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双桂 李 娟 李金田,2 梁建庆 黄朝裕 岳鹏超
1.甘肃中医药大学中医临床学院,甘肃 兰州 730000;2.敦煌医学与转化教育部重点实验室,甘肃 兰州 730000;3.甘肃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甘肃 兰州 730000
敦煌医学是中国传统医学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以敦煌遗书、敦煌石窟及敦煌史地三大领域中记载的医学内容为主[1]。敦煌医学是中国传统医学的瑰宝,其中所包含的针灸学内容亦是中医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目前发掘的敦煌遗书中的针灸文献主要有《灸经图》《新集备急灸经》《明堂五脏论》《脉经》《吐蕃藏文针灸图》《吐蕃藏文灸法残卷》《灸经明堂》《黄帝明堂经》及其他残卷等,这些针灸文献既有很高的临床应用价值,同时也对中国针灸史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文献价值,为研究唐朝及唐朝以前的针灸治疗疾病的经验和文献资料提供了重要的文献支撑[2]。其中,《灸经图》和《新集备急灸经》是现存最早的针灸实物图谱。因此,挖掘和整理敦煌医学中针灸文献对于推动针灸学发展同样具有重要意义。随着敦煌医学被重视的程度越来越高,科研工作者们近些年来在对其针灸文献研究及整理方面也取得一定的成果,笔者结合前人研究为基础,对目前已刊布的有关敦煌医学中针灸文献进行梳理、归纳和总结,以期为今后敦煌医学针灸文献的研究提供一定的依据,使敦煌医学能够更好的服务于临床。
1.1 针经文献 敦煌所发掘的医学文献中未发现相关针经的专著,有关针经的内容只是散在于其他医学文献。经研究发现,存于法国巴黎国立图书馆的《脉经》(编号P.3287,亦称敦煌本《脉经》),虽为脉学著作,但其中包含重要的针灸内容,如治疗外感风热头痛,除药物治疗外,另有“针风府、天柱,灸大抒”的疗法,体现了针药并用,使《脉经》原貌得到部分保存;在《杂疗病药方》(编号P.3378)中,在药物治疗发热病的基础上结合“针中府”的疗法;《唐人医方》(编号P.3596)中,记载了治疗狂病时用针刺足大拇指甲下,以及针刺疮痈的疗法[3]。藏于俄罗斯埃米尔塔什博物馆的敦煌本《针灸甲乙经》(Дx00235、Дx00239、Дx03070,又称《黄帝明堂经》)中,其甲、乙、丙三卷记载了肾俞、上髎、神堂等穴的刺灸疗法及其主治[4]。
1.2 灸经文献
1.2.1 《灸经图》 《灸经图》是敦煌医书针灸卷子其中之一,斯坦因于1907年将原件携往英国,现存于英国伦敦博物院图书馆,并将其列为罕见汉文书,分成两段编号:Stein Rols No.6168 与 6262。它是现存最早的灸法专著之一,也是存世最古的针灸明堂图之一,马继兴先生称作《灸法图》[5],张侬先生称作《灸经图》[6]。原书为一部绘有人体穴位的灸疗图谱,各图均为人形全身直立裸体正面或背面墨线图,图内以点记穴,并于图旁用引线标记穴名和部位,且每图前均记有主治病症、所用穴名以及灸法和壮数的文字。图文多有缺损,尚能辨认者计 18 图[7]。由于《灸经图》未见经脉线,王辉等[8]认为足太阳、手阳明、足阳明在这种情况下,不表示某一个经脉名称,而是各自代表一个施灸穴位。
1.2.2 《新集备急灸经》 《新集备急灸经》现藏于法国巴黎国立图书馆,编号为P.2675;为唐代刻印的针灸专著,原书绘有正面人形上半身图,面首上标有比其他标注更大的“明堂”二字,并用线条标注穴名、部位、主治及灸法,其中尚可辨认的有10条,均为治疗常见病、急重症的灸法[9]。而该书则是由编者将流行于当时的诸多灸家经验汇集成卷而成。
