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长”五彩缤纷的梨园梦

※文/关华

“事长”陈公也，乃大名鼎鼎的京剧票界领军人物陈增秦先生。

陈公祖籍天津客居西安，早年毕业于陕西工业大学，曾就职于陕西省京剧院，是一位资深的专业琴师。

退休以后，陈公看到国粹艺术不为年轻人所接受，国粹传承发展任重道远，为此他立志要培养高水平票友队伍，为京剧传承和发展贡献一份绵薄之力。

2012年，陈公牵头组建了陕西省西安育华京剧社。2018年西安育华京剧社被天津市和平区授予“和平杯金牌票房”称号，这个称号是京剧票界最高级别奖项，可谓票房建设之楷模。

初遇陈公，是十年前的事了。那天北铁路京剧票房准备响排《长坂坡》，窗外一阵爽朗笑声敲打窗棂，这笑声直率悦耳，极富感染力，让人闻之就想跟着一起笑。我隔窗望去，一位笑容可掬的先生徐步走来，只见他四方脸寿字眉，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着一套紫红色西服，内穿白衬衣配一条蓝色领带，脚上皮鞋擦得倍儿亮，显然是位注重仪表之人。先生虽然年纪大了，但给我的第一印象就一个字“酷”！众人见他来了，立刻围上去，有端茶倒水的，有请教琴艺的，亦有请他教戏的，更有琴师主动让位请他操琴。老先生亲切地与众人寒暄着。我问身旁人：那位老先生是谁呀？答者道：陈事长啊。闻言我大吃一惊：市长先生与民同乐来了？答者大笑：此事长非彼市长，这位先生叫陈增秦，是一位退休的专业琴师，因热衷于公众事业而得“事长”之名。所谓“事长”：皆因先生素有统帅领袖之才，善于处理繁杂事务，是陕西梨园行领军人物。闻此言我不由对陈公肃然起敬，此刻便暗自有了接近之意。

陈公操琴技艺高超，尤其是京二胡在行内是首屈一指。由于他怀揣绝技，为人谦和，在伶、票两界享有很高声望，慕名而来向他学琴的人不计其数。陈公爱戏如痴如醉，大约是情怀使然，给票友操琴、教戏从不收费。有人向他请教学戏，他便毫不保留地细心教授，从运弓到劲头，从技巧到韵味，再到肩膀头和气口等事无巨细一一指教。下课后，还时不时自己提上酒瓶子，请学生小聚吃饭。就这样亏本的生意，他是乐此不疲津津有味。有道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从育华票社初建到现在，大多数琴师都有了长足进步，更有吴延军先生已经步入西安一流琴票行列中了。

一次我到票房弹琴，老远就被一阵韵味十足的京二胡曲调吸引住了，驻足倾听，只觉得人曲合一令人陶醉。我推门进去，原来是陈公正在给学生演示京二胡特有的回滑音。我由衷地伸出拇指给陈公点赞，陈公则以手拍额开怀大笑。陈公说：戏曲入门讲究口传心授，京二胡各种技巧如无人指点，非十年苦功依然不得要领。我曾经的辉煌已经过去，现在我只想在有生之年把这点技巧传于他人，也是对京剧国粹的一些贡献吧。

陈公办事不达目的不罢休。众所周知票房工作不好做，要想建设票房，光是寻找场地就是一个大难题：2012年育华京剧社先在育才中学创立，没过多久校方收回场地征作他用，遂转至碑林区文化馆活动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因为拆迁，活动场地再次被取消。多年来陈先生就为票房寻求一个稳定活动场地颇为伤神，甚至到了走火入魔境地。记得有一次和陈公到餐馆用餐，席间陈公看到餐馆前厅有一块儿相对大的空间，立刻过去用脚步量了一下说：“你们看这块儿地方大概有50多平米呢，作为咱们的票房活动场地够用了，真好真好！”逗得在座的人哄然大笑：“人家是饭馆儿呀，哪里能让你用作排练场地呢？”陈公闻言又是以掌击额大笑一声：“我醉了醉了！”“事长”之所以是“事长”，就是他屡屡碰壁不改初衷的韧劲。为了场地问题，几年来他到处烧香拜佛，几经周折几经磨难，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的执着感动了雁塔区文化馆领导人，并得到文化馆鼎立支持，才有了今天小寨这块风水宝地。

