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磨虎,曹祝兵
上古{疫病}概念域探析
朱磨虎,曹祝兵
(阜阳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阜阳 236037)
在上古汉语的不同时期,{疫病}概念域成员的数量有所不同, 同一成员在概念域中的地位也在不断发生变化。文章考察了{疫病}概念域在上古前期、上古中期、上古后期等三个阶段的演变,探讨了该概念域主要成员的使用与分布情况,以期揭示上古{疫病}概念域的基本面貌。
上古;疫病;概念域
我们采用徐朝华先生的观点,将上古时期分为上古前期、上古中期、上古后期等三个阶段[2]13,所调查的语料包括上古时期出土文献(商代甲骨文卜辞、商周青铜铭文、简牍帛书)、先秦两汉传世文献以及东汉汉译佛经等材料(1)共37部,其中,上古前期8部:《甲骨文合集》《小屯南地甲骨》《花园庄东地甲骨》《殷周金文集成引得》《商周彝器释铭》《周易》《尚书》《诗经》;上古中期13部:《周礼》《左传》《国语》《论语》《老子》《墨子》《管子》《孟子》《庄子》《荀子》《韩非子》《吕氏春秋》《山海经》(山经);上古后期16部:《史记》《淮南子》《说苑》《新书》《盐铁论》《战国策》《公羊传》《礼记》《汉书》《论衡》《潜夫论》《风俗通义》《道地经》《道行般若经》《修行本起经》《中本起经》。
文章在充分调研的基础上,系统考察{疫病}概念域在上古前期、上古中期、上古后期等三个阶段的演变,探讨该概念域主要成员的使用与分布情况,以期揭示上古{疫病}概念域的基本面貌。
上古前期{疫病}概念域的成员主要有“疫”“疠”“瘥”等。
上古时期人们以为疫由鬼神作祟而起,故“疫”又有“疫鬼”之义。如《周礼·夏官·方相氏》:“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难(傩),以索室敺(驱)疫。”郑玄注云:“蒙,冒也。冒熊皮者,以惊敺(驱)疫疠之鬼。”汉末刘熙《释名·释天》云:“疫,役也,言有鬼行役也。”五代徐锴《说文系传》云:“鬼神在其间,若皆应役然也。”以疫之为名言鬼行役者,亦本于“疫鬼”之说。
“役”由役使之义引申出役人之义,是以动作转指动作涉及的对象;又由役人之义引申出役病之义,是以事物转喻该事物所具有的特征,即以役人转指役人所具有的的特征(与其他群体相比易染疫病)。二者均是以转喻为基础的相关性引申。
“疠(癘)”,《说文·疒部》:“癘,恶疾也。从疒,蠆省声。”虿(蠆),《说文·虫部》:“蠆,毒虫也。象形。蠆,或从䖵。”本义为蝎子一类的毒虫。疠(癘),从疒,蠆兼表音义,本指蝎螫之病。“盖疠之为义谓蝎螫病者,乃春秋之时以疠名病之本义。而以蝎螫为患,则伤处溃烂,毒气流行,故时至战国,据以引申,一指皮肤溃烂之疠风病(麻风病),一指毒气流行之疫疠病(瘟疫)。”[3]31
“瘥”,指疫之散发者,流行范围较小。以差为声者,多取参差之义,例如《说文·糸部》云:“縒,参縒也。”《说文·齿部》:“齹,齿参差。”“瘥”则谓疫病相染之参差不齐,喻指疫病中散发性的一类。《左传·昭公十九年》:“郑国不天,寡君之二三臣,札瘥夭昏。”晋·杜预《左传注》引贾逵言:“大死曰札,小疫曰瘥,短折曰夭,未名曰昏。”
1.“疫”的使用情况
(1)“疫”在甲骨文中已经出现,写作“伇”“役”或“疫”。可以单独作谓语,例如:
己卜,子其疫,弜㞷学。(《花园庄东地甲骨·181.14》)
乍疫,父乙豕,妣壬豚,兄乙豚,化□。(《甲骨文合集·31993.5》)
(3)还可以用作偏正结构的中心语,组成“㽷[疾]伇(疫)”等短语,例如:
2.“疠”的使用情况
“疠”在上古前期仅发现作宾语的用法:
