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小林运用生薏苡仁、黑顺片、败酱草治疗慢性尿路感染

丁婷婷，陈鹏辉，杨义龙，王 涵，顾成娟，黄仁发*

（1.广州中医药大学深圳医院＜福田>，广东 深圳 518000；2.中国中医科学院，北京 100053）

尿路感染是由于各种病原体在泌尿系统的异常繁殖而致的尿路急性或慢性的炎症反应，简称尿感[1]。根据其证候特点，中医将尿路感染归属于淋证范畴，临床初期主要以下焦湿热为主要证型，多表现为实证，至临床后期多以脾肾两虚为主，以虚证为主；也有下焦湿热夹杂脾肾两虚者，是为“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之理。加之尿感初期中医治疗多运用清热利湿，西医治疗以根据药敏试验结果合理选用抗生素为主，易使阳气受损，而至正不胜邪，尿路感染反复发作或迁延不愈，而至慢性尿路感染。慢性尿路感染（UTI），中医证属劳淋范畴，以尿频、尿急、尿痛，伴腰痛、小腹坠胀，或有畏寒乏力为主要表现，遇劳或遇情绪波动以上症状容易加重，且一般病程持续6 个月以上，女性高发[2]。西医治疗慢性尿路感染以抗生素为主，长期使用抗生素易引起耐药性、肾毒性和菌群失调等问题，而且难以解决慢性尿路感染的高发病率、高复发率和高再感率等问题。因此，探索及防治本病的治疗新途径、探寻治疗多有效药物，有着重要的理论和实际意义。在古代医家认识的基础上，仝小林对劳淋的病机及治则有独到的见解，提出了“态靶结合”的辨治新模式，将中医的调“态”与现代医学的生理、病理及临床检验等相结合[3]，在辨治该病时，凡病程迁延难愈、症状反复者，治以温阳散寒，清利湿热，必使用生薏苡仁、黑顺片、败酱草三味小方，温清并用而去疾，在改善患者症状的同时也能兼顾疾病本身的治疗，因此在慢性尿路感染的治疗方面临床收效显著。

1 病因病机

慢性尿路感染（UTI）是临床常见泌尿系统疾病之一，具有反复发作、发病隐匿、迁延不愈等特点，治愈难度大[4]，中医大多将其归于劳淋范畴。《内经·生气通天论》云：“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指出阳气是人体的根本，也是机体正气的重要组成部分。若阳气亏虚，正气不足，无力驱邪外出，则反复迁延难愈。查阅古籍，《诸病源候论·诸淋病候》中提到“肾虚膀胱热”，以及“劳淋者，谓劳伤肾气而生热成淋也，其状尿留茎中，数起不出，引小腹痛，小便不利，劳倦即发也。”包括《中藏经》中提到：“劳淋者，小便淋沥不绝，如水滴漏而不断绝腰部酸软，劳累加重。”均指出了劳淋的发病机制以及证候表现，亦指出了劳淋的劳倦即发的特点。后世医家对于慢性尿感的发病病机以及治疗原则的认识在古代医家的认识基础上进行了不断的探索与创新。普遍认为劳淋的病机是以气血阴阳亏虚为本，湿热蕴结为标，兼有气滞或血瘀，并将劳淋的临床阶段分为急性期和慢性迁延期[5-6]。仝小林认为本病多属于本虚标实之证，本虚多为脾肾阳虚，标实多为湿热、瘀血或气滞。劳淋的发病部位主要在肾和膀胱。肾与膀胱相表里，一脏一腑，经脉互通，若脏受损，腑必失利，若腑受邪，脏即受累，二者关系密切。水道不利，因而湿热蕴结下焦，故见尿频、尿急、尿痛等症。多食辛热肥甘之品，酿生湿热，下注膀胱；或下阴不洁，秽浊之邪侵入膀胱，酿生湿热，发而为淋。然久淋不愈，湿热耗伤正气，或年老、久病体弱，以及劳累过度，房室不节，均可导致脾肾亏虚，脾虚则中气下陷，肾虚则下元不固，邪乘阳虚体寒之态因而发病。

2 攻补兼施、温清并用

劳淋的治疗当以攻补兼施为主要原则，并将清热解毒之法贯穿治疗始终，根据症状的不同，适当合理运用健脾补肾、滋阴温阳及补益气血的药物[7-8]，在疾病的不同阶段，治疗上各有所侧重[9]。仝小林院士认为，针对恢复期的病人，气虚明显，应根据病情适当在清利之中加强补益或理气之功效，才可收到良好疗效。劳淋病机既有阳虚，又兼热邪，因此不可单用苦寒药，应扶正与祛邪并举。凡久病难愈、反复发作者，其主要病机为脾肾阳气虚损为本、湿热下注为标，本虚标实，虚实错杂，治则上提出攻补兼施、温清并用的原则。

