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
摘 要:新药研发科研能力和社会药学服务功能的决定因素之一是药学人才的教育和培养。日本高等药学教育顺应社会需求不断完善、改革、发展,培养优秀药学人才而使日本成为国际医药强国的过程和经验,值得我们学习和探讨。因此本文从药学教育的发展契机、新型药学教育萌发、OBE药学教育深化改革、课程设置映射培养目标等方面探讨日本高等药学教育的发展改革经验,有利于我国适应社会需求的药学教育模式改革。
关键词:日本药学教育;改革进展;借鉴
本文从药学教育的发展契机、新型药学教育萌发和OBE药学教育深化改革等方面阐述日本药学教育的发展历程,旨在为中国高等药学教育模式改革提供参考。
一、“医药分业”是药学教育发展的契机
医药分业是欧美地区的惯例,作为广泛扎根的医疗制度而广为人知。日本的医药分业的道路漫长而曲折,自1874年(明治七年)公布《医制》,明确医师和药铺主(即药师)的职责起,有了医药分业的记载。但在1889年(明治二十二年)公布的《药律》附则第43条却规定了医师的药品调剂权,严重阻碍了当时医药分业的发展,同时也搁置了药学专业人才的培养[1]。《药律》公布第二年的医生数40215名,药剂师数为2689名,显著的从业人数差异,表明医药分业已大幅后退[2]。此后的近百年,直到1974年处方权料金提高到500日元,成为现代医药分业的起始点[3],医药分业才真正开始,药剂师的社会职能才开始逐渐得以实现。药剂师作为责任主体负责医药品相关的总业务,包括开发、制造、供给、试验、管理、情报、调剂、指导、咨询等,帮助实现医疗的合理化和医药品供给,为确保国民的健康生活作贡献。到20世纪80年代,政府意识到药剂师在药物不良反应、药物相互作用、重复给药等重大问题上所具有的重要作用,进一步推进了医药分业,自此,药剂师在日本的社会、经济地位得到充分认可。
因此,在日本以医药分业为契机,区别于医学教育的现代高等药学教育开始迅速扩张和发展壮大。自1983年(昭和五十八年)具有药学部的29所私立大学,至今扩展延伸到了包括国立大学、公立大学在内的73所大学,均创设了独立的药学部。通过调查这73所大学的药学部招生情况,发现2020年药学类的招生总数在日本已达到12505人,其中包括国立大学14所招生1038人,公立大学5所招生430人,私立大学54所招生10877人(表1)。
由此可见,经过日本高等教育培養的药学人才,越来越多地提供面向社会医疗的协助补充服务。日本医药分业政策使药店的药剂师能根据患者个人详细用药史及其支付意愿,为患者提供个性化的用药指导服务。同样,药店的专业药剂师能给每位患者建立详细的用药档案,不仅对患者用药进行有效管理、病人用药教育等,也是对医生和医疗机构的一种“变相监督”,进行复核医嘱、监测药物的治疗过程、合理用药指导和药学监护,避免“过度用药或用错药”。医药分业促进了医疗和社会药房工作中药学服务的协助作用和监督机制,突出了药学服务的关键作用。
二、“患者本位”催化新型药学教育萌芽
在日本的近代科学技术进步中,药学教育及研究对医疗的进步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在日本随着医疗高度化的进展、社会老龄化等,对于医疗的社会需求不仅仅局限于疾病治疗,而是越来越多地转变为对健康和生活品质的重视。日本药学教育在以“患者本位”的医药学相关教育基础上,进一步充实应对高端科学技术专业教育的同时,也开始重视培养药学人才作为医疗服务者的高度使命感,实行知识、技能和态度的平衡教育。日本药学高等教育以保护生命健康、为社会作出贡献,培育尊重生命和社会等有道德教养人才的同时,注重培养在医药品创新、开发、制造、流通中具备专业知识和技术的药品专家、药物治疗专家以及作为医疗人员的药剂师等专门人才[4]。培养适应这些社会需求的医疗服务型药剂师和药物研发的研究人员成为药学教育的重要课题。因此,在药学教育中,为了培养作为医疗服务者的药剂师,满足社会需求,日本现代药学教育模式也随之在做相应的调整。大学、日本药学会、日本医院药剂师会、药学教育协会等相关机构,文部科学省、厚生劳动省等合作极力推出培养药剂师为目的的6年制课程。
图1列示了2000年后日本药学教育改革相关的事件,这些提案和改革完全是基于“患者本位”理念而萌发的现代药学教育模式和改革标准。2000年,日本开始提出并探讨药学教育模式、核心课程,2001年药学教育协会、日本药学会主办第一次全国药学教育研讨会,2002年制订了包括实习课程在内的专业药学教育核心课程,2003年文部省和药学教育改革调查研究会制订实践实习模式核心课程,研究药剂师培养所需的年限,讨论了延长药学教育的年限[5]。
