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 长 松
(江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江苏 无锡 214122)
2020年是无产阶级伟大导师恩格斯诞辰200周年。恩格斯不仅是马克思的亲密战友、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之一,而且基于自己深厚的自然科学和哲学修养,针对当时自然科学的迅猛发展对人们思想产生的影响以及在自然科学领域中出现的一些不正常现象,独立地开创了自然辩证法这一新的研究领域并得到马克思的鼎力支持。尽管《自然辩证法》是一部尚未完成的手稿,但却是“创立辩证自然观与辩证科学观的开创性和奠基性著作”[1],特别是其中关于自然界如何“报复”人类,人类如何免于自然界的“报复”,人类与其他动植物一起同属于自然界的思想,构成了恩格斯生态思想的核心内容。2019年岁末至今,新冠肺炎(COVID-19)疫情已经给全人类的生命健康、经济发展和生态安全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和破坏。回溯这场疫情,对照17年前“非典”疫情的前因后果,重温恩格斯关于“自然报复论”的思想,愈发惊叹于恩格斯在近一个半世纪之前对人类发出警告的预见性和深刻性。
根据中国科学院武汉病毒研究所石正丽团队的报告,2003年“非典”(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SARS)病毒的自然宿主是生活在云南某个岩洞中的中华菊头蝠[2],蝙蝠SARS样冠状病毒在偶然的情况下感染了云南养殖场的果子狸,之后感染了病毒的果子狸被贩卖到广东。病毒进一步在中间宿主果子狸之间传播、变异,最终产生了传播性极强的SARS病毒并感染了人类。可见,尽管SARS病毒的根源并不在果子狸,但果子狸毕竟是人感染SARS病毒的直接来源。假使人类不去捕猎、养殖、贩卖、食用果子狸,病毒从蝙蝠到果子狸再到人的传播链就会中断,当年的SARS疫情很可能就不会暴发。在非洲,由于历史、地理、风俗习惯和经济发展的制约,长期以来野生动物都是人类肉食的主要来源之一,尤其是在非洲广大农村和部落,不仅是野牛和羚羊,就连猩猩、猴子和蝙蝠都是当地人的主要猎物。通过猎杀和食用野生动物这一途径,埃博拉病毒(Ebola virus)一步步从丛林走向村庄,并最终走向城市。科学家作过统计,有超过70%的传染病来自于野生动物,它们往往和自然宿主长期进化了成千上万年,而且这些病毒也不是专门害人的,它们也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不断地变异繁衍下来的。所以,要从源头上预防新发的传染病,办法很简单,就是和野生动物保持距离感,离野生动物远一点就是离病毒远一点。
那么,假使人类从猎食野生动物的肉食主义者走到另一个极端,即素食主义者是否行得通呢?答案是否定的。诚然,不食肉当然是远离病毒的最有效做法,甚至不会受到可能来自家禽和家畜病毒(例如禽流感、猪流感等)的威胁。但是,人类却有可能患上更为可怕的疾病----营养不良,因为肉蛋奶是人类蛋白质(氨基酸)的主要食物来源。“生命是蛋白体的存在方式”[3],哪怕是只有单链RNA的新冠病毒,因为有了蛋白质外壳就有了活性和毒性,而使用酒精、含氯消毒剂或者采用高温和紫外线灭活该病毒的原理也是使其蛋白质外壳失活。小小病毒尚且离不开蛋白质,作为高等生物的人类更是以蛋白质来表达和传递生命的。除了蛋白质以外,动物性食物还是人类其他必需元素的重要来源。长期素食不仅会导致营养不良,还容易引发维生素缺乏症,比如维生素B12。这种维生素只存在于肉蛋奶和海鲜中,尽管肝脏可以储存维生素B12长达5年,但如果不能得到持续补充的话终有一天会消耗殆尽。缺乏维生素B12会导致一系列生理疾病,比如贫血、心血管疾病等。有研究表明:长期素食主义者患焦虑症或抑郁症等精神疾病的可能性是正常饮食者的2倍。这是因为缺乏维生素 B12可能会抑制大脑化学物质血清素(5-羟色胺)和多巴胺(3-羟酪胺)的分泌,血清素是与大脑愉悦中枢有关的神经递质,而多巴胺是记录记忆和情绪的神经调节剂。在临床方面,采用维生素B12联合其他药物已经成为治疗阿尔茨海默病(老年痴呆症)等认知退行性疾病的常规疗法[4]。所以,因为害怕感染病毒而采取素食主义立场无疑是因噎废食、顾此失彼。