3 三味小方治疗慢性尿路感染

黑顺片，为附子纵切片，辛温大热。生物碱是附子的主要成分，其中双酯二萜类生物碱是附子发挥镇痛、抗炎作用的有效成分，针对多种炎症均有较好的抑制作用[10]，不同炮制片的生物碱含量不同，功效也略有差异，黑顺片除了抗炎作用，还具有良好的镇痛、抗免疫抑制等作用[11]。

生薏苡仁，味甘、淡，性凉，主要归于脾、胃、肺经，其功效为利水渗湿、健脾止泻、除痹、排脓、解毒散结。结合现代药理的研究显示，薏苡仁具有调节水液代谢、抗溃疡、止泻、抗炎镇痛、抗氧化、抗肿瘤、调节免疫等作用[12]。

败酱草，始见于《神农本草经》记载，味辛、苦，性微寒，其功效为清热解毒、消痈排脓、祛瘀止痛，广泛运用于于消化系统如肠痈、燥热便秘、痢疾，呼吸系统如肺痈，妇科脘痛、产后瘀血和疔疮肿毒等症的治疗[13]。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败酱草具有抑菌、抗病毒、抗炎作用[14]。

薏苡附子败酱散出自《金匮要略》，是治疗肠痈的代表方，其病机为阳气不足，湿浊停聚，气血壅塞而成痈脓，目前已经广泛应用于消化科、妇科、男科、皮肤科等科疾病的治疗中[15]。仝小林通过不断实践，拓展了薏苡附子败酱散的使用范围，考虑其病机相似，均为阳虚为本，湿热为标，故将生薏苡仁、黑顺片、败酱草三味用于慢性尿路感染，其中薏苡仁15～60 g，黑顺片6～15 g（先煎2 h），败酱草15～30 g。慢性尿路感染患者久病阳虚，呈寒态，黑顺片扶阳助气，作为态药主调寒态；生薏苡仁在黑顺片温化的基础上利湿行气，给邪以出路；败酱草作为靶药，清热解毒，奏消炎止淋之效，三药态靶结合、温清并用，治阳虚夹热之证。结合现代药理学研究，此三味小方在提高免疫、抗炎镇痛上有显著疗效。临证口干口苦、尿涩痛甚者配伍黄芩、黄柏、金银花、车前草清热利湿通淋；尿中带血者配伍仙鹤草、侧柏叶、小蓟以清热凉血；腰膝酸软者配伍党参、黄精以益气健脾，地黄、山药以益肾健脾；眠差盗汗者配伍地骨皮、牡丹皮以益气养阴。

4 病案举例

陈某，女，68 岁，2019 年12 月9 日初诊。主诉：反复尿频尿急3 年余，加重伴腰痛畏寒5 天。患者3年前初发尿频尿急尿痛，就诊于当地医院，查尿常规白细胞3+，细菌+，诊断为尿路感染，予左氧氟沙星、头孢等药物治疗后好转，后症状反复发作，多次服用左氧氟沙星，静滴头孢哌酮舒巴坦等抗感染治疗。5天前因受寒、劳累，再次出现尿频尿急，伴腰痛畏寒，无发热，自服左氧氟沙星无明显好转，遂于门诊就诊，查尿常规：白细胞2+，细菌+，隐血±。刻下症见：尿频尿急，轻微尿涩痛，腰痛，腰膝酸软，畏寒，无发热，无胸闷胸痛，口干口苦，纳可，眠差，夜尿频多，大便不畅，质不成形。舌淡红、苔微黄，脉沉细。西医诊断：慢性尿路感染；中医诊断：劳淋（脾肾阳虚，兼膀胱湿热）。处方：生薏苡仁30 g，黑顺片9 g（先煎2 h），败酱草30 g，白花蛇舌草30 g，白茅根30 g，仙鹤草30 g，牡丹皮15 g，甘草15 g。7 剂。每日1 剂，水煎，早晚分服。7 剂后，尿频尿急、尿涩痛、畏寒明显缓解，继服7 剂后，腰痛缓解，尿常规检查正常。

按：患者老年女性，多次感受外邪，湿热下注膀胱，久病体弱，正气不固，脾肾亏虚，脾虚则中气下陷，肾虚则下元不固，因而发病；寒邪袭表，故见畏寒；正虚于内，湿热内聚胶着，阻滞经络，精微不能下荣，故见腰膝酸软；阴阳不交，故见眠差。舌淡红、苔微黄，脉沉细均为脾肾阳虚，兼膀胱湿热之象。方中生薏苡仁清热利湿，黑顺片扶助阳气，败酱草清热解毒，三药温清并用，配伍白花蛇舌草加强了生薏苡仁、败酱草之清热解毒之力，白茅根、仙鹤草清热止血，牡丹皮清营敛阴安神，甘草调和诸药。全方攻补兼施、温清并用，态靶结合，直达病所，故效显立见，治愈顽疾。

5 结语

慢性尿路感染有着病程迁延难愈，反复易感等特点，仝小林教授必使用生薏苡仁、黑顺片、败酱草三味小方，温清并用而去疾，在改善患者症状的同时也能兼顾疾病本身的治疗，在慢性尿路感染的治疗方面临床收效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