1.2.3 《灸经图》和《新集备急灸经》的学术价值 敦煌针灸类文献著作,作为宝贵的针灸学遗产,无论是对唐及以前的针灸治疗经验的研究,还是后人对针灸学的研究都有着重要的学术价值和文献意义。邢家铭等[10]研究认为《灸经图》和《新集备急灸经》的价值意义有:①病症与穴位用线连起来,按症取穴,形象生动,通俗易懂;②归纳和辨识了主要疾病及其治疗经验;③包含了特殊穴位的记载;④记载了“人神禁忌”的论述。《灸经图》的学术价值[11]主要体现在:①独特的取穴原则:取穴少而精、科学合理、安全方便、善用远端取穴;②鲜明的灸法应用特色:重视灸法、因病制宜、顽疾用多灸重灸、灸法宜忌要详审;③独特的面瘫检验方法:令患者鼓腮吹粉,如果吹去掌心上之粉,则说明面肌功能有所恢复。《新集备急灸经》的学术价值[12]主要体现在:①保留了一些比较珍贵的俞穴:如光明穴、阴会穴、膊井穴等;②所载俞穴图具有简便、实用的特点:取穴、疗疾等方面均有体现,契合“备急”的概念;③保留了人神禁忌:保留了现存医籍中均未曾记载的珍贵禁忌之法。
2.1 针刺疗法的由来及发展 砭石为传统针刺疗法的起源,起初是一种锐利的石块,主要被用来切割痈肿、排脓放血和用它刺激人体的穴位从而达到治病的目的,是最早的医疗工具。《说文解字》也说“砭,以石刺病也”[13]。说明通过砭石刺人体以达到治病的目的。
刺法形成的标志则是从青铜器时代直至战国到秦汉时期,由砭石发展为九针。经过后期《黄帝内经》《难经》的发展,形成了包括持针手法、刺法原则、刺法种类、用针禁忌等内容的较为完备的针刺体系,对后世的针刺发展起到深远影响。然敦煌出土的文献并未见相关针刺类专著,有研究显示,至唐代,针刺疗法日渐衰落,例如同时期的医学著作《外台秘要》《千金要方》等记载了大量用灸法治病的经验总结,但对针刺法则并不作为首选治疗方法,更有医家对此疗法较为排斥,但重用灸法以治疗疾病[14]。故敦煌文献不见针刺专著,且相关条文数量少并比较分散,关于针具形状大小、刺法等未有明确描述,可能与当时重视灸法轻针法的思想有关。
2.2 敦煌文献中针刺疗法的应用 针刺疗法是针灸学中的一个方面,魏玉婷等[14]将敦煌针灸文献中相关针刺疗法分为内科疾患和外科疾病两个方面。内科疾患:肺系疾患,根据症状不同,常用取穴有风府、天柱、大杼、膺中外输;心系疾患,则针刺取手少阴、太阳、舌下血;脾胃疾患者针刺穴有胃管、太仓、上管、期门、章门;肝胆疾患,针刺取穴有行间、三里;肾系疾患,可取横骨、关元、涌泉、昆仑;其他疾患,可针中府。外科疾病:针疮四边和针刺四边配合外用拔毒化腐药物治疗疔疮。许继宗等[15]通过总结《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将十二经五输穴以五行属性表述出来,如胃经:历兑—土中金、内庭—土中水、陷谷—土中木、解溪—土中火、足三里—土中土,肾经:涌泉—水中木、然谷—水中火、太溪—水中土、复溜—水中金、阴谷—水中水等;并将其运用于临床,在治疗肾阴虚,精气不足时,选用双侧阴谷、涌泉、商丘、曲泽、大敦、行间、尺泽,采用毫针补法,在治疗饮食停滞于胃时,取双侧阳陵泉、侠溪、内庭、至阴、少泽、曲池,用毫针泻法等均取得了较好的临床疗效。
3.1 灸疗法的由来及发展 灸法则是用火疗的方法,起源于人们对火的发现与使用,《说文解字》曰:“灸,灼也。从火,久声”[13]。其形成于秦汉时期,出现以《黄帝内经》为代表的著作;至魏晋时期,灸法得到了很大的发展,我国历史上第一部灸疗专著名为《曹氏灸方》,但今已失;唐宋时期,是针灸史上灸疗发展的重要时期,相关的灸疗著作也较多,如《骨蒸病灸方》《黄帝明堂灸经》《灸经图》等一系列著作涌现,对后世的灸疗法产生了重要影响。其中《灸经图》则为唐代流行的灸法专著。
