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界/无界:形容词描写与评价功能的认知识解

2021-03-25 06:22
关键词:句法形容词语义

成 军

(西南大学 外国语学院,重庆400715)

一、引言:现代汉语形容词的功能区分问题

形容词是表示人或事物性质、状态、特征或属性的开放性词类。根据朱德熙的观点,现代汉语中的形容词有简单形式和复杂形式之分,在语义表达上有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之分[1]。朱先生对形容词的这种分类有重要的语义依据,对形容词的句法行为有较强的解释力,一直以来都是形容词句法语义研究的重要切入点,为学界所普遍认可,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以“语义指向”为线索来解释说明汉语形容词形态及句法行为的研究路径。但是,随着形容词研究的不断深入,人们发现形容词并不仅仅表达相对客观的性质义和状态义,有的形容词还表达不是那么客观的评价义,体现说话人对识解对象、识解方式的主观感受[2],这样的形容词在特定语体中有更多的用例[3],其语义指向亦有多种可能性,这就给语义识别造成了更大的难度[4]。例如,如果仅仅从性质与状态的区分这个角度来解释形容词的简单形式与复杂形式的表达功能,那么下文例1中的形容词“好”与名词搭配不自由的情况就很难解释清楚。

例1 ABCD好爸爸?好狗??好名词∗好骗子好学校?好年??好石头∗好乞丐好消息?好雨??好月亮∗好坏蛋好演员?好山??好沙子∗好犯人好心情?好水??好钱 ∗好杀手

“好”作为形容词修饰名词是最常见的用法,但形容词与名词的组合搭配并不是任意的,在很多情况下,这种形名搭配要受到某些因素的限制。例1中的形容词“好”修饰名词,不同例证的可接受性有较大差异。A栏可接受性没有任何问题,是“好”作为形容词的常规用法,有极高的使用自由度。B栏似乎也可以这么说,但却受到极大限制:或多用于固定的习惯表达法中,如“好狗不挡道”“好雨知时节”;或举隅对照使用,如“好饭好菜”“好山好水”;或仅用于特定的句式之中,如感叹句“这真是一条好狗!”C栏有些拗口,其中的名词所指似乎无所谓好坏,很难受“好”修饰,不过,我们从北大语料库中也查找到了少量的类似用例,如例2至例5:

例2 我看见日本的有些杂志中,曾将这四字加在先前的新感觉派片冈铁兵上,算是一个好名词。

例3 他就跑到黄河边上去捡石头,遇到块好石头,比吃蜜还高兴。

例4 明天,后天,大后天,也都还是好月亮。

例5 腊子贩鱼挣了一笔好钱。

至于D栏各例,可接受性最低,其中的名词所指均有“不好”的联想义,用“好”来修饰有语义上的冲突,因此“好”不与这些名词共现。但这也不是绝对的,在北大语料库中,还有这样一例:

例6 打仗时他是一个好杀手,和平时期他终于成为一个好丈夫、一位好父亲。

形容词“好”修饰什么样的名词显然是有选择的。同样的现象不仅仅汉语独有,一些西方学者也早就注意到,在英语中,诸如“液体、电力、行星、分子、真理,沙粒、斑点、名词、整数、涂鸦”之类的名词几乎不受形容词“good”的修饰[5]。

形容词与名词的这种选择性搭配共现,在以往的研究中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觉得这不过是语义适配性问题,对形容词的功能分类不具有太大的参考价值。认知语言学理论认为,语法是人类经验的概念化,句法是非自治的。因此,任何形态、句法行为都可以从概念语义、功能以及认知层面找到其内在的动因与缘由。

本文以形容词“好”为个案研究,在对其形态、概念语义进行系统刻画的基础上,尝试对形容词做出新的功能区分,对前人就形容词功能的性质与状态二分法做出补充和改进。本文将从标记功能角度区分形容词的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表达功能——描述功能与评价功能,其中描述功能大体涵盖形容词对事物性质与状态两方面的客观表达,而评价功能则让形容词表达对事物的主观性价值评判成为可能。形容词的这两种概念表达功能的认知动因,在于对事物的认知识解上存在着“有界”与“无界”的对立。本文认为,在汉语中,形容词在形式上有无标记形式与有标记形式之分,在功能上有描述与评价之别,在认知动因上有“有界”与“无界”的识解之异。

二、认知识解的“有界/无界”