事实上,人类从150万年前就开始吃肉,进化而来的身体构造更适合荤素杂食。素食主义杜绝了一大部分食物,这种不均衡的饮食习惯不仅不可能使人获取全面的营养,甚至不可能使人从猿进化到人。换句话说,从素食转向肉食是从猿到人进化的重要一步,恩格斯对此早就进行了全面论证。恩格斯指出,肉类食物含有人身体进行新陈代谢所必需的各种重要物质,如氨基酸、胆固醇、维生素和其他微量元素。食肉缩短了消化过程,人的消化系统也随之发生改变,用来消化植物纤维的盲肠大大缩短,甚至一部分退化成阑尾。正是因为食肉人类才为过真正高级动物的生活即从事社会活动赢得了更多的时间、物质和精力。也就是说,人猿离植物界越远,他们超出动物界的程度就越高,也就越接近现代人类。恩格斯还指出,和身体的强壮相比更为重要的还是肉食对于脑的影响。因为食肉人脑得到了比过去丰富得多的营养物质,而这些物质又是脑本身的营养和发展所必需的,脑容量的不断扩大和脑沟回的日益复杂,就能够使一代又一代人猿更迅速更完善地发育起来。在人类进化史上,肉食至少引起了两个新的具有决定意义的进步----火的使用和动物的驯养。前者把生肉变成熟肉,为人猿提供了已经半消化了的食物,进一步缩短了消化过程;后者在打猎之外提供了新的更加稳定和安全的肉食来源,使人类逐渐摆脱了对野生动物的依赖。此外,家禽生产的蛋、牛羊生产的奶和奶制品等新的食品使肉食更加丰富多彩起来。对于那些正在生成中的人来说,以上这两种历史进步就直接成为新的解放手段。所以恩格斯肯定地说:“请素食主义者先生们恕我直言,如果不吃肉,人是不会到达现在这个地步的。”[5]556
无论是从人类进化的历史上看,还是从现代人的生存和健康上看,素食主义都是不可取的。人类健康科学的饮食习惯应该是荤素搭配,但是,是不是什么植物和动物都可以搬上人类的餐桌呢?答案也是否定的。野生的大多数动植物是不适合人类食用的。首先,很多野生动植物是有毒的,而且是没有任何“解药”的神经毒素。例如,牛肝菌属中有一种菌子叫“见手青”,因其伤变后呈靛蓝色显色反应而得名。在其产地云南省每年都会有误食或加工不当而中毒死亡者。同时,由于食用菌对环境重金属的富集作用较强,长期食用会造成重金属在人体某些器官累积从而影响健康。有研究表明:野生牛肝菌富集镉(Cd)最多,超限值情况最严重[6]。再比如,在河豚的卵巢、肝脏等器官中都含有河豚毒素,它的毒性相当于氰化钠的1 250倍,只需要0.48毫克就能致人死命。国内外因吃河豚丧命的消息屡见报端。此外,在很多野生动物体内(特别是在蛇类的皮下和肌肉组织)都含有大量寄生虫和虫卵,即使是经过高温处理之后仍旧存活,引起人的消化道和颅内病变。
其次,很多野生动植物并没有传说中的味道鲜美。一些野生植物是入中草药的,尽管具有一定药用价值,但对于健康人而言味道大多苦涩且营养价值不高;而野生动物为适应野外生存大多善于奔跑、飞翔或打洞,因此肌肉纤维粗壮发达,脂肪含量相对较少。这种肉食很难烹饪,腥臊味道很重,口感很差且很难消化。反之,现代养殖业和食品工业是一个不断筛选、培育、改良、加工更符合人类偏好肉类的过程,猪牛羊等养殖动物由于处于相对封闭安全的环境中,因此肌肉纤维更为细腻,脂肪含量相对较高,容易加工制作,口感也比较好。历史上,利用畜牧业代替原始狩猎是人类从野蛮社会步入文明社会的一次重大转变;而今天,利用工厂生产“人造肉”代替畜牧业能够显著降低温室气体排放,是人类从传统工业文明迈入现代生态文明的又一次重大转变。根据中国工程院陈坚院士的研究,有别于“植物蛋白肉”等传统素肉,基于食品合成生物学的“细胞培养肉”与天然肉类具有更高的相似度,因而也具有更好的口感和更高的商业价值[7]。因此,真正的文明社会既无可能也无必要食用野生动物,这不仅是一种陋习,而且是一种犯罪。