侯氏母咎母疠,齐邦寘静安宁。(《商周彝器释铭·周罍甔·齐侯甔》)
又有以借“厉”为“疠”表示疫病者,例如:
遘厉虐疾。(《尚书·金滕》)
瞻卬昊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诗经·大雅·瞻卬》)
3.“瘥”的使用情况
“瘥”仅发现1例,作宾语:
天方荐瘥,丧乱弘多。(《诗经·小雅·节南山》)
“疫”“疠”(又写作“厉”)、“瘥”虽都表示{疫病}概念,但有所不同:
从层级结构来看,疫”“疠”皆为{疫病}概念的通称,是{疫病}概念域的上位词;“瘥”为小范围内流行的传染性弱的散发性疫病,是{疫病}概念域的下位词。
从组合关系看,“疫”(又写作“伇”或“役”),既可单独用作谓语和宾语,也可以用作偏正结构的中心语,“疠”出现了用作宾语和偏正短语中心语的用法,“瘥”只发现了作宾语的用法。相对来说,“疫”的用法较为多样。
从使用频率看,“疫”(包括“伇”“役”)出现了8次,“疠”(包括“厉”)出现3次,“瘥”出现1次。
由此可知,在上古前期{疫病}概念域中,“疫”的用法相对多样,使用频率高,处于优势地位,是该概念域的主导成员。
表1 上古前期{疫病}概念域成员使用情况
时代上古前期 文献甲骨文合集小屯南地甲骨花园庄东地甲骨殷周金文集成引得商周彝器释铭周易尚书诗经总数 词 目疫611 8 疠 1 113 瘥 11
上古中期{疫病}概念域的成员主要有“疫”“疠”“札”“瘥”等。
“札”是这一时期出现的新成员。“疫”有大小之分,大者曰“札”,小者曰“瘥”。
“札”,指疫病大流行者。《释名·释书契》曰:“札,栉也,编之如栉齿相比也。”“札”隐喻大疫流行如札栉相排之比密,指疫病中具有强烈传染性、死亡率高的一类。例如《周礼·地官·大司徒》:“大荒、大札,则令邦国移民、通财、舍禁、弛力、薄征、缓刑。”郑玄《周礼注》云:“大荒,大凶年也。大札,大疫病也。”大疫常造成大量死亡,故又引申为大死之义。例如《左传·昭公十九年》:“郑国不天,寡君之二三臣,札瘥夭昏。”晋·杜预《左传注》引贾逵言:“大死曰札,小疫曰瘥,短折曰夭,未名曰昏。”
1.“疫”的使用情况
“疫”继承了前一时期作宾语和偏正结构的中心语的用法。
(1)作宾语,如“疾疫”(4例)、“敺(驱)疫”(2例)、“御疫”(1例)例如:
百川道,年谷熟,粜贷贱,禽兽与人聚,食民食,民不疾疫。(《管子·小问》)
帅百隶而时难,以索室敺疫。(《周礼·夏官·司马》)
有鸟焉,其状如鹊,青身白喙,白目白尾,名曰青耕,可以御疫,其鸣自叫。(《山海经·中山经》)
出现了作介词宾语的用法,如“于疫”(1例),例如:
行秋令,则草木零落,果实早成,民殃于疫。《吕氏春秋·仲夏纪》
(2)用作偏正结构的中心成分,组成“大疫”(4例)、“蛊疫”(1例)、“多疫”(1例)等短语,例如:
行秋令,则民大疫,疾风暴雨数至,藜莠蓬蒿并兴。(《吕氏春秋·孟春纪》)
从水出于其上,潜于其下,其中多三足鳖,枝尾,食之无蛊疫。(《山海经·中山经》)
有鸟焉,其状如凫而鼠尾,善登木,其名曰絜钩,见则其国多疫。(《山海经·东山经》)
此外,“疫”还出现了一些新的用法。
(3)作偏正结构的修饰成分,如“疫疾”(1例),例如:
其中多箴鱼,其状如儵,其喙如箴,食之无疫疾。(《山海经·东山经》)
(4)与表示“疫病”义的“疠/戾”同义连文使用,如“疠疫”(2例)、“戾疫”(2例),例如:
山川之神。则水旱疠疫之灾。于是乎禜之。(《左传·昭公元年》)
故当若天降寒热不节,雪霜雨露不时,五谷不孰,六畜不遂,疾菑戾疫、飘风苦雨,荐臻而至者,此天之降罚也。(《墨子·尚同中》)
2.“疠”的使用情况
“疠”(在上古中期又写作“厉”或“戾”)既可以单用,也可以用作构词语素或固定词组的组成成分。