“有界/无界”(boundedness/unboundedness)原本是数学中的概念,用于描写数列中的函数特征。布龙菲尔德在关于英语名词分类的讨论中把“有界/无界”这对概念首次引入到语法研究中,将英语中的普通名词分为有界名词和无界名词两类(袁家骅等翻译为“受限名词”和“不受限名词”)[6]。在形式上,单数的有界名词必须有限定词,即“a”或“the”。在直觉上,有界名词不可分割或合并。例如“table”是一个有界名词,在表达单数时,冠词“a”或“the”是必不可少的,即“a/the table”。“桌子”不可分割,因为分割后就不再是“一张桌子”,而是“桌子”的一部分;“桌子”也不可合并,因为合并的结果是“两张桌子”而不是“一张桌子”。相反,无界名词只能用定冠词“the”来确定其指称义,可分割也可合并。例如,“milk”是无界名词,只能说“the milk”,不能说“a milk”,可以对其进行分割或合并,无论分割还是合并,结果仍然是“牛奶”。布龙菲尔德对“有界名词”和“无界名词”的区分大致相当于一般语法书中的“可数名词”和“不可数名词”。

“有界/无界”逐渐发展成为认知语言学中十分重要的认知识解理论。认知语言学把“有界”与“无界”的对立视为人类认知体验的一个普遍特征,人类认知识解上的这种基本对立在语言系统中通过形态句法上的分布特征对立以及特定的语法制约作用反映出来,而语法研究的任务之一就是要把这种反映揭示出来。Langacker用这对概念的对立来解释英语中与名词的数(number)以及动词的体(aspect)相关的语法现象[7]。沈家煊把“有界/无界”的对立首次运用于汉语语法研究,不仅讨论了名词、动词所涉及的“有界”与“无界”的对立,更进一步把这种对立扩展到形容词研究中,丰富并完善了Langacker的“有界/无界”理论。沈家煊指出,事物在空间上有“有界”和“无界”的对立,动作在时间上有“有界”与“无界”的不同,在形状的“量”或程度上也有“有界”与“无界”的对立[8]。他认为汉语中的数量词对句法结构的制约作用,就是人类认知“有界”和“无界”对立在语言系统中的体现。他还提出了动作与事物之间“有界/无界”的匹配原则:动作有界,受动作支配的事物相应地也按有界识解;动作无界,受动作支配的事物相应地也按无界识解;反之亦然[9]。

关于形容词的“有界/无界”对立,沈家煊认为这与人们感知和认识事物的性状在程度上或量上有“有界”与“无界”之分有关,并且这种差别“以人的主观估价为准”。一个“有界”识解的性状在程度或量上代表一个不定的“量幅”,而一个“无界”识解的性状在程度或量上代表一个量幅上的“量段”或“量点”。性状“有界”与“无界”对立在汉语中的体现,就是形容词有性质形容词与状态形容词之分。不仅如此,形容词的有界与无界跟名词和动词的有界与无界具有平行性,这也反映在对语法结构的种种制约上[8]。

沈先生对“有界/无界”理论的阐述与运用,对研究形容词的功能区分具有启发性。本文同意他关于性状在程度或量上有“量幅”与“量段”或“量点”之间的认知对立的观点,也相信这种差异会影响到形容词的形态句法行为。但这种性状的“有界”与“无界”对立,还不能仅仅说体现为形容词有性质形容词与状态形容词之分。以形容词“好”为例,它不同于纯粹表示事物客观属性的形容词比如“白”等,很难简单地说“好”是特定事物的性质或状态,它更多地反映了对事物性状价值判断的主观认识。当然,这种主观认识同样可能有“有界”与“无界”的差别,也必然反映到与它密切相关的形态句法行为上。本文以形容词“好”为核心案例,先从形容词的形式复杂性谈起。

三、形容词的形式复杂性及其标记——以“好”为例

朱德熙在《现代汉语形容词研究》一文中提出,现代汉语形容词有两种形式,一种是简单形式,一种是复杂形式。简单形式指的是形容词的基本形式,包括单音节形容词(大、红、多、快、好)和一般的双音节形容词(干净、大方、糊涂、规矩、伟大)。对于复杂形式,朱先生并没有从形式上定义到底是什么,只是列举了四类成分:重叠式,带后加成分的形容词,类似“冰凉、通红”一类的复合形容词,以形容词为中心构成的词组[1]。在严格意义上说,后两种类型(复合形容词和以形容词为中心构成的词组)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杂形式。本文把只有在形态学意义上的复杂形式规定为形容词的复杂形式,排除后两类根据短语规则生成的形容词短语。本文接下来以形容词“好”为核心案例来说明这一点,同时考察复杂形式的标记情况。