第三,很多野生动植物没有更高的营养价值,更谈不上滋补功能。所谓野生动物营养价值更高只不过是一种口口相传的认知偏见,并没有科学道理。相反,现代食品科学研究表明:家禽、家畜和野生飞禽走兽在蛋白质、碳水化合物、脂类和微量元素等主要营养指标上并没有太大区别。一些人对“野味”的痴迷与其说是为了满足生理需要,不如说是为了满足不正常的心理需要。一是满足“猎奇心理”。有些人吃腻了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总想尝尝没有吃过的东西,包括果子狸、穿山甲、竹鼠、蛇等;有些人吃未炒熟的“见手青”不是为了追求味道鲜美,而是希望得到轻微中毒之后产生的致幻感,这种行为已经和吸毒无异,都是在用生命作猎奇心理的赌注。二是满足“炫富心理”。由于野生动物大多属于珍稀保护动物,“野味”基本上来自于非法捕猎、贩卖、加工和出售,因此市场价格是养殖动物价格的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经营者在暴利的驱使下铤而走险,消费者在炫富、攀比心理的驱使下趋之若鹜。野生动物却在满足人类口腹之欲的过程中濒于灭绝,人类也在大快朵颐的同时打开了藏匿于野生动物身上的“潘多拉盒子”。所以,哪怕是站在人类中心主义的立场上,从最狭隘的生态保护思想出发,也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保护野生动物就是保护人类自己。在远古人类祖先冒着寄生虫、细菌、病毒等多重侵袭的危险,用了千万年的时间才把野生动物驯化成家禽和家畜,目的就是使子孙后代能够有充足和安全的肉食来源。然而,今天有的人仅仅为了满足“猎奇”和“炫富”心理,再次把野生动物搬上餐桌,这不仅是对自己和他人生命权、健康权的极大漠视,而且是对先人劳动的极大亵渎,是整个人类文明的极大退步。恩格斯说:“人是唯一能够挣脱纯粹动物状态的动物----他的正常状态是一种同他的意识相适应的状态,是需要他自己来创造的状态。”[5]408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祸从口入”引发的全球疫情表明:人类要想摆脱纯粹动物状态进化到纯粹人的正常状态尚待时日。
人类不仅能够适应自然界,而且能够认识和改造自然界。“动物仅仅利用外部自然界,简单地通过自身的存在在自然界中引起变化;而人则通过他所作出的改变来使自然界为自己的目的服务,来支配自然界。”[5]559但不要忘记“我们对自然界的整个支配作用,就在于我们比其他一切生物强,能够认识和正确运用自然规律。”[5]560人类社会有自己的运行规律,自然界也有自己的运行法则,“人和自然都服从于同样的规律。强力和自由是同一的”[8]。不同的是,离开了人类的实践活动,也就无所谓社会规律,而自然法则却依然发挥作用。所以,自然法则是第一性的,社会规律是第二性的;尊重社会规律必须以尊重自然法则为前提,违反自然法则的社会实践迟早会遭到自然界的“报复”。在农业生产中,毁林开荒、围湖造田、滥用农药、滥施化肥也许会给人类带来粮食的增产增收,但自然界很快就用水土流失、水患旱灾、蝗灾病害、土壤退化和“寂静的春天”报复了人类;在工业生产中,过度依赖不可再生资源,无节制地排放废气、废水、废渣也许会给人类带来琳琅满目的工业品,但自然界很快就用酸雨、蓝藻、雾霾和温室效应报复了人类。恩格斯早就指出:“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每一次胜利,起初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是往后和再往后却发生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常常把最初的结果又消除了。”[5]559-560人类不得不用生命和财产为自己取得的“胜利”埋单,即所谓的“先污染后治理”。
自然界是强大的,在火山、地震、海啸和泥石流面前人类虽然渺小但却是心存敬畏;自然界又是弱小的,拥有猎枪、陷阱、毒饵和越野车的人类虽然强大但早已危机四伏。归根结底,自然界是“终极”的,“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和存在于自然界之中的”[5]560,人类与其他生物同属于自然之子;自然界更是“狡猾”的,它按照自己的法则保存、延续、使用着秘密武器----细菌和病毒,一旦人类过度侵入自己的领地,滥杀无辜、挥霍无度,自然界就会启动自己的报复机制。保护自然的前提是尊重自然,尊重自然就是敬畏自然,敬畏就是保持距离感,就是不越雷池半步,就是中国古代智慧中的“敬而远之,可谓知矣”。
