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艳 廉永红 谢 胜
睡眠是人的一生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约占据了一个人生存时间的1/3。梦是人在睡眠状态下的一种特殊精神活动,古往今来,众多哲学家、心理学家、医学家对梦的发生发展机制、梦象征的意义与价值、梦与人的生理病理关系等方面的探索和研究从未停止。中医对梦的研究最早见于《黄帝内经》中3篇专门讨论梦的章节,其以阴阳五行学说、正邪发病学说、脏腑经络学说等理论对梦进行了较为系统的阐述,从此奠定了中医学对梦的研究基础和发展源泉。此后,越来越多的中医研究者开始运用《黄帝内经》的思想继续对梦进行挖掘和研究,并在此基础上对梦进行阐释。笔者从梦的中医病因病机、辨证论治、治疗措施以及研究价值和意义等方面,就近几十年来中医对梦研究的相关文章进行整理叙述。
刘玉贤等[1]分析做梦发生在阳尽阴盛之时,是静中之动,阴中之阳,做梦更是人在睡眠中的普遍现象。同时,认为梦是心神活动在睡眠时的特殊表现,病梦是疾病过程中心神不安在梦中的反映。从躯体的外在、内部、精神变化方面论述了梦证原因,其主要分为外邪侵袭、内邪刺激及七情内伤3个方面。傅文录[2]认为《黄帝内经》的梦理论是以中庸和谐为基础准则,以阴阳五行学说为思想规律,以脏腑学说为理论中心,建立起来的系统的梦证辨证论治体系,其主要从《黄帝内经》中“淫邪发梦”学说进行讨论论述。张沁园[3]分析《黄帝内经》“淫邪发梦”观点认为引起做梦的原因是“正邪”,多为弱刺激;“虚邪”是很强的刺激,它不但使人致病,且“虚邪”中的弱者,也可让人做梦。张永平等[4]认为《黄帝内经》从生理角度揭示了梦产生的原因和机制,并认为有以下3个意义:①睡眠中“外邪”强烈或持久的刺激可诱发人体产生梦象。②梦象的产生有一定的生理因素。③有些梦象是人精神失去控制状态下的产物。吴丽娜等[5]对《黄帝内经》相关梦学理论进行研究,从阴阳气的潜藏出入,营卫气血的循行角度,提出“阴阳睡梦学说”。江花[6]研究中医对梦因、梦诊、梦治等方面的认识,认为梦是天、地、人三者变化的共同产物,并以人为中心,梦产生的原因有正邪袭人、内在脏腑病变、社会人文环境影响。王凤香等[7]从以下3个方面详细探讨了梦象和藏象的内在关系:①两者共同的表现元素——象;②共同的表现手法——象征;③共同的思维方式——“象”思维,并认为两者具有高度的内在一致性。张星平等[8]认为梦象是对人睡梦中出现的影像、声音及自身思考或感觉的描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人体健康情况,并从病理角度对过往医家研究梦象病因、病机的观点进行了整理、归纳,创新性地提出肝不藏魂是梦象的核心病机。刘春援等[9]通过整理《黄帝内经》相关原文,并在其藏象理论指导下,认为梦理论是以脏腑、经络、气、血、阴阳作为物质基础。王克勤等[10]以《灵枢经·淫邪发梦》篇阐述了“病梦”的病因、病机,强调了发梦既有“正邪袭内”这个外部刺激原因,又有脏腑气血受扰、“魂魄飞扬”这个内部生理因素,为中医梦学理论朴素辨证唯物主义奠定了基础。王玉贤等[11]对《黄帝内经》眠梦理论进行整理,提出眠梦与营卫密切相关,认为梦的形成与躯体的阴阳盛衰、脏腑虚实、五行、六淫、七情有关,并认为梦与魂魄的所在有一定关系。李哲等[12]提出梦境愉快,醒后精力充沛为正常的梦;夜寐不安、多梦惊险,睡眠质量差为病梦,多因脏腑功能不足、气血亏虚或因各种因素所致魂魄不定、心神不安、营卫运行失常。高尚等[13]认为肝魂不安于肝脏、神魄飞扬不安于其舍为梦象的根本病机。徐小梦等[14]认为躯体外部的刺激可以引人发梦,而且外邪侵犯的部位不同,引起的梦境不同;身体内部在病理状态下阴阳失调对机体产生影响及其他病理产物(瘀血、痰浊、水饮等)和寄生虫的刺激;脏腑功能失调影响五志而出现情志失常可导致梦的发生。刘珍珠等[15]认为梦的产生以心神敛藏为前提,魂魄不宁为主要原因,其中魂扰不安为梦形成的关键。
