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晓明 陈 亮 周丽萍 江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江西省南昌市 330006; 江西中医药大学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简称新冠肺炎,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1]疫情已经蔓延至全球绝大多数国家。新冠肺炎给世界各国的医疗系统造成巨大的负担。很多国家,包括一些发达国家的医疗系统已经不堪重负,英国等国家甚至还一度提出了“群体免疫”的观点,反映出了部分国家对该病防治的手足无措,也造成了世界的普遍恐慌。新冠肺炎属于中医学中“疫病”的范畴。在中华民族的几千年历史中,中医药参与了无数次与疫病的斗争,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通过总结形成了针对此类传染性疾病的独特中医思维方法,对目前新冠肺炎的治疗仍具有指导意义。笔者所在的江西省中西医结合定点医院采用纯中医或中西医结合的方法治疗新冠肺炎普通型患者29例,治疗期间无向重型转化患者,所有患者均顺利治愈出院,随访3个月无复阳患者。下面就笔者对该病的中医认识及治疗经验介绍如下。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属于中医学中“疫病”的范畴。疫病也有之称为“瘟疫”,早在《素问遗篇素刺法论》中就记载:“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指出疫病是具有传染性和流行性的一类疾病。
疫病形成的原因有很多,大概可以分为两大类,即或为天灾或为人祸。天灾方面,当气候变化异常,如骤下暴雨或持续阴雨或大雾天气,或非其时有其气,即出现了与当前节气不符的气候变化,或者因地震、山洪等造成大量人群死亡的自然灾难后也容易形成疫病。如巢元方在《诸病源候论·疫疠病诸候》中提出“皆有一岁之内,节气不和,寒暑乖候,或有暴风疾雨,雾露不散…病无长少,率皆相似”;人祸方面多因为战乱不断或因贫穷饥饿导致饿殍遍野,在这样的环境下人们的营养状态差,抵抗力也差,这些都容易形成疫病。在医圣张仲景所处的东汉末年就因为常年战乱、民不聊生导致疫病流行。他在《伤寒杂病论》序言中记载:“建安纪年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描述了当时疫病流行时的凄惨场景。
众所周知,认识一种疾病的病机是治疗该病的关键环节。关于疫病的病机,不同的疫病,病理属性是不一样的,侵犯人体的部位也是不同的。明代的温病学家吴又可在所著的《温疫论》提出“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提出了“异气”的概念,指出了该类疾病与一般的外感风、寒、湿、暑等邪气的不同,即传染性和流行性。
新冠肺炎是一种新出现的传染病,根据目前的流行病学特点,该病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和流行性,因此属于疫病。目前多位医家对该病的病机进行了探讨,如刘清泉等[2]认为此病当属湿毒疫,病位在肺脾,基本病机特点为湿毒瘀闭。仝小林院士认为此病当属寒湿疫,为感受寒湿疫毒而发病,病性属阴病,治法上针对寒和湿。王永炎院士等[3]认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属于中医寒疫范畴,主要病位在肺,其次病位在表卫脾胃,基本病机是疫毒湿寒与伏燥搏结,壅塞肺胸,损伤正气,导致气机痹阻,升降失常,元气虚衰。笔者根据收治病人的证候分析,在患病的早期多表现为发热、畏寒、身痛、咳嗽等风寒表证的特点,同时还多伴有乏力、纳呆、身体困重以及腹泻等症状,这些都属于湿邪困脾,脾失健运的临床表现。另外结合笔者所在的江西地区地处长江中下游地区,湖泊众多,尤其在冬春季节经常阴雨连绵,寒气、湿气均偏胜,综合分析该病的病理因素应该为寒湿疫毒,侵犯的病位为以肺为主,同时影响脾胃、大肠。
与西医的以药物杀灭病毒的思维不同,中医主张治疗该病的关键是协调表里内外、气血阴阳、脏腑功能,即在未发病时要扶正御邪、发病期要驱邪扶正,防止传变转为重症,同时,调气安神。恢复期主张调和气血,调理脏腑,达到“阴阳自和,必自愈”。