“自然报复论”是恩格斯生态思想的核心内容。在《论权威》一文中恩格斯进一步阐发了这一思想:“如果说人靠科学和创造性天才征服了自然力,那么自然力也对人进行报复,按人利用自然力的程度使人服从一种真正的专制,而不管社会组织怎样。”[9]众所周知,古今中外防控疫情最有效的措施就是“隔离”,即不仅在人与野生动物(特别是病毒的自然宿主和中间宿主)之间保持安全距离,而且在人与人(特别是确诊、疑似人员及其密切接触者)之间保持安全距离。病毒在地球上已经存在了亿万年之久,人类不可能消灭包括新冠病毒在内的任何一个病毒家族;病毒家族种类繁多而且不断地发生变异,人类也不可能发明出一劳永逸杀死所有病毒的疫苗和药物。防控疫情的常规做法实质上就是把病毒隔离在人类社会之外,或者是把病毒传播控制在一定的社会空间之中。无论是哪一种隔离,都是自然力以“专制”或“强力”的方式对人类“自由”的一种报复。如果说人类因无知者无畏过度入侵自然界而遭到“自然界的报复”,我们可以称之为“报复Ⅰ”,那么,人类凭借科学技术征服了自然力,通过复杂的社会实践(工业、农业、服务业、运输业、教育卫生等)建造起庞大的社会自然(火车、飞机、游轮、社区、城市等),却加快了疫情在全世界传播的速度和加大了防控疫情扩散的成本,我们可以把这种“自然力的报复”称之为“报复Ⅱ”。在《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的作用》一文中,恩格斯论述的“自然报复论”主要是指“报复Ⅰ”;在《论权威》一文中,恩格斯论述的“自然报复论”主要是指“报复Ⅱ”。“报复Ⅰ”是自然界的直接报复,主要表现为自然灾害和传染病疫情;“报复Ⅱ”是自然界的间接报复,主要表现为一种“社会自然灾害”[10],亦即由于人口城市化、经济全球化带来的灾害聚集效应,以及社会交往日趋频繁和人员流动日益便捷产生的灾害放大效应。“自然灾害”是一种初生灾害,直接给人的生命和财产带来损失;“社会自然灾害”虽然是一种次生灾害,但随着社会经济生活日趋系统化和复杂化,却有可能造成比自然灾害和疫情本身更大的损失。“报复Ⅰ”主要针对人类个体,其代价就是个人的生命和健康,属于个体或家庭直接成本;“报复Ⅱ”主要针对人类社会,其代价就是为恢复生态平衡按下“返回键”(退耕还林、还湖、还荒等),或者为控制疫情蔓延按下“暂停键”(封城、封航、停工、停产、停学等),属于社会和国家间接成本。无论是哪一种损失或成本,都不完全是生命和财产等有形成本,还包括因家破人亡、停工停产带来的悲观、绝望等无形成本。物质损失往往在灾后短时期内就会愈合和恢复,但精神损失却难以愈合和彻底恢复。
仅以此次防控新冠肺炎疫情为例,一方面,我们既要积极应对自然界的“报复Ⅰ”,运用微生物学、病毒学、流行病学等自然科学和临床医学、重症医学、中医药学等自然技术,发挥医生和医院的战斗力去筛查和治疗病患,降低感染率和病死率,发挥科研人员的积极性寻找病毒源头,研制疫苗和药物。另一方面,我们还要积极应对自然力的“报复Ⅱ”,运用公共卫生学、公共管理学、社会心理学等社会技术和大数据、云计算、网格化等管理技术去依法有序地隔离人群、调拨物资、对口支援、信息共享、心理干预和维护社会秩序等。实践证明,只有把科学技术和治理体系两方面功能统筹兼顾,才能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充分发挥出来。
坦白地说,人类目前对病毒世界还知之甚少,任何新型病毒的溯源性研究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短时间内我们很难准确找出新冠病毒的自然宿主和中间宿主,难以详尽说明新冠病毒如何从野生动物转移到人类社会(1)根据中科院武汉病毒所石正丽团队的研究,从穿山甲体内分离出的毒株与新冠病毒一致性最高的是92%的基因组,在蝙蝠中最高的也就是96%的基因组,离99%的一致度判定标准都有一定差距。判断是否新冠病毒的中间宿主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分子证据,因此新冠病毒的中间宿主至今仍是未解之谜。