值的人”是视角性的,它不仅是形而上学意义上的,同时也是从技术角度出发保持对科学的开放性。
因此,超人首先是大地的意义,也就是把人从彼岸中解放出来要立足于现世为“超人”出现的前提。但面对“上帝已死”带来的生存虚无,我们该何去何从呢?尼采提出“末人”和“超人”两种选择方案。“末人”的内涵并不是最后或者最低等的人,它更多表达的是一种停滞不前状态的人,他们没有新的目标,放弃了创造和提升。“所有工作都是徒劳,我们的美酒变成了毒药,凶恶的目光炼焦了我们的田地和心灵……真的,我们已然厌倦于死亡了,现在我们依然醒着而且活下去在墓室里!”[11]这就是末人,甘于活在“坟墓”的死寂中,无为而平庸。而超人则与之相反,他愿意走出洞穴为自己创造新的存在感和更高的价值。但超人并不像上帝一样是新的偶像,而是一种自我克服的“力量”,这种力量的不断生成,流变和释放表明了不断前进、开放的姿态,这与科学不断改善人类的发展状况的基本立场是一致的。改善人类必须增加创造力、智力和洞察力,知识就是力量,而科学又是探究知识的重要途径,知识是激励力量的工具,二者成正比。尼采指出:“道德被消除后,物理学被证明是一种福音,科学开始获得新的魅力。道德是对科学的敌意。”[12]这充分表明了尼采拒绝了传统西方宗教基础上的僵硬的道德体系,而要以科学的方式为人类的存在和发展提供新的价值思考。但与此同时,也强调了教育的重要性,从而为人类社会的发展提供精神动力。
“超人”不是生物学概念,而是能担负起自身所设立目标的人,无论你设置的任务是什么,都不是普遍适用的,而是要致力于自己所设立的目标。“超人”是可以看见创造生活的责任和喜悦,生活不是超越上帝的力量,而是在于一个人自身。在苦难面前,尼采赋予了自身生命意义的同时,还了解苦难本身就是揭开幸福不解之谜的钥匙。这也是超人必须明白“永恒轮回”所要传达的,即对生命的肯定。重视生命的每个瞬间,瞬间即永恒,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必须要面对的人生体验,痛苦和快乐也是相辅相成的,无须逃避苦难,而是肯定生命的每一刻,发生的每一件事,通过教育来克服生命的虚无感,为生命重新赋予意义。传统意义上来说幸福是与痛苦和苦难对立的。对于尼采来说,幸福是奋斗的过程,幸福是你为你所设置的任务所经受苦难的过程。经历苦难的过程,才是幸福最好的体验。痛苦几乎是幸福的条件。因此,一味通过技术来改变基因是无法直接得到幸福的,人性无法通过基因得到完全地进化和改善,后天的教化努力必不可少,这正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动力。
尼采对于科学技术是开放的姿态,并不排斥自然科学。他与传统形而上学也不同,将精神与身体对立,并且贬斥身体而抬高精神的作用,而是将身心地位倒置,用查拉图斯特拉的话说,理性不过是身体的“玩物”和“工具”。他也明确指出,“超人”的目标不在于大脑的更高塑造,而是身体的整体更高塑造。这里的身体不仅仅指肉身,但这却是基础,否则一切的教化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他的“超人”是其创造性意志学说的目标,同时他也强调了技术活动的创造性,称其为智力的创造性活动。但他也不是肤浅的技术乐观主义或单纯否定,而是从对于那些肯定生命和服务于其目的加以支持。罗伯特·麦金恩(Robert E. Mcginn)曾评价说:“他看到了对于某些技术的开发和使用为加强人性的积极和创造性方面提供了机遇,也为克服自身提供了强化的力量,这对是实现其超人目标是很重要的。”[13]因此我们可以看到他对技术的开放性姿态并不是没有任何限制,而是如何使技术更好地能够实现“超人”目标,即人类生命不断提升,自我克服的意志。
提到尼采的“超人”是未来性的理由之一,是因为它没有既定不变的标准,是不断生成具有创造性的,这符合科学技术的创新发展历程,是自己否定自己,但这种否定是积极的克服自身。尼采的“超人”确切而言,既要有科学技术对人类身体和认知的改善,又不能缺少通过教育来修养自身,增加精神内在对抗世界的力量。正如尼采在某种意义上承认理性与情感并非简单的对立物那样,基因增强和后天教育也并不冲突(超人类主义和生物保守主义所代表的立场),我们不要单独谈这两方,要以尼采权力意志的语境下商讨二者动态平衡的关系。