4.1 扶正御邪 《黄帝内经》云“上工不治已病治未病”,提出了“治未病”的重要思想。中医认为任何疾病的发生除了外因的作用外,内因也是发病的重要基础。《素问·上古天真论》中记载“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 《素问·刺法论篇》提出“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中医认为病邪作用于人体是否发病与正气是否充足密切相关。这里提到的正气其实指的是气的卫外功能。气的卫外功能正常,腠理紧密则不容易生病。在瘟疫流行时注意防寒保暖,避免与之接触,同时要调节自身精神状态,做到精神内守,即适度紧张状态,既不能整日过度紧张、惶惶不安,也不能精神涣散,要调整到最佳精神状态。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顺应天时,按时起居,并且适度锻炼,使气血运行顺畅,能够以最佳状态迎战瘟疫。另外还要纠正人体体质的偏颇,杨家耀等[4]观察发现:痰湿质、气虚质、血瘀质、湿热质是新冠肺炎最常见的体质类型。因此针对上述体质可以采用中药及时调理,这样有利于预防疾病的发生。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疫情来临时口服一些益气固表、健脾化湿的中药如玉屏风散、藿香正气水等可以起到预防感染的作用。
4.2 驱邪扶正 如已感触疫毒而发病,中医的治疗思维是驱邪扶正。驱邪并不是单纯地杀灭病毒,而是包括以下几方面:一是驱邪于外,给邪以出路。外邪入侵后最先侵犯的是肺卫,而肺主皮毛,因此最先表现的是畏寒发热等表证,在这个阶段就要用中药进行解表,通过解表而驱邪于外。二是祛除病理产物。疫毒入体后会损害脏腑功能,影响气血运行,进而产生痰湿、瘀血、气郁、内热等病理产物,这些病理产物也是引起患者各种临床症状的基础。运用中药进行化痰、祛湿、活血、清热等治疗,就可以迅速缓解患者的临床症状,阻滞病情的进一步加重。三是直接抑制病毒。目前临床研究发现一部分中成药如连花清瘟颗粒、双黄连口服液等具有一定的抑制病毒的作用,当然,这些还需要进一步的实验研究加以确认。
临床观察发现平素身体壮实,正气充足者患病后多为轻症或普通型,用药后的起效也快,症状很多可以迅速改善,病程也较短。反之,年老体衰、患有基础疾病的患者则容易发展为重型,病程也较长。由此可见,正气的充足与否与疾病的转归、恢复密切相关,在治疗该病过程中要时刻注意扶助正气、调整脏腑功能,这才能有利于驱邪外出,防止病情的加重,促进疾病的康复。
4.3 调气安神 临床观察发现,新冠肺炎患者无论在患病期间还是在治愈后的一段时间均有不同程度的焦虑、抑郁等心理障碍。其产生的原因包括对自身疾病的恐惧,也包括对家人的担心,另外,在隔离期间也容易产生孤独、自卑、抑郁等心理障碍。中医认为外邪侵袭肺卫后可以影响卫气的正常循行,另外肺主一身之气,肺卫郁闭也影响气机。气机郁滞还可以郁久化热,热扰心神从而出现烦躁、抑郁、咽中异物感等症状。针对以上病机,治疗上应及调气安神,常可辨证选用半夏厚朴汤、柴胡疏肝散。笔者所在定点医院还常辨证选用脑心清片、逍遥丸等中成药,对缓解患者的焦虑情绪有很好的作用。
4.4 病后调理 很多新冠肺炎患者,尽管经过治疗后肺部症状得到缓解,核酸检测转阴,但仍会存在乏力、不耐疲劳、纳差、便溏等症状,从肺部影像上也可以看到部分患者出现肺纤维化,调理不好可能会导致肺部功能的终身受损。从中医角度来说,大病之后会造成气血的亏损,脏腑功能的下降,而且还会残留痰、瘀等病理产物,其中比较常见的证型包括脾胃气虚、肺脾两虚、阳虚寒凝、痰凝血瘀等。因此核酸转阴出院并不是治疗的结束,而是应继续针对以上病机选用中药进行调理,这样才能得到最大限度康复。
如有脾肺气虚,则表现为:气短,倦怠乏力,纳差呕恶,痞满,大便无力,便溏不爽。舌淡胖,苔白腻,可选用香砂六君子汤、参苓白术散等处方;气阴两虚则表现为乏力,气短,口干,口渴,心悸,汗多,纳差,低热或不热,干咳少痰。舌干少津,脉细或虚无力,多选用生脉散。如患者肺部CT提示肺纤维化明显,且表现为胸闷气憋,动则气促,阵发性干咳或咳少量白痰,面白怯寒。舌质淡暗,苔薄白或腻,脉沉弦或涩,这属于阳虚痰凝血瘀证,可选用温肺化纤汤[5]以温阳散寒、祛痰行瘀。该方为我院刘良徛教授治疗肺纤维化的经验处方,方中麻黄解表散寒,白芥子温中散寒,鹿角霜温肾助阳,炮姜、肉桂温阳,熟地活血化瘀、兼能补血养阴,甘草调和诸药,桃仁、红花、赤芍活血化瘀,土鳖虫破血逐瘀,地龙通络平喘,纵观全方,化痰药物与通络相配伍,扶阳气,化寒凝,温补阳气以治本,使得阳虚得补,营血痰滞得除。
现在新冠肺炎病毒仍在全球快速蔓延,尤其是国外的疫情日益严峻,疫苗的研制仍需一段时间。在我国中医药参与新冠肺炎治疗已经取得了明显的成效。在武汉有这样一组数据,同样是以收治新冠肺炎普通型患者为主的方舱医院,采用中医治疗为主的江夏方舱医院收治的567例新冠肺炎患者,重症转化率为0%,而且没有1例患者出舱后复阳。而采用单纯西医治疗的硚口方舱医院收治的330例患者中有32例患者转为重症,重症的转化率将近10%。由此可见中医药参与防治新冠肺炎大有可为。我们应该将中医治疗新冠肺炎的经验向全世界推广,为人类最终战胜新冠病毒做出贡献,同时也有利于中医药文化在全世界的推广,促进中医药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