,我们甚至还确定不了谁是“0号病人”,哪里是疫情的最初发源地。也许还没等到我们搞清楚上述这些问题时,新冠病毒就已销声匿迹,就像2003年的SARS病毒一样;但更大的可能是,当我们费尽周折研制出特效疫苗和药物时,发生变异的旧病毒或者某种不明的新病毒又会卷土重来。这也再次验证了恩格斯的说法,即无论人类文明进化到何种程度,科学技术发展到何种水平,在“预定的目的和达到的结果之间还总是存在着极大的出入。未能预见的作用占据优势,未能控制的力量比有计划运用的力量强大得多”[5]422。同时也提醒我们,在全球范围内防控新冠病毒及其变种势必是一场“持久战”,任何“速胜论”、盲目乐观和麻痹大意的思想都是错误的,疫情防控工作稍一松懈就容易导致前功尽弃。正如毛泽东在《论持久战》中指出的:“没有一定的条件,速胜只存在于头脑之中,客观上是不存在的,只是幻想和假道理。”[11]459时至今日,我们对17年前SARS病毒的认识还存在很多空白,而此次新冠病毒最大的特点就是“新”,即具有更大的未知性和不确定性。尽管病毒是最简单的生命形式,但是“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诊疗与防控是复杂性事件,人们对新发急性传染病的复杂性认识不足”[12]。这就决定了从科学技术和治理体系两个方面都不具备速胜的客观条件,也决定了这场抗击疫情的“持久战”必然是人民战争、总体战和阻击战。这一战略部署既表明了此次防疫斗争的复杂性和艰巨性,也表明了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决战决胜的坚强决心和科学决策。既然是人民战争,就要一切依靠人民,一切为了人民,始终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真正打一场众志成城、共克时艰的人民战争。既然是总体战,就要充分发挥我国国家制度和国家治理体系的显著优势,坚持全国一盘棋,调动各方面积极性,集中力量办大事,真正汇聚起抗击疫情的人员、物资和精神的磅礴力量。既然是阻击战,就要集中优势兵力打好“武汉保卫战”“湖北保卫战”,做到“科学防治、精准施策”,既要依靠广大医护工作者在前线治病救人,打赢对自然界“报复Ⅰ”的阻击战,又要依靠广大干部群众在后方群防群治,打赢对自然力“报复Ⅱ”的阻击战。
2020年4月8日,随着武汉市宣布全面“解封”,中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人民战争、总体战、阻击战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在抗疫过程中我们不仅积累了宝贵的经验,也积累了沉重的教训。恩格斯早就指出:“我们一天天地学会更正确地理解自然规律,学会认识我们对自然界习常过程的干预所造成的较近或较远的后果。……我们越来越有可能学会认识并从而控制那些至少是由我们的最常见的生产行为所造成的较远的自然后果。”[5]560人靠自然界生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自然界又是人的一部分,因为“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处于持续不断的交互作用过程的、人的身体”[13]。因此,人与自然不仅是共融共生的生命共同体,更是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人不仅能够认识和改造自然界,而且能够反思和重建人与自然界的关系。建立重大疫情防控体制机制、健全公共卫生应急管理体系既要立足当前,又要放眼长远。恩格斯关于“自然报复论”思想启示我们:预防与控制是建立防疫长效机制的关键环节。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没有事先的计划和准备,就不能获得战争的胜利。”[11]495建立重大疫情防控体制机制就要有战略性、预见性、计划性,不打无准备之仗。预防又可以分为消极预防和积极预防。