迄今为止,现代研究者对梦的病因病机研究大多仍然根基于《黄帝内经》的思想,今后更应在广度上进一步扩展到汉代以后至现代的文献,来更深入、系统地研究相关的梦医学。
兑振华[16]提出梦证是梦相关的一类病症的总称,主要分为3类:①以多梦、怪梦为主,或伴一定程度的身体兼症;②以身体发生变化为主,兼有多梦、噩梦的症状;③睡眠或梦中出现梦交、梦遗、梦尿、梦游、梦呓、梦魇等异常。
傅文录[2]记录患者梦象,并记录脉象,还整理了两者的相关性,认为脉象对于梦辨证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将中医梦的辨证总结为辨阴阳、虚实、脏腑。认为梦的治疗方法有扶正祛邪、协调阴阳、三因制宜、调整脏腑4个方面,并认为《黄帝内经》提出的“补其不足,泻其有余”的法则,确立了治疗梦证的准绳。赵百孝[17]认为可以从辨梦因、辨梦境、辨梦量、辨梦外诸症4个方面对梦进行诊断辨析。并提出梦的治疗可以从调和阴阳、清热化痰、活血化瘀、调肝安魂、宁心安神5个方面进行。刘建新[18]认为梦的辨证可以从分析梦辨阴阳、辨梦识脏腑、据梦分虚实、依梦察情绪4个方面进行。胡玥等[19]认为梦诊一般由辨梦的有无、梦因、梦量、梦境、梦外诸症5部分内容组成。刘玉贤等[1]将梦的治疗方法整理总结为扶正祛邪、协调阴阳、三因制宜3个方面。张永平[4]提出了调虚实以和阴阳、通经络以行营卫的2种治疗梦证的方法。刘春援等[9]认为《黄帝内经》对于梦证的治疗,多采用针剌法,具体的治疗原则主要有泻盛补虚、调理阴阳、合之五诊等。李哲等[12]记录任应秋教授的经验:“临床上遇到病人,若所述梦境多为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事物、人,大多数是虚证;而作恶梦、怪梦的人多属实证”。
崔建敏等[20]认为梦飞多为风气盛、上焦热盛,同时肝虚风袭兼有心气亏虚之人也可见;梦坠多是惊恐过度、肝肾阴虚,而肝气盛者及气虚之人也见有。并记录了用于治疗梦飞、梦坠的安神定志丸、珍珠母丸、补肝柏子仁丸、白茯苓散4首方剂。周鸿飞[21]通过详细分析黄连温胆汤、黄连阿胶汤、益气安神汤、平补镇心丹、归脾汤、参香散这些治疗多梦的方剂,认为中医药治疗多梦具有一定的优势。冯济凤[22]对归脾汤、黄连清心饮合三才封髓丹、十味温胆汤和酸枣仁汤进行分析,将其用于治疗多梦的人群。余旭东等[23]整理、归纳、剖析了龙骨、朱砂、人参、远志、巴戟天、雄黄20余味中药,认为以上中药在治疗病梦时较常用,并具有一定的疗效。廖志山[24]研究女子梦交、男子梦遗此类疾病在中医文献中的记载,认为其多是阴虚阳亢所致,但在临床上常有虚实夹杂。并详细记录了一则通过滋水清肝饮加减来疏肝解郁、滋补肾阴治愈梦交的案例,为我们提供了借鉴意义。刘春援等[9]在泻盛补虚法中提到,通过针剌的补泻手法可以治疗脏腑虚实之证而导致的梦证;药物治疗上,五脏实致梦,可用《金匮要略》中的泻心汤,治疗心火亢盛扰乱心神而致心烦不安梦扰纷纭;用《小儿药证直诀》泻青丸治疗肝经火郁,不能安卧,烦躁多梦等;五脏虚致梦,如益气养血法之归脾汤、八珍汤等,滋阴、养心安神的酸枣仁汤、天王补心丹、柏子养心丸等。在调理阴阳法中,承气汤、白虎汤亦可治疗阳盛之梦证;阴盛之梦,调理方法就是温里祛寒具体的按辨证又可分温胃、暖肝、通阳、温肺、温经通络等其代表方分别有理中汤、大建中汤、暖肝煎、瓜蒌薤白汤、小青龙汤、当归补血汤、四逆散等。王玉贤等[11]治疗应补虚泄实,和合阴阳,如半夏秫米汤“泻其有余”,桂枝加龙骨牡蛎汤和营补阴、调和营卫、摄纳心神;通达经络,调和营卫;驱逐邪气,安神定志。李哲等[12]参考历代医书用防风散治肝实热,竹沥汤治心实热,半夏补心汤治心虚寒,人参汤治多梦死人,泻热汤治梦歌乐,泻肾汤治肾实热,补胆防风汤治胆虚,地黄汤治肾劳实热,补心丸治梦飞扬,进食散治梦饮食不足,远志丸治神魂不安等。刘珍珠等[15]从神、魂、魄论治梦之诸证,当以敛魂(龙骨、磁石、龙齿、珍珠母等)、安神为主(酸枣仁、远志、柏子仁、茯苓等)。