(1)“疠”单用时,可以做宾语,组成“疾疠”(2例)、“已疠”(2例)、“无疠”(1例)等短语,例如:
夫乱世之民,长短颉啎,百疾,民多疾疠,道多褓繦,盲秃伛尪,万怪皆生。(《吕氏春秋·明理》)
有鸟焉,其状如鹑,黄身而赤喙,其名曰肥遗,食之已疠,可以杀虫。(《山海经·西山经》)
澧水出焉,东流注于余泽,其中多珠鳖鱼,其状如胏而有目,六足有珠,其味酸甘,食之无疠。(《山海经·东山经》)
(2)“疠”还出现了1例单独作谓语的用法,例如:
天子敬行急政,旱札苗死民厉。(《管子·五行》)
“疠”用作构词语素或固定词组的组成成分的用法,有以下几类:
(3)作偏正结构的修饰成分,如“疠疾”(2例),例如:
无菑霜雹,疠疾不降,民不夭札。(《左传·昭公四年》)
(4)与其他意义相同或相类、表示疫病、灾害等义的词语连用,如“疠疫(戾疫)”(4例)、“菑疠”(1例)、“疵疠”(1例),例如:
今岁有疠疫,万民多有勤苦冻馁,转死沟壑中者,既已众矣。(《墨子·兼爱下》)
是以天之为寒热也节,四时调,阴阳雨露也时,五谷孰,六畜遂,疾灾戾疫凶饥则不至。(《墨子·天志中》)
天有菑疠。(《左传·哀公元年》)
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庄子·逍遥游》)
疫疠之为病,常致人死,如王充《论衡·命义篇》所云:“温气疫疠,千户灭门。”因而疠又引申指杀,例如:
春辟勿时,苗足本,不疠雏鷇。(《管子·王行》)
3.“札”的使用情况
(1)“札”的用法相对有限,常与意义相类词语构成并列结构或词语,如“札丧”(6例)、“凶札”(3例)、“夭札”(2例)、“札瘥”(2例),例如:
凡礼宾客,国新杀礼,凶荒杀礼,札丧杀礼,祸灾杀礼,在野在外杀礼。(《周礼·秋官·司寇》)
以荒礼哀凶札。(《周礼·春官·宗伯》)
无菑霜雹疠疾不降,民不夭札。(《左传·昭公四年》)
郑国不天,寡君之二三臣,札瘥夭昏。(《左传·昭公十九年》)
(2)另外,“札”有作偏正结构中心语的用法,如“大札”(4例),例如:
大丧则不举,大荒则不举,大札则不举,天地有灾则不举。(《周礼·天官·冢宰》)
4.“瘥”的使用情况
“瘥”只发现了2例与其他词语并列的用法,例如:
然则无夭昏札瘥之忧,而无饥寒乏匮之患,故上下能相固,以待不虞。(《国语·卷第三》)
表2 上古中期{疫病}概念域成员使用情况
时代上古中期 文献周礼左传国语论语老子墨子管子孟子庄子荀子吕氏春秋韩非子山海经总数 词 目疫21 32 4 719 疠13 31 1 2 415 札1322 17 瘥 11 2
上古后期{疫病}概念域的成员主要有:“疫”“疠”“札”“瘥”“渍”“㾐”“温”等。
夏,齐大灾。大灾者何?大瘠也。大瘠者何?㾐也。(《公羊传·庄公二十年》)
汉·何休注云:“瘠,病也,齐人语也。㾐者,民疾疫也。”《礼记·曲礼》郑玄注和《吕氏春秋·贵公》高诱注,引《公羊传》之“瘠”俱作“渍”,其正字应作“渍”。
《说文解字·水部》:“渍,沤也。”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沤也,谓浸渍也。”
“㾐”,由于“疠”有“疠风”“疠疫”等几种含义,可能是为了减轻“疠”的语义负担,时人新造出“㾐”字表“疫病”义。
“温”(瘟),书证最早见于东汉时期,初作“温”,为表意清晰起见,东晋时加“疒”分化出“瘟”。《广韵》:“瘟,疫也。”例如:西晋·葛洪《抱朴子·微旨》:“经瘟疫则不畏,遇急难则隐形。”由于“温”有温热之义,“温疫”有时又用来专指具有温热性质的疫病。
1.“疫”的使用情况
“疫”继承前期用法,即可以单用,与其他词语组合使用。
“疫”单用时,可作宾语,也可作谓语。