所谓消极预防就是培植敬畏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理念,不主动去招惹自然,与自然界保持安全距离,建立和扩大自然保护区范围,把人的活动领域和野生动物的栖息地严格区分开来,把各种未知病毒封锁在自然宿主和中间宿主身上。消极预防不等于消极被动,我们不仅要教育人民群众不要猎食野生动物,不要饲养和驯化野生动物,也不要在野生动物栖息地饲养家禽家畜。此外,要尽快修订《野生动物保护法》,尽快立法全面禁食野味,在国家法律层面上严格禁止野生动物交易,革除滥食野生动物陋习。所谓积极预防就是积极开发疫苗和药物。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生命安全和生物安全领域的重大科技成果也是国之重器。”[14]当新冠病毒来势汹汹,隔离是防控疫情扩散的有效法宝,自愈是病人康复的基本途径。疫情终有一天要结束,科学家研制疫苗和药物的脚步却不能停顿。当新冠病毒感染人群从突发转为常态,那唯一有效的方法就是疫苗和药物。积极预防更是要主动出击,做好病原监测工作。目前人感染冠状病毒的野生动物来源主要是蝙蝠和啮齿类,而且大部分经过中间宿主传播到人类。这就让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到这些野生动物身上,可以预防性地提取未知毒株,分析它的基因组特征并与已知病毒进行对照研究,预测其传播途径和感染特征,提前开发核酸检测方法,主动去发现病人,把防控的卡口前移,在病毒找到人类之前人类先找到病毒并加以预防。
“如果说我们需要经过几千年的劳动才多少学会估计我们的生产行为在自然方面的较远的影响,那么我们想学会预见这些行为在社会方面的较远的影响就更加困难得多了。”[5]561换句话,如果说“疫情”本身是对国民健康和社会医疗水平的挑战,那么“控制疫情”则是对国家制度和社会治理水平的严峻挑战,是对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一次大考。正像恩格斯指出的那样,疫情本身是考验我们“在自然方面”积累的知识和技能,而控制疫情则是考验我们“在社会方面”积累的经验和能力。疫情发生后,我们在应对疾病方面几乎没有任何失误----在最短的时间内分离出新冠病毒毒株,完成病毒基因组测序,完成病毒感染的血清学检测,制成特异性核酸检测试剂盒等。但是,在疫情控制方面却有不尽人意之处,例如,疫情暴发初期武汉市和湖北省在医院床位、医护人员,特别是防护设备(口罩、手套、防护服和护目镜)等方面严重不足,导致病人不能及时收治和大量医护人员被感染等问题。“这里面,有些是体制机制问题,有些是政策落实问题,有些是发展中的问题。”[15]控制疫情涉及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诸多方面,涉及政府、企业、医院、交通运输、街道社区等诸多部门,涉及千厂万店停工停产、千家万户柴米油盐等诸多环节,涉及武汉市、湖北省与其他省市援助医疗队的协调、援助物资的发放等诸多问题。哪一方面出现了失误,都会导致比疫情本身更大的损失,不仅有物质损失、生命损失,还有精神损失、社会公平损失、党和政府公信力损失。因此,与科学技术攻关不同,社会治理一定要做到兼顾效率与公平、成本与效益、地方与中央、局部与整体、近期与长远、危机与常态,在控制力度、控制时间、控制范围、控制方法等方面都要通盘考虑、统筹兼顾。既要坚持依法控制疫情,全面提高依法防控、依法治理的能力,又要坚持以情控制疫情,隔离不隔爱,封城不孤城,带着感情和温度做好病患、医护人员和居家隔离群众的生活保障工作。既要防止因控制不到位可能导致的疫情扩大、感染率和病死率居高不下等,又要防止因过度控制导致的社会矛盾激化、社会秩序破坏、群众生活和企业生产陷入困顿等。目前,国内疫情防控已经进入常态化,生产生活秩序有序恢复正常,但是,由于疫情在全球范围内尚未得到彻底根治,今冬、明春可能会继续存在,甚至在局地会再次暴发。因此,我们既要作好事前控制,特别是应急救灾物资的储备和应急预案的制定,又要作好事中和事后控制,根据疫情发展和治理效果及时调整防控政策和公共卫生应急响应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