贾朝先[25]对23例黎明多梦阳虚证型患者采用大椎、命门拔罐方法进行治疗,其黎明多梦症状尽除。陈健等[26]用耳压法分型治疗多梦症30例,取得满意疗效。周忠亮[27]认为针刺背俞穴可调整其所对应脏腑的阴阳偏盛偏衰状态,提高人体防御能力,是治疗多梦症较为有效的方法,其运用针刺背俞穴的方法分型治疗多梦症60例取得了比较好的疗效。陈洪柱[28]通过神门穴加电针的方法治疗失眠多梦的患者,结果表明电针神门穴是治疗失眠多梦的有效治疗方案。刘小菊等[29]认为还可通过心理疏导、合理饮食、改善生活习惯等来治疗多梦的情况。
在现代治疗上,不仅运用方药,还结合中医外治疗法、心理疏导、饮食、作息等全方位指导,更符合现代人的需求,为中医梦的治疗开拓更为广阔的研究思路。
禄颖等[30]认为《黄帝内经》反对梦兆鬼神之说,走出了神学迷信的阴影,让中医学对梦的认识基于身心客观变化的基础上,使其具有生命科学的意义。同时指出梦反映了机体神志、营卫和脏腑活动状态,从而将梦纳入了医学范畴,并服务于医学,为后世研究梦医学提供了科学的蓝本。兑振华[16]认为梦相关症状可以作为亚健康的一个信号,提前预警,及早干预,帮助预防疾病的发生。张星平等[8]认为,梦象的辨识可以反映患者的病变部位及病变性质,还可以预示疾病的发展演变情况。杨正仁[31]根据《黄帝内经·素问》中的梦理论,提出根据不同的梦境,分析疾病的病因病机,为诊断病情提供新的途径和方法。同时梦境很大程度能够预见近期可能发生的疾病。胡玥等[19]认为《黄帝内经》梦诊,在患者更年期综合征形成之初,或者即将形成之时,便可通过对有梦患者梦境的辨析,来预防截断该疾病的发展,从而起到“治未病”的效果。尤显列[32]认为梦是人体生理病理的反映,梦诊有助于辨证论治,是问诊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应对其充分挖掘和继承,可将其编入到《中医诊断学》中,以示其价值。同时还提出,将梦诊和四诊相结合,较完备的诊断疾病,减少“现代化检查”,为老百姓提供便捷、低廉、全面、高效的诊疗服务。戴小益等[33]认为与个体的体质密切相关,体质是梦象产生的基础,不同的体质有相应的梦象,梦象的变化又可反映人体体质的强弱。其研究梦象与体质的关系,对体质类型的辨识、调理、疾病的诊断和防治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临床价值。石云[34]通过对《黄帝内经》梦象理论的研究与实践,在对中医神志疾病领域诊疗过程中探索出梦象辨治具有释梦治病、辨梦辅治和判断疗效3个重要作用。梦象辨治的应用将不只是局限在神志病范畴。白娟等[35]认为梦的辨证对“治未病”迅速准确的开展具有关键作用。其详细地从梦象表达出来的阴阳失衡、脏腑虚实、情志偏颇与“治未病”理论的相关性着手分析,结合病梦的诊断标准,从脏腑、阴阳的角度来辨梦“治未病”,为中医“治未病”提供了新的预测方向。王玉贤等[11]可以根据《黄帝内经》中的阴阳五行、脏腑经络、营卫气血学说来对梦进行解析,结合藏象理论,以此来推导出病梦与脏腑气血阴阳的关系,从而对梦进行辨证。高尚等[13]认为梦能反应出人体的心理、生理或者是病理状态,《黄帝内经》更多的是通过梦来窥探人体的阴阳五行正邪虚实的博弈状态。徐小梦等[14]、李哲等[12]认为梦可用于指导临床治疗。李选等[36]通过梦诊全面细致地分析患者梦的特征,结合中医学基本原理解释梦因,推测患者的心理状态和致病缘由,对临床上诊断和治疗疾病起到辅助作用。
综上所述,近几十年来中医在对梦的病因病机、辨证论治、治疗措施以及研究价值和意义的研究等几个方面均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充分证明了古老的《黄帝内经》有关梦的理论对于现代医学研究仍然有很强的指导意义和价值,也充分展示了运用《黄帝内经》的思想对梦进行阐释具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基于此,我们提出“《黄帝内经》释梦辨证”的思想方法,期望能够在临床实践中逐步完善并对中医治疗提供强有力的理论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