尼采秉持着一种动态的权力意志形而上学,并将之运用到人类以及其他所有存在之上,这暗示一切事物都会不断地遭受一些改变,没有什么是永恒牢固的。他的“超人”教育是以增强力量,非传统道德和宗教所指导下的科学教育。尼采的教育观念和超人类主义者在人工增强观念之间在结构上有相似之处。尼采在《人性的,太人性》中强调“无论一个人用自己的知识扩展到什么程度”,与此相一致的超人类者也坚持理性、科学和技术改善人类生活。这些都是尝试扩展人类能力的相似性程序。尼采试图通过不断自我超越的内在力量来改善人类,这种力量是通过理性和科学作为支撑,而新兴技术则是二者的产物。因此,教育改善和基因增强是两个并行不冲突的过程,为了满足不同生活方式和习俗并存的当代社会的期望,这两种方式都应该保持开放状态。
坚定认为教育和技术性增强具有一致性的索格纳将教育描述为“父母对文化的普遍传播,在这种文化中,文化与美好的理想紧密相连。”[14]父母通过教育指导后代的自然倾向的形成,超人类主义将遗传增强看作是基因随机选择的平衡。因此,无需作非此即彼的选择,在尼采“超人”的动态开放的接受语境下,将教育和基因增强视为平行程序,并且二者都旨在改善人类生活,也能满足生活方式和风俗并存的当代社会期望,不管是何种文化背景都应保持开放性。安德斯·桑德伯格(Anders Sandberg)根据超人类主义提出的“形态自由”概念认为,人工增强应该被视为自我定义和自我创造的适当和法律工具:“今天,我们在西方社会看到,人们越来越多地接受个人的自我表达和多样性。”[15]但他主张个人的创造和自我决定的后现代概念中,也承认面对技术和社会变革,我们需要强有力的道德作为基础,教育也是其中必不可少的角色。
在尼采“超人”的创造性和自我克服的背后是一种多元化和崇尚多样性的表达,是不同力量之间的对抗和超越。“超人”不是所要达到的最终目标,而是不断超越的状态,探究更多生命可能性的努力的过程。科学可以为自身和其他社会角色寻求无限的自我创造更多的条件,这与通过后天教化形成文化上的认同毫不冲突。我们无法拒绝科学技术对生活的渗透,我们的生命本质也逐步从简单的碳基生命状态到智能化,重要的是如何共存和调节实现教育和人工增强不同力量的动态平衡。
在尼采对“超人”未来性的畅想中,立足于现实的生命存在并且不断增强自身的力量,不用既定标准和传统道德限制自我的创造和克服的意义上,他可以是一个超人类主义者。他们都反映了超越已丧失其强制地位和普遍信誉的道德和生物限制的可能性和合法性,两者都普遍拒绝神学式的人类学,人的身心并不是僵硬对立并且灵魂永远处于最高地位,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依赖于动态唯物的和进化的权力本体论。而这种本体论有利于超越生物学和文化所施加的限制。但同时尼采又不会全力支持超人类主义,也不是一个纯粹的超人类主义者。因为他的超人概念与永恒轮回相连,我们对生命的肯定,是愿意接受存在的缺陷的生活,不像超人类主义那样过于追求技术带来的所谓进化上的完满,而是在面临所有缺乏时,能够超越自身去克服,不是一味逃避和否定。把生命当时当作是瞬时永恒的,使主体能够有充溢的意志和力量去克服缺乏,达到精神上的强化。
通过上述总结可以发现,尼采对于人的完善更多的是文化上的完善,而达到这种文化上的完善和增强,技术和教育缺一不可,实现共存并且达到动态平衡才是目标。从不断生成流变和创造性的权力意志学说出发走向“超人”,尼采不会同意简单通过技术“加工”来教导人类,正如他也不会只以道德教化走向“超人”。超人类主义者正在通过改变人类的生物遗传结构,从增强到最小化或消除古代以及最近人类的衰老和死亡问题,寄予了最有希望的想象。但改变人的本性和扩大新的机会不仅需要技术革命,而且还需要进行重大的社会变革,文化态度和价值观的深刻转变也是关注的重要部分。对超人类主义和生物保守主义非此即彼的选择方式很难适应当前的发展,需要生命哲学作出“价值重估”为人类“增强”技术提供多角度的思考。而尼采对于“超人”的身体和精神超越的双重结合为我们重新协商这种新的文明范式所需要新的哲学和意识形态、新的伦理学、新的文化、新的心理学带来启示和思考,也为制定新的伦理规范和制度提供理论基础,使我们走出被置于野蛮的技术怪物或者一味拒绝而停滞人的发展这种两难境地提供新的对话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