此次实践实习模式核心课程的培养目标明确了从实践实习前包括处方权及调剂、咨询服务、风险管理、服药说明与患者接待,到医院或药局实习培养目标,从服务意识、态度、职业素养到专业知识教育,充分体现了作为医疗服务者的药剂师培养理念。到2006年,药学教育按照医疗药剂师和药物科学研究者的不同培养目的分成6年制和4年制的课程,以培养医疗药剂师为目的的6年制的药学教育正式实施[6]。2008年针对6年制延长教育年限的药学教育药剂师国家考试制度,由厚生劳动省医道审议会、药剂师国家考试制度改善委员会进行了研讨。2012年3月实行6年制药学教育药剂师国家资格考试,第一期6年制药学教育学生毕业,走入社会医疗服务。另一方面,4年制的药学教育,从2006年到2017年作为过渡期,药学4年制课程毕业满足一定条件的学生可通过药剂师国家考试资格取得药剂师资格。从2020年起实施新的对应于修订后的药学教育模式核心课程的国家药剂师资格考试,只允许经历6年制药学教育的学生参加,合格后才能进入社会的医疗服务系统。
表1中,日本2020年的药学招生人数中,6年制10878人,4年制1627人。据所调查的73所大学的药学部2020年招生数据,目前保留4年制药学教育专业的大部分是国立大学,仅有13所私立、2所公立大学保留4年制药学教育。其中国立大学中的大阪大学和东北大学已完全实行6年制药学教育。比较2020年日本药学部6年制和4年制的招生人数可知,“患者本位”的服务医疗主流思想在6年制药学教育培养中得以体现。
三、OBE促进药学教育改革深化
高等药学教育面临发展壮大契机的同时,也面临适应社会需求培养人才的挑战。成果导向教育OBE(outcome-based education,OBE)由美国的Spady[7]率先提出后,获得了广泛重视和应用。日本的药学教育顺应这种全球教育潮流和社会需求,进行了成果导向的进一步教育模式深化改革。
2013年日本药学协会作为文部省的委托单位实施了核心课程的修订工作,以“学习成果导向”为框架修订了药学教育模式核心课程——
主要是围绕培养有能力有资质的“药剂师”而全面设置课程,即6年制课程药学教育毕业时达到“药剂师所要求的基本资质”[8]。现有4年制药学教育以培养药物研究、新药开发、药品情报信息、卫生行政等方面人才为目标,要求毕业学生具有作为科研工作者所必备的能力。4年制药学教育课程以药学的基础知识为基础,主要培养在药品及医疗器械的研究、开发等社会各个领域优秀人才,毕业后可继续升学进入硕士的深造,研究方向以新药研发和基础研究为主。在6年制的教育中,为5、6年生设置面向临床的实践课程。6年学部(本科)学习结束后,也可进入大学院(博士)的学习,研究方向以医疗药学为中心的临床研究为主[9-13]。
日本社会人口老龄化造成了疾病谱的变化,针对临床疾病谱的新药研发需求和医疗辅助用药研究的现状,2014年文部省再次提出药学研究课、药学部的任务是以培养在国际舞台上具有活跃的 “创药临床力” 的优秀人才为目的,同时也将培养具有充分新药研发能力、能承担新药研发最前沿工作的研究人员。以此为指导,2019年大阪大学率先开启全新的药学教育改革模式(新全6年制)(图2),重新划分专业方向,分别从先进研究(“6+4”年制,即10年一贯制)、药学研究和Pharm. D三个主要培养方向,面向培养研究型药剂师和Pharmacist-Scientist而施行全新的药学研究教育[14]。这是在日本史无前例的新全6年制药学教育,目的在于培育有研究意识的药剂师、有医疗课题的探索解决能力、能发挥领军作用的优秀人才。基于这样的培养目的,大阪大学药学部从化学领域、生命领域、医疗卫生环境领域作为基础研究的药学研究开始,面向社会的应用研究、新药研发进行了药学教育的深化改革,展开了全新的药学教育模式。
四、课程设置映射药学教育培养目标
基于4年制及6年制的人才培养目标不同,日本的药学教育课程设置也呈现异同,同時考核的要求也不相同。在第一、二年的通识及基础教育中,4年制和6年制的课程科目安排几乎相同,从第三学年开始,不同学制向各自的培养方向设置课程,如4年制教育注重创药理论和实践课程,6年制教育注重临床医疗服务知识及实践课程。从平成十八年(2006年)开始,京都大学药学部[15]由培养创药科学研究者、技术人员为目标的4年制药科学科和高度支持医疗的药剂师、医疗药学研究者为目标的6年制药学科两个学科构成。一、二年级学生主要学习通识课程和专业基础课程。通识课程包括人文社会、自然、外语等科目,专业基础教育包括药学伦理概论、药学生物学、药学物理化学、基础有机化学等。三至六年级学生进行专业知识学习和专业实习训练。期间4年制药科学科的学生主要学习药学所有专业领域的实验技术,了解药学研究的现状,致力于特定专业领域的新课题的研究;6年制药学科的学生主要以医疗指导为中心进行专业学习和临床实训,了解药剂师在医疗中的作用和功能,熟悉药剂师的工作,同时也开展医疗药学领域课题研究等,6年制学生需通过药剂师资格国家考试、取得药剂师资格方能进入临床和社会从事药剂师工作。
从药学部不同专业方向的课程设置中可见,日本药学教育从新生开始就抓人文教养教育,通过人文社会、教养教育和生命教育使得学生对生命和伦理道德更尊重,对生命科学相关的药学更敬畏。课程设置在化学类、物理类、生物类、生命科学类、医疗类专业知识学习的同时,也注重专业领域的实训部分,实训部分的学时安排几乎与专业知识的学时相同,此外还针对6年制学生安排医院、药房等特训实习,熟悉药剂师医疗服务的方法、内容和职责等,为医疗药学、临床药学及相关领域培养高度专业优秀人才。