(一)形容词“好”的复杂形式

形容词“好”的简单形式就是单音节形容词“好”这个基本形式,“好”的复杂形式大体上有:

例7 (a)好的;(b)好好;(c)好好的;(d)好端端、好生生;(e)好端端的、好生生的;(f)好好端端、好好生生;(g)好好端端的、好好生生的。

任何语符都是对特定意义的表征,语符是对意义标注的形式手段。一般而言,语符不同,则语义不同;如果语符不同,而语义相同,那么功能就一定不同,语言组织遵循“无同义原则”[10],该原则强调了形式不同则意义或功能有别的理论预设。形容词的简单形式与复杂形式在形式上有明显的不同,在语义上却十分接近。根据“无同义原则”,形容词的简单形式与复杂形式在功能上就应该有所差异。为了把问题说清楚,本文借助标记功能分析手段来考察形容词“好”的不同形式的功能异同,将简单形式的“好”作为无标记的形容词“好”,将复杂形式的“好”作为有标记的“好”。这里有两点需要注意:其一,有标记项与无标记项并不一定是非此即彼的绝对对立,它们也可以是相对而言的,在有无标记的程度上呈现出一个等级;其二,有无标记的标准可以从形态、分布、频率、认知等诸多方面考察,而标记的手段也可能有多种形式,既有词汇的,也有句法的,因此有可能形成多种标记手段共同标记(co-marked)一个对象的复杂局面。这样,在形式上就直接体现为标记手段的多样性。

例7中有标记的“好”由(a)到(g)构成一个由简到繁的标记复杂程度的梯度。主要的标记手段有三种:一是形容词性后附成分“的”;二是重叠;三是后加成分“端端、生生”等。语言系统中的任何复杂形式都是简单形式经过一系列形态句法操作派生而来的。“好”的有标记形式正是一种形容词的复杂形式,其标记手段在性质上可分为句法操作的标记手段和形态操作的标记手段。

(二)形容词“好”复杂形式的标记

1.句法操作标记手段——形容词性后附成分“的”

“的”作为形容词性语法单位的标记相当于朱德熙所说的“的2”[11]。“的”不仅可附于“好”的简单形式之后,构成有标记的复杂形式“好的”;还可附于“好”的其他复杂形式之后,形成如下更加复杂的多标记形式:

例8 好好→好好的

好端端→好端端的 好生生→好生生的

好好端端→好好端端的 好好生生→好好生生的

以“好好”与“好好的”为例,前者可以视为无标记的,后者是有标记的,有无标记在此显然是相对而言的。作为相对无标记项,例8中箭头左边的组合“好好、好端端、好生生、好好端端、好好生生”既可作为副词性成分修饰谓词性成分,也可作为形容词性成分修饰体词性成分。试比较:

例9 A B

好好拿着,丢了可别赖我。 好好一个家,就这样散了。

好端端揣在怀里,别弄丢了。 好端端一个孩子怎么就病了呢。

好生生呆在家里,别乱跑。 好生生一个人怎么就坏心眼儿了呢。

要好好端端把她娶来,给他个好看。 好好端端一把枪,说缴就缴了。

好好生生想一想,哪里出了问题? 好好生生一条胳膊长了一个包。

如果分别给例9中各例加上标记成分“的”,则成为例10:

例10 A B

好好的拿着,丢了可别赖我。 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散了。

好端端的揣在怀里,别弄丢了。 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怎么就病了呢。

好生生的呆在家里,别乱跑。 好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坏心眼儿了呢。

要好好端端的把她娶来,给他个好看。 好好端端的一把枪,说缴就缴了。

好好生生的想一想,哪里出了问题? 好好生生的一条胳膊长了一个包。

在例10中,A列的有标记项 “好好的、好端端的、好生生的、好好端端的、好好生生的”是副词性修饰成分,标记成分“的”就是朱先生所说的“的1”;相同的组合在B列中却成为形容词性修饰成分,因为B列中的“的”是形容词性后附成分,也就是朱先生所说的“的2”。A列中的标记成分“的”有时也写作“地”,以区别于B列中的“的”。

那么,对于上文所讨论的无标记项的句法功能就有了两种可能,既可以充当副词性修饰语,又可以充当形容词性修饰语,然而一旦有标记后却只有一种可能,这一现象应如何理解呢?