(1)作宾语,组成“疾疫”(52例)、“逐疫”(6例)、“主疫”(2例)、“病疫”(2例)、“夭疫”(1例)、“为疫”(1例)、“于疫”(2例)等短语,例如:
平蛮将军冯茂击句町,士卒疾疫,死者什六七。(《汉书·王莽列传》)
岁终逐疫,何驱?(《论衡·程材篇》)
氐为天根,主疫。(《史记·天官书》)
岁稼不孰。民病疫。(《史记·龟策列传》)
明时正度,则阴阳调,风雨节,茂气至,民无夭疫。(《史记·历书》)
风从南方来者旱,从北方来者湛,东方来者为疫,西方来者为兵。(《论衡·变动篇》)
行秋令,则草木零落,果实蚤成,民殃于疫。(《淮南子·时则训》)
(2)作谓语,如“民疫”(2例)、“天下疫”(1例),例如:
衡山国、河东、云中郡民疫。(《史记·孝景本纪》)
十月庚寅,蝗虫从东方来,蔽天,天下疫。(《史记·秦始皇本纪》)
“疫”与其他词语组合使用:
(3)作偏正短语的修饰成分,如“疫鬼”(4例)、“疫岁”(1例)、“疫死”(2例),例如:
故岁终事毕,驱逐疫鬼,因以送陈迎新内吉也。(《论衡·诘术篇》)
若疫岁之巫,徒能鼓口耳,何散不足之能治乎?(《盐铁论·救匮》)
一曰,暑岁羊多疫死,及为怪,亦是也。(《汉书·五行志》)
(4)作偏正短语的中心成分,如“大疫”(8例)、“湿疫”(1例),例如:
会暑湿,士卒大疫,兵不能逾岭。(《史记·南越列传》)
隆虑离湿疫,佗得以益骄。(《史记·南越列传》)
(5)与其他意义相同或相类、表示疫病、灾害等义的词语连用,如“饥疫”(4例)、“疫疠”(1例)、“水旱兵疫”(1例),例如:
其后军粮前后不相及,士卒饥疫,三岁余死者数万。(《汉书·西南夷列传》)
饥馑之岁,饿者满道,温气疫疠,千户灭门。(《论衡·命义篇》)
太史公实道,言以风占水旱兵疫者,人物吉凶统于天也。(《论衡·变动篇》)
(6)构成V不V结构:“疫不疫”(1例),例如:
卜岁中民疫不疫。疫,首仰足肣,身节有强外;不疫,身正首仰足开。(《史记·龟策列传》)
2.“疠”的使用情况
(1)作宾语,组成“病疠”(2例)、“疾疠”(1例)等短语,例如:
时病疠,归国。(《史记·世家·曹相国》)
行春令,则虫螟为败,水泉咸竭,民多疾疠。(《淮南子·时则训》)
(2)与“疫”同义连文使用或表示其他疾病的词连用,如“疫疠”(1例)、“疥疠”(1例),例如:
饥馑之岁,饿者满道,温气疫疠,千户灭门。(《论衡·命义篇》)
行春令。则蝗虫为败。水泉咸竭。民多疥疠。(《礼记·月令》)
3.“札”“瘥”的使用情况
“札”“瘥”仅在《潜夫论》中发现用例:
德政加于民,则多涤畅姣好坚强考寿;恶政加于民,则多罢癃尪病夭昏札瘥。(《潜夫论·德化》)
4.“渍”“㾐”的使用情况
“渍”“㾐”仅在《《春秋公羊传》中发现用例:
夏,齐大灾。大灾者何?大瘠也。大瘠者何?㾐也。(《公羊传·庄公二十年》)
5.“温”的使用情况
(1)“温”单用时仅发现1例作宾语的用法,例如:
五月五日,以五彩丝系臂,名长命缕,一名续命缕,一名辟兵缯,一名五色缕,一名朱索,辟兵及鬼,命人不病温。(《风俗通义·佚文》)
(2)“温”也可以用作偏正型复合词的修饰成分,例如:
夏至著五彩,辟兵,题曰游光。游光,厉鬼也,知其名者无温疾。(《风俗通义·佚文》)
饥馑之岁,饿者满道,温气疫疠,千户灭门。(《论衡·命义篇》)
“温气疫疠”指出疫病的发生与温邪有关,可视为“温疫”一词的滥觞。
上古后期{疫病}概念域的成员“疫”“疠”“札”“瘥”“渍”“㾐”“温”之间的差异:
从语义方面来看,“疫”“疠”泛指“疫病”,“札”指大范围流行的“疫病”,“瘥”指散发性“疫病”,“温”指具有温热性质的疫病,“渍”是齐地方言,“㾐”是“疠”的后起字,义与“疠”同。