西安地区大小票房几十个，但是多数票房只是停留在戏迷票友闲暇时间唱唱戏过过瘾层面。陈公认为票房更大的作用，应该是培养票友爱戏、懂戏，从而领略国粹艺术的深刻内涵。

据我所知，京剧票友一般都是年龄偏大，年轻人少而又少。一次，育华票社要制作和平杯海选录像，陈公请栾广平老师和我给演员化妆。去了以后我发现：育华票社的参赛演员全是我没有见过的年轻人，并且唱得非常好，表演得也非常到位。眼前这几位年轻人似乎一夜之间冒出来一般，令人瞠目结舌。见我不解，陈公告诉我：为避免京剧票房断代现象，多年来他专门在培养新人上下功夫。比如这位饰演《痛说革命家史》李铁梅的演员，名叫刘华。初来票房时她跟不上胡琴，在陈先生指导下硬是靠着不懈努力，竟然能粉墨登场。清纯美丽的田红也是初学者，她饰演《凤还巢》中的二小姐，无论扮相、唱腔、身段都有模有样。助演丫鬟的刘莉莉高端大气，天生一副好嗓子。少年时代受父亲熏陶酷爱京剧，平日里喜欢自吟自唱几句，经朋友引荐来到育华京剧社，得到陈增琴先生指导，经过几个月刻苦练习，现在已掌握许多经典唱段了。尤其是新人胡安慧，初来时胡琴响起她不敢开口，陈公则用胡琴带着她一句一句的学，现在小胡已经会唱《贵妃醉酒》《西施》等。此外陈先生还重点培养了月琴爱好者，在乐队跟琴伴奏的能力，其间有张强西北琴艺会的才女王群，已经可以怀抱月琴在乐队伴奏了。如此优秀的新人像初放的花朵，在陈公带领下步入国粹艺术殿堂，使得票界更加姹紫嫣红绚丽多彩。

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与陈公交往之后我发现他胸怀坦荡人缘极好，与人交往全凭一片真心，是个不折不扣的性情中人。陈公素来喜好以酒会友，宾朋四海皆有。有朋自远方来，他顾不得锦囊羞涩定要设宴款待宾朋，大有“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的气势。席间推杯换盏，或浅吟低唱，或以掌击节，或谈笑风生，所谈都是京剧中的那点事。更为叫绝的是，陈公也有不吃亏的时候：酒至微醺时，陈公便会拍案而起冲着某人说：“大老板，今天的酒您不能白喝，我要举办全省京剧票友演唱会，您得给我们赞助啊！”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没想到对方竟会说：“行！多了没有，几万块还是可以的，不过演唱会我要唱一段！”陈公又是以掌击额哈哈一笑：“没问题，我为你亲自操琴。来，干杯！”瞬间一场演唱会的赞助搞定，简直就是一对“癫狂戏痴”！

陈公对内有领导能力，对外更有串联本事。为增进与外地票友友谊，育华京剧社与宝鸡群星京剧团票友结下亲密联姻关系。他带领育华京剧社团员三进山城与宝鸡票友举办京剧联谊演唱会，育华京剧社有重要演出，一声召唤宝鸡票友即刻到西安协助演出。2018年西安育华京剧社和宝鸡群星京剧团双双携手取得“和平杯金牌票房”称号。

获得“金牌票房”称号以后，陈公亲自带队远赴湖北襄樊、海南三亚等地向兄弟票房取经学习，邀请外地票友来古城做客传经送宝。育华票社分别与沧州泊头京剧社、北京雅韵京剧社、天津美膳京剧社等金牌票房举办联欢演出活动，有效地提高了自身演唱水平。

对于陈公这种在串联中得到提高的能力，天津的资深票友寇援先生对陈公评价极为贴切：

三教九流皆我友，四面八方都来风。

伶票两界都风流，古城翘楚看陈公。

陈公才华横溢风流倜傥，遥想当年他接拍广告、电影、电视剧、《都市碎戏》以及担任节目主持人，无所不能。十几年来，他台上操琴台下排练，事无巨细身体力行，深受大家尊敬和拥戴。去年十二月十六日八十寿诞，百人前去为陈公贺寿。陕京乐队全力以赴，优秀演员倾情演唱，票友戏迷、亲朋好友莅临祝贺，场面异常热闹，足见陈公平生为人所敬。

赘叙到此，陈公依然是个凡人，“事长”所为似乎都是小事，可正因为这些凡人小事，使得陈公被众人推崇！正因为这些凡人小事促进了古城京剧票房事业繁荣。

此时已是仲冬时节，百花凋零万叶归根，不由人平添一丝苍凉。再看陈公，比起十年前初遇时老了许多，但他依然默默地编织着心中五彩缤纷的梨园梦。有道是：心有多大，梦有多美，他一把京胡两鬓银丝，只想再为京剧的传承发展多做几件事。如今票房建设已经初见成效，陈公也在自己所钟爱的皮黄声中尽享晚年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