就无标记与有标记之间的关系而言,形态学与句法学有不同于音位学的立场和观点。音位学一般坚持二者相互排斥、“二分对立”的观点。而在形态学或句法学中,无标记与有标记可以是一种包容关系。比如,作为无标记项的man在意义上可以包容woman。黄国荣、石毓智通过考察形容词的量性特征发现,无标记形容词大多为全量幅词,有标记的则为半量幅词[12]。从逻辑上讲,全量始终都包含半量,这种量性关系正好能说明为什么无标记项在意义上可以包容有标记项。

当然,这种包容关系不仅仅体现为意义上的包容,它还可能体现在分布范围或句法功能上。对无标记项而言,其分布范围更广,句法功能的选择自由度也更大。比如,如果名词与可数名词构成一个相对标记的关系——名词为无标记项,可数名词为有标记项,那么,名词相对于可数名词而言就有更广的分布范围,同时在承担句法功能时受到的限制也更少,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例9与例10显示的正是“好好、好端端”等相对无标记项在分布范围或句法功能上与“好好的、好端端的”等有标记项所具有的这种包容关系——前者有两可选择的自由,而后者只有一种选择。

以此类推,可以认为:无标记项“好”比其他所有有标记项(即好好、好端端、好生生、好好端端、好好生生、好的、好好的、好端端的、好生生的、好好端端的、好好生生的)有更宽的语义量幅、更广的分布范围,以及更大的句法功能选择自由度。而受“的”标记的形容词“好”的复杂形式所受到的句法限制就更多,更不自由。

2.形态操作标记手段——重叠与后加成分“端端、生生”

重叠(reduplication)与添加(adjoining)是广泛使用的形态句法操作手段,它们无一例外地将导致更加复杂化的形态结构。已有研究表明,重叠的形态句法操作在很大程度上受韵律层级的制约,是对语言的音节、音步和节奏模式等因素的调节与适应[13],虽然它可能导致信息的冗余性增加,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有利于让更加复杂化的形态得到语言系统的选择而不需付出更多的代价[14]。“好好”是“好”的完全重叠式,相对于无标记项“好”而言,“好好”在形态上的复杂化自不待言;同样,通过添加的操作手段获得的“好端端”也是如此,形态上更复杂,是简单形式“好”的有标记项。而“好好端端、好好生生”是重叠与添加两种操作手段共同作用的结果。

毋庸置疑,重叠与添加的形态操作生成了与“好”的简单形式相对立的多种有标记项,这些有标记项在语义与句法功能等方面与无标记项“好”大相径庭。请看例(11)中的区别:

例11 A B C D

(a)一本好书 一本好好的书 一本好端端的书 一本好好端端的书

(b)这本书好。 这本书好好的。 这本书好端端的。 这本书好好端端的。

“好”作为定语形容词,与作为谓语形容词用法在语义上没有多大差异,这从例11各列纵向(a)、(b)两例的对比中可以看出。(b)行各例可视为(a)行各例的转换句。例如,在A列中,(a)例“(这是)一本好书”与(b)例“这本书好”在语义上基本是相当的;同样,B、C、D列中纵向(a)、(b)两例在语义上也基本相当,例如,说“(这是)一本好好的书”意思就是说“这本书(是)好好的”。这就是说,无论是无标记的“好”,还是有标记的“好”,其语义不会因句法功能的不同而有所差异。无论是作定语还是作谓语,“好”的语义都是同质的,同样,“好好、好端端、好好端端”也是如此。

但是,例11中A列无标记的“好”显然在语义上不同于B、C、D列中“好”的有标记项。“一本好书”的语义具有多种解读的不确定性,而“好”的有标记项在B、C、D各列中的语义却是确定的,它只有一种解读,即“本身处于良好的状态之中”。因此,说“(这是)一本好好的书”就是说“这本书本身处于良好的状态”,也就是说,这本书具有其作为书的存在所必需的基本属性与状态——完整,无破缺,可读,等等。也可以这么说,“一本好好的书”与“一本残破的书”在意义上是相对的。因此,“一本残破的书”绝不可能是“一本好好的书”,但完全可能是“一本好书”。

3.强标记与弱标记

“的”与重叠和后加成分“端端、生生”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类标记成分。朱德熙将“好端端、好生生”这类形容词称为“带后加成分的形容词”[1],所谓后加成分,就是加在形容词后面的语素“端端、生生”。同时,朱德熙又把“的”称为“形容词性语法单位的后附成分”。所谓后附成分,顾名思义,就是附加在形容词词尾后面的成分。后加成分与后附成分都是添加在形容词后面的成分,朱先生敏锐地意识到了它们有所不同,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进一步分析二者的不同到底在哪些方面。