五、日本药学教育模式改革的启示
日本是医药强国,其药学工作者强大的临床用药指导能力和适应临床的研发能力与其高等药学教育的理念、发展和改革密切相关。日本药学教育的改革发展过程及教育理念教育模式变革,对我国药学教育改革有参考价值和借鉴意义。
首先,适应社会需求、促进生命健康是日本药学教育改革的初衷。真正的医药分业促进了日本药学教育的发展,使药剂师在日本的社会经济中地位升高,药剂师的职责和担当也在医疗服务中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以医药分业为契机,培养医疗服务者、服务社会的药剂师是发展药学教育的初心,目的是为了适应社会发展、促进生命健康和提供优质医药服务。为了这一目标,日本药学教育模式一直在不断改革和创新。从最初重视药物基础研究和新药研发的4年制药学教育模式,发展到重视服务医疗满足患者需求的6年制药学教育,再到以大阪大学为代表追求“创药临床力”的里程碑式的新全6年制药学改革,每一阶段的发展都是药学教育围绕生命健康和社会需求、医药发展需求而不断前进的。以人为本、尊重生命地发展药学教育和进行教育模式改革是值得我们提倡和学习的。
其次,“实学教育”和“人格的陶冶”是药学人才培养的必需。日本药学教育从新生开始即重视人文、社会和教养教育,并以此为思想意识基础,立足于生命科学、基础药学、创药学、医疗药学、卫生药学等知识,以培养医疗药剂师、药学研究优秀人才为理念,为人类的福利和健康服务。日本药学教育秉承“患者本位”的理念,在6年制药学教育的培养过程中重视实践实习教学,药学生必须经历医院、药局等药学实践学习过程学习如何面对医护、面对患者、处理复杂药事服务问题等,从沟通方式、处方审核、调剂取药、临床合理用药、毒麻药品管理、消毒药使用等方面进行服务意识、专业素养等训练和培养,并且针对实习中的每项知识、技能、态度都进行考核与评价。这种重实践、重人格、重素质、重结果的人才培养思想对我国提高药学教育水平有启示和借鉴意义。我国的高等药学教育也应在加强实践教学、专业素养和职业修养等方面对学生的知识、技能、态度进行全方位培养和教育,培育出同时具有高尚品格和能力的优秀药学人才。
最后,严格的国家药剂师资格试验制度是日本药学教育培养合格药剂师人才的保障。日本现在只允许完成6年制药学教育的学生参加国家药剂师资格考试,严格持证上岗。并且在药学生进入临床和药房的实践实习前,必须在4年级的第二学期首先经过药学统考的考试,即药学共用考试来肯定其应具备的专业知识、技能以及态度。药学共用考试包括机考(computer based testing,CBT)和客观结构式临床技能测验(objective structured clinical examination,OSCE)两项,是用以评价是否具备参与医院实习和药房实习最低限度的知识、技能和态度的全国统一考试。经过大量的临床实训培养和严格考核,日本的国家药剂师已具有适应临床需求的才能和医疗服务本领。相比之下,目前我国执业药师的社会功能和地位尚未提高到类似于日本国家药剂师的水平,药学服务人员在抗疫防疫等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尚且无力发声,这与我国执业药师队伍学缘结构和知识结构不无关系。我国的执业药师资格考试已经实行了二十多年,《国家药品安全“十二五”规划》和《药品经营质量管理规范》等都明确了零售药店及医院药房须配备执业药师指导合理用药,但仍然存在现行执业药师制度与执业药师队伍发展之间的矛盾[16]。如我国2019年的执业药师资格考试报名条件,虽人员层次不同具体要求不同,但依旧包括了中专、大专、本科、研究生等多类可申请报名的人员。差别各异的知识结构和学缘结构使得执业药师资格考试在一定程度上与药学服务工作不相匹配。2020年的执业药师报考资格中规定这一年为中专考生有资格报考的最后一年,表明我国的执业药师资格考试也趋于严考核、重质量。因此,学习日本药学教育中重实训、严考核、保障合格药学人才的培育,对解决我国药学教育与健康产业脱轨、执业药师队伍素质参差不齐的问题,进一步完善执业药师政策等有重要参考价值,也有助于促进药学工作者在社会服务和医疗工作中发挥协助、指导和监督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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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资助:大连理工大学2020年国家本科教学质量工程项目(大工教发[2020]22号);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资助大连理工大学中日高等教育研究智库(DUT20LAB309)]
[责任编辑:杨裕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