3.2 敦煌文献中灸疗法的应用 敦煌遗书有关针灸的文献中,灸疗法专著占很大一部分,可见当时较为重视灸疗法。胡蓉等[16]研究发现,敦煌灸疗著作对施灸治疗方面体现了“天、地、人”三才的思想:在治疗癫病中,取穴有玄角、两乳头、足两小指分别位于人体的上、中、下三部,三穴同用以贯穿上下,此外还有两手小指、关原,位于人体横向面的左、中、右,此上中下、左中右联合应用于人体,为其“三才”思想的体现;此外,亦有发迹、耳上关、颊车髓孔三者位于头部上、中、下三部的“小三才”的运用;以及在疾病治疗掌控方面也有对“三才”的粗略运用。贺志有等[17]将敦煌遗书中散在的特色灸疗方法从隔物灸、烧铁烙灸、热熨灸和耳灸法方面进行归类研究:①隔物灸,又包括隔豉饼灸,有解表透脓,清热通络的效果,用于损伤及疮疡初期,局部泛肿刺痛;隔油灸,起到祛风散寒,通络止痛之效,用于风寒阻滞经络所导致的头痛;隔溲面灸,有止恶痛,杀恶毒的疗效,用于恶肿、疼痛难忍及恶性肿瘤术后扩散引起的肢体肿痛之证;隔雄黄灸,有托毒杀虫祛腐之功,用于疮疡形成病理性瘘管的漏证;②烧铁烙灸,有通经、破血、逐淤、止痛之功效,可用于顽固性疼痛,龋齿及小儿化脓性扁桃体炎反复发作;③热熨灸,有温肾、回阳、散寒、通经的功效,用于顽固性双下肢着痹、痛痹;④耳灸法,包括耳孔灸法,达到利尿、通肾、启闭之功,用于治疗癃闭;耳尖灸法,用于治疗眼科疾病,例如赤眼、疮翳生、风赤。汤志刚[18]据其多年临床验证分析发现,敦煌《灸经图》在防治疾病时多选用头项部取穴,且各个穴位具有不同的临床效果,如神庭发际穴为防治五劳七伤之首选以及男女生殖疾患等,天柱发际穴用以病颈项痛痹瘫痿等,后发际曲线为督、足太阳、少阳、阳维脉分属交会处,善治内外诸风、颈项脑病以及脏腑四肢九窍等;同时将头部取穴和头体四肢组方运用于临床,在治疗小儿脑瘫、脑中风后遗症等诸多疾病时取得明显效果,验证了《灸经图》所示取穴、组方的科学性、合理性、实用性。
敦煌针灸文献不仅记载了针灸治疗疾患的内容,同时还提出了相关禁忌即人神禁忌。“人神”是中国古代针灸禁忌中的一种,是指在特定的时间里,人体的气血消长部位存在不同,因此在针灸过程中需要避开相应时间和部位,以免破坏气血的消长与人体的平衡,否则会引发出血甚至死亡等[19]。更有《灸经明堂》曰:“凡灸刺伤人神,令人阴阳结匚十三,死。众人不知月晦月朔,蚀土黄天匚十四。人神,阴阳经路(络)脉绝不通,令人鬲……凡四时八节廿四气上下肾(朔)望,阴阳口匚十九。人诸灸……灸疗难差,寔(实)由不明其寸”[20]。明确描述了针灸人神可造成的相关损伤。敦煌针灸文献所涉及的人神禁忌有三种:《灸经明堂》《新集备急灸经》以及《大唐同光四年具注历》(P.3247)中有关于每日人神禁忌的一段记载,且人神又分为年神、日神、时神,记载了不同时段的人神所在[21]。此外,还有学者补充,在人神禁忌分类中还有十二部人神禁忌、四季人神禁忌、十干十二支人神禁忌、十二建人神禁忌等多种类别[22]。可见,当时人们掌握了一定的自然与人之间的联系,并将其巧妙运用于针灸治疗疾病方面,以达到更好的治疗效果;由于年代久远,相关文献遗失较多,且该理论体系较为复杂,使得相关内容没有得到很好的传承和运用于临床,但古人所提出的年、月、日、时对人体气血的影响是我们不能否认的,还有待进一步去研究学习。
敦煌石窟内所保留的医学遗书为当今最古老的医学文献实物,是极为珍贵的中医学文献,也汇集了当时针灸诊疗的经验,对研究唐代及以前的针灸疗法提供了重要的文献支持。通过对现存文献的概况、针刺疗法、灸疗法以及针灸禁忌四个方面内容的整理,可见科研工作者从不同方向出发并进行分类总结,对敦煌针灸的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敦煌针灸学是一门实践医学,目前将其运用于临床的相关研究内容较少,在今后,可以通过运用敦煌针灸的特色疗法,对某些疾病进行临床试验和动物实验,证实其科学性和合理性,以期敦煌特色针灸疗法能够更好的服务于临床和人类健康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