其实,朱先生所谓的“后加成分”与“后附成分”,用形态学的术语来说,就是一种附着语素。“的”与“端端、生生”作为附着语素虽有自己独立的形态,但却又必须依附于其他语素的特征。对汉语形容词“好”而言,这些附着语素都必须后附于“好”的简单形式。本文将此二者都视为形容词“好”的标记成分,为区别二者,本文将后附成分“的”称之为形容词“好”的强标记,将重叠与后加成分“端端、生生”称为弱标记。这两种标记语虽然都以附着语素的形式出现,但它们有本质上的区别。这种区别集中体现为形态与句法上的区别。

弱标记体现的是形态操作,而强标记体现的则是句法操作。语法操作包括形态操作与句法操作,其目的就是借助一定的语法操作手段(词汇的或句法的)用现有的资源生成结构更复杂的语言形式来实现特定的功能表达。如例12:

例12 (a)小明爱小丽。(b)小明爱小丽吗?(c)小明爱不爱小丽?(d)小明爱小丽不?(e)小明爱小丽不爱小丽?

在例12中,(b)句到(e)句均是由(a)句生成的疑问句,采取的句法操作手段主要有:一是句尾添加,如(b)句添加语气助词“吗”,(d)句添加否定词“不”,否定词“不、没/没有、莫”等加于句尾不再具有否定的含义,而使句子具有疑问的新功能[15]。二是重叠,如(c)句的“爱不爱”,(e)句的“爱小丽不爱小丽”。重叠与添加作为句法操作手段,更多的例子可以在时、体等语法范畴中看到,再看下例:

例13 (a)看;(b)看了,看过,看着,在看;(c)看看,看一看。

在例13中,(b)句“了、过、着、在”均为附着语素,其中“了、过、着”为词尾附着语素,“在”为词首附着语素,(c)句用重叠的句法操作手段表达“尝试体”。

在形态学中,添加附着成分是生成派生词的重要形态操作手段,而附着成分则是重要的词缀(affix)来源。

句法操作与形态操作有不同的后果,形态操作手段往往导致新词汇的产生,而句法操作手段虽然也导致新的短语结构或句式的产生,但不会产生新的词汇。比如,“看了、看过、看着、看看、看一看”不是词汇。就“好”而言,“好的”不具有词汇的地位。由“的”所标记的形容词一般都不是单独的词语而是短语结构。相反,“好好、好端端、好生生、好好端端,好好生生”具有词汇的地位,其中如“好端端”等已被收入词典之中。

“好”的有标记项无论是强标记形式还是弱标记形式,都是用以实现其描述功能的,均表示“本身处于良好的状态之中”。试比较:

例14 (a)好好一把枪。 →这把枪是好好的。 →这把枪是好的。

(b)好端端一把枪。 →这把枪是好端端的。 →这把枪是好的。

(c)好好端端一把枪。 →这把枪是好好端端的。 →这把枪是好的。

从例14可以看出,“好”的弱标记形式“好好、好端端、好好端端”所表达的“好”并不是一种比较后的价值评判,而是事物自身的存在所必需的基本属性与状态。这与其强标记形式“好的、好好的、好端端的、好好端端的”所表达的意义基本一致。当然,其中的区别也是有的,这种区别主要表现在重叠与添加的形态操作手段,一般跟“一种量的观念”或与“说话人主观估价”有很大的联系,都包含了说话人的主观感情在内[1]。

很明显,作为强标记语,“的”的语法功能在于从句法上标记形容词“好”表示状态而不是表示性质的语法属性,而这一语法属性也可以由弱标记语的形态操作手段实现。因此,我们有时仅从词汇层面就可以区分属性与状态,而有时必须依赖作为句法操作手段的强标记“的”才能区分出一个形容词到底是表示性质还是状态。试比较:

例15 性质 状态

(a)好 好的

(b)好 好好、好端端、好生生、好好端端、好好生生

(c)好 好好的、好端端的、好生生的、好好端端的、好好生生的

例15(a)是“好”的无标记项与强标记项的对立,需要依赖句法操作手段后附强标记成分“的”;例15(b)是“好”的无标记项与弱标记项的对立,依赖的是形态操作手段重叠或后加成分“端端、生生”;例15(c)是“好”的无标记项与多标记项共同标记的对立。所谓多标记项,就是多种标记手段对同一对象进行标记,这里既有形态操作手段,也有句法操作手段。