从组合关系来看,“疫”,相对前一时期,用法更加多样,既可以单独用作谓语、宾语,也可以用作构词语素或固定词组的组成成分,“疠”,相对前一时期,用法有所减少,只发现作宾语及其与同义或类义词语构成并列结构或词语的用法。“札”“瘥”只发现一例组成并列短语的用法。“温”仅发现一例作宾语的单用的用法,其余都是和其他词语组成复合词“温病”“温气”等,表示{疫病}或{致疫之气}等概念。值得注意的是,上古后期{疫病}成员出现更多同义或类义并列使用的情况,双音化趋势更加明显。
从使用频率来看,“疫”出现102次,的文献分布率和见次率都很高,处于绝对优势地位,是{疫病}概念域的主导成员。“疠”出现5次,相比先秦时期,文献分布率和见次率都所降低。“温”(瘟)由于是新成员,其文献分布率和出现频率都也相对较低,仅出现3次。“札”“瘥”“渍”“㾐”各只发现1例。
表3 上古后期{疫病}概念域成员使用情况
在上古汉语的不同时期,{疫病}概念域成员的数量不同, 同一成员在概念域中的位置也在不断发生变化。
在上古前期{疫病}概念域中,“疫”的用法相对多样,使用频率相对较高,处于优势地位,是该概念域的主导成员。这一时期,该概念域的成员还有“疠”“瘥”等。
上古中期,“疠”有了较大的发展,组合关系灵活多样,使用频率、文献分布率大致和“疫”大致相当,和“疫”一起同为{疫病}概念域的主导成员。“札”“瘥”作为{疫病}概念域的下位词,出现频率与句法功能都很有限,最常见的用法是与意义相类词语构成并列结构或词语。上古中期{疫病}概念域成员多与其他表示疫病或灾难的词联合使用,呈现双音化趋势。
上古后期,“疫”在{疫病}概念域中的地位进一步上升,处于绝对优势地位,文献分布率和见次率都很高,组合关系灵活多样。“疠”相对先秦时期文献分布率和出现频率都有所下降,语法功能也有所衰退,常与“疫”同义连文以明确语义,组成双音同义复词“疫疠”。“㾐”是“疠”的后起字,它的出现也间接导致“疠”的使用频率降低。至此,在与“疫”的竞争中,“疠”已处于弱势地位,这还与“疠”又表示{麻风病}这一概念有有关。“札”“瘥”处于{疫病}概念域的边缘地位,常在一起连用,后来逐渐退出{疫病}概念域,可能与它们又表示其他意义有关。“温”(瘟)是上古后期的新成员,最早出现于东汉时期,其语法功能有限,文献分布率和出现频率都相对较低。上古后期{疫病}成员出现更多同义或类义并列使用的情况,双音化趋势更加明显。
(1)商代甲骨文卜辞、商周青铜铭文、简牍帛书语料调查自《瀚堂典藏》古籍数据库,中土传世文献调查自《汉籍全文检索系统》第四版,东汉汉译佛经文献调查自《CBETA·电子佛典集成·2018》。
[1]陶西凯.中医疫病源流及证治研究[D].南京:南京中医药大学,2010.
[2]徐朝华.上古汉语词汇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3]张纲.中医百病名源考[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7.
2020-10-12
2018年度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点项目“安徽方言研究百年史(民国—当代)”(SK2018A0290)。
朱磨虎(1995- ),男,安徽淮南人,阜阳师范大学 2019 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字学;曹祝兵(1979- ),男,安徽望江人,语言学博士,阜阳师范大学教授,研究方向:汉语史、方言音韵研究。
10.14096/j.cnki.cn34-1333/c.2021.01.10
H121
A
2096-9333(2021)01-006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