对于“好”的多标记项而言,强标记“的”始终占据标记项尾部的位置,也就是说,弱标记始终处于强标记之前。这种标记结构是:好+弱标记+强标记。因此,下面这些组合都是不合法的:

例16 (a)*好的好;(b)*好的端端;(c)*好的生生;(d)*好好的端端;(e)*好好的生生;(f)*好的好端端;(g)*好的好生生。

为什么会如此呢?本文认为,语法操作既然包括形态操作与句法操作,那么形态操作就一定会先于句法操作,也就是说,形态操作完成后再做句法操作,这在语言的线性结构上就必然表现为一前一后的语序。

四、形容词的功能分析——“好”的描述与评价功能

(一)描述功能与评价功能

描述功能是指用形容词来表达事物的属性、性质与状态,这是形容词最常见的语法功能,朱德熙对形容词简单形式与复杂形式的区分主要就是从形容词表达性质义与状态义的功能对立角度入手的,学界对形容词功能的区分大多也是沿着这种对立展开研究的。不过,无论是表达哪一种意义,形容词所实现的功能都是对一个客观对象——性质或状态——进行客观的描述,因此,此时的形容词实施的就是语言的描述功能。这与拿形容词来表情、感叹以及评价是完全不同的。形容词的这种描述功能已有相当多的研究,在此不予赘述,下面我们主要谈形容词的评价功能,仍然以“好”为例。

评价是对客观对象做出价值判断的过程,它是一个运用标准对事物的准确性、实效性、经济性以及满意度等方面进行评估的过程。从认知心理学的角度而言,评价是一种高级形式的认知心理活动,是认知主体以特定的价值准则为标准,对客观对象就质与量进行比较的认知行为,其实质是对客体的特定属性进行心理测量的过程。实验心理学研究也表明,评价的认知心理活动在大多数情况下是自动化的,人在感知客体的同时就下意识地开始了评价活动[16]。由于这种心理测量所依据的标准并非可量化的精确尺度,评价的结果很自然就只能用语义上有较大量幅弹性的模糊语来表示。例如,大小、好坏、高低、快慢、强弱、优劣等,这些均属表达评价义的形容词。简而言之,评价是一种针对客体特定属性作出判断的认知心理过程。

评价与情感态度、决策等认知心理活动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从认知心理学角度而言,任何评价都会直接左右人们的情感态度从而最终影响决策,相反,任何决策都或多或少会反映决策者的情感态度,而评价则是情感态度的基础。比如,对客观事物特定属性做出“好”的评价自然会导致产生对其积极的或肯定的情感态度体验,从而进一步引发对其有利的言后之力。Searle曾指出,说一物比另一物好其实是一种施为言语行为话语,可用来实施“推荐”(commendatory)的言语行为,其言后之力则是导致被评价为“好”的一方得到选择[17]。因此,从认知角度而言,形容词“好”表达的就是一种评价义——对客体特定属性作出的积极、肯定的判断。

必须强调的是,评价意味着必须以特定的标准为参照或尺度,而评价标准既可以是内在的也可以是外在的。所谓评价的内在标准就是以被评价对象自身的内在属性为参照,而外在标准则是以被评价对象之外的相关事物的属性为参照。以外在标准为参照的评价一般是有明显比较的,而以内在标准为参照的评价就是无比较的评价,对性质或状态的描述正是由这种无比较的评价来实现的。正因为如此,“好”在例17中是有歧义的:

例17 这是一把好枪。

这句话既可以理解为“这是一把枪,这把枪是好的”,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一把枪,这把枪比一般普通的枪好”。尽管都是针对同一把枪,但是第一种解读表达的是一种事态即状态义,而第二种解读却是评价义,前者无比较而后者有比较。本文把“好”的第一种意义解读称为“无比较的好”,把第二种称为“有比较的好”。下面分别讨论。

(二)描述功能与无比较的“好”

无比较的形容词是对客观对象之状态或性质的描述,这是形容词表达性质义或状态义的基础。就形容词“好”而言,“好”的有标记形式一般用于表示被“好”修饰的名词所指,处于维持自己存在所必备的基本属性与状态之中,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对名词所指处于一种称得上“好”的状态之中的描述。例如,一把枪如果处于“好”这个状态之中,那么它在结构上能保证其作为枪所能发挥的作用,符合枪械作为武器的基本功能;空气如果处于“好”的状态,那么就意味着其分子结构保持在空气应该有的分子结构水平与状态之中。因此,只要我们谈论状态属性时,形容词“好”就可以适用于任何对象。同时,有标记的“好”与“好”的这种描述功能之间有一种自然的关联。试比较:

例18 (a)这是一把好枪。(b)这是一把好的枪。(c)这是一把好好的枪。(d)这是一把好端端的枪。

正如上文所分析,例18(a)中的“好”有两可解读,既可是有比较的“好”,也可是无比较的“好”。而其余三例中的“好”的有标记形式表达的都是状态义,没有与其他枪比较的意味。因此,“好”的这种状态义并不要求其必须以有标记的形式出现,也就是说,“好”用作定语形容词不需要标记语“的”同样也可以表示状态义。

判断是否为无比较的“好”,可以通过如下变换测试:“好+N→N+好了。”经过变换后,可以看出“好”在此具有明显的动态义,表示从不好的状态向好的状态的转变。变换后语义上如果不出现重大的差异,则视为通过测试,可以认定其为表达描述功能的状态义。例如:

例19 (a)好声音 →声音好了;(b)好嗓子 →嗓子好了。

但是,对于“好爸爸、好妈妈、好宝贝”等组合而言,则不能通过例20的测试,变换后语义会彻底改变。请看下例:

例20 他有一个好爸爸。→他爸爸好了。

因此,能通过变换测试的“好”是无比较的“好”,相反,不能通过的则是有比较的“好”。前者实现的是描述功能,而后者实现的是评价功能。

严格说来,无比较的形容词并非没有比较。只不过它所依据的标准是一种事态信息,即客体在某种状态下所具有的内在属性。人们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来定义工具格与施事格等名词短语的语义,比如,“a good pilot”可定义为“能熟练驾驶或操控航空器的飞行员”;“a good knife”则表示“一把能方便地实施切割任务的刀”。这样的例子在英语中还有很多,但大多数不为汉语所接受。例如:

例21 (a)a good killer *一个好杀手

(b)a good liar *一个好说谎者

(c)good money *好钱

在例21中,“a good killer”指“杀人高手”,“a good liar”指“说谎高手”,而“good money”则指“能带来投资利润的钱或马上即可兑现并使用的钱”。显然,这里的“good”都是无比较的“好”,表达的都是状态义。这种状态义在英语中只能当“good”用作定语形容词时才有,一旦用作谓语形容词,意义就会发生显著改变,请看下面的变换句:

例22 (a)a good killer → The killer is good.

(b)a good liar → The liar is good.

(c)good money → The money is good.

显然,“a good killer”并不是因为与其他杀手相比较而言他更好,其语义不能分析为“a killer who is good/better than any other killer”,而应该分析为“a killer who is good at killing”。“good”在前者属于事件谓语,针对的是个体层面的对象,而在后者属于属性谓语,针对的是对象的特定阶段。

无比较的“好”表示状态义具有一个很明显的量性特征,即它表示的是量点属性,即表达的是一种有界的、不可分级的固化量。因此,无比较的“好”一般不用比较级或最高级。例如:

例23 ?a better killer ?the best killer

?a better liar ?the best liar

?better money ?the best money

汉语的情况比较复杂,只有后附强标记“的”的“好”,才可以与有显性的比较标记共现。根据赵元任的研究,形容词的比较可以是显性的,也可以是隐性的,所谓显性的比较就是有明显的形态句法标记来表示比较[18]。虽然汉语不同于英语或其他屈折语类,没有专门标记比较级或最高级的屈折变化形式,但不同程度的比较可以用副词或特殊的句式来表示。例如,“更好、最好、好一点、好一些、好多了、这个比那个好”属于显性比较,而“这个好”则是一种隐性比较。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一旦用了显性的比较标记后(如“更、较、最”),形容词“好”反而不再表示状态义了。例如:

例24 好声音 更好的声音 较好的声音 最好的声音

好胃口 更好的胃口 较好的胃口 最好的胃口

很明显,有比较标记后,评价义明显压制了具有描述性的状态义。但是,对于“好”的弱标记形式而言,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用于比较句或与显性的比较标记共现。例如:

例25 (a)*好好的一点/*好好的一些/*更好好的/*较好好的/*最好好的

(b)*好端端的一点/*好端端的一些/*更好端端的/*较好端端的/*最好端端的

(c)*好好端端的一点/*好好端端的一些/*更好好端端的/*较好好端端的/*最好好端端的

(三)评价功能与有比较的“好”

有比较的“好”是“好”作为评价形容词最常见的用法,以至于人们总认为没有比较就无以知好坏。有比较的“好”所依据的评价标准是一种具有主观性的外在标准。这个外在的标准即是比较的对象,主要分为两类:一是特定事物的特定个体,二是特定事物的原型范畴。以特定事物的特定个体作为比较对象,是汉语最常见的比较句式。限于篇幅,本文重点考察以特定事物的原型范畴为评价标准的情况。

特定事物的原型范畴是指具有典型特征的范畴成员。按照范畴化的原型理论,范畴的确立并不是凭借几条必要的或充分的条件,而是依靠聚集了一束具有家族相似性的典型特征的原型,Lakoff将这种原型范畴称之为理想化的认知模型(ICM)[19]。以原型范畴为标准或参照来实施评价,是一种无意识的认知心理活动,它是评价自动化的基础。而且,这样的评价无时不在发生,以至于有时我们根本意识不到这里面还有比较。

例26 他是一个好爸爸。

与例18(a)有两种意义解读不同,例26仅有一种意义解读,即“他是一个爸爸,他比一般普通的爸爸好”,而不是“他是一个爸爸,他是好的”。前一种意义解读,比较的意味十分明显,是以爸爸的原型范畴为参照来评价“他”。因此,这里的“好”显然是一种有比较的“好”,它表达一种价值评价。后一种意义解读不成立,是因为把其中的评价形容词“好”分析为无比较的“好”而导致的,而无比较的“好”更多表达的是状态义,实现的是描述功能。

以原型范畴为评价标准的有比较的“好”,作为评价形容词,一般常用作定语形容词,与名词的组合多用于判断句中,因为评价就是做出判断。如果用作谓语形容词,往往用于有明显比较或对比、对照意味的句子中。例如:

例27 王老师比张老师好。/王老师好,张老师不好。/王老师好,张老师也好。

在量性特征方面,相对于无比较的“好”表示量点,有比较的“好”表示的则是一种弥散的、无界的、可分级的量幅。因此,有比较的“好”可以自由地用于比较句中,也可以受副词修饰。尽管如此,有比较的“好”这种量幅特征很大程度上导致了其意义的不确定性和模糊性,因此,对其理解需要在具体语境中更多借助“语用充实”[20]的操作机制,即从语用上弥补语义上的模糊或不确定性[21]。

五、结语:形容词“有界”与“无界”的认知识解

综合以上对形容词“好”的分析,可以看出,无标记的形容词一般具有描述与评价、有比较与无比较的双重表达功能的潜势和语义基础,包含量幅与量点二重语义量性特征,拥有较之于有标记的形容词更广的句法分布范围。而有标记的形容词则仅具有单一的描述功能,一般只表达无比较的、有界的、不可分级的量点状态义,句法分布也较窄,其详情见表1:

表1 形容词的形态标记与表达功能、语义及句法分布

本文认为,之所以有这样的区别,正是对形容词有不同的认知识解所造成的,其中,无标记的简单形式是一种允许“无界”或“有界”识解选择的形容词,而有标记的复杂形式则是一种仅作“有界”识解的形容词。需要注意的是,形容词“好”本身并非刻画事物本质属性的词,而是说话人用来对事物价值的主观评价,这不同于刻画事物内在属性的所谓性质形容词,如“白”,前者需要有可供参照的对象,而后者不需要任何参照。

形容词的“无界”识解,是针对事物所做的一个有参照的价值评价,比如说“好学校”一定是在比较不同学校后做出的判断。“好”的“无界”识解使得用“好”做价值判断时有程度或量上的延展性特征,正因为如此,“好”与“不好”之间的界限就很模糊,它们只是在量上或程度上有不同,而这种差异一般不能够被明确地定义出来。相反,形容词的“有界”识解是针对事物本身状态所做的一个不需要参照其他对象的描述,比如,说“好月亮”并没有对月亮和其他对象进行比较,因为本就没有其他的月亮可供比较,“好月亮”是对月亮本身处于特定状态(如圆月)的刻画。好的“有界”识解使得它在程度或量上并不具有延展性的特征,由于“好”在程度上没有什么差异,“好”与“不好”的区别也就不是一种量上的多少,而是一种质上的差异,这样,“好”与“不好”之间的界限是可以被明确地定义的。

在汉语的形名组合中,“无界”识解的形容词如果与名词搭配,是可接受度最高的搭配组合,这从例1A可以看出,这说明形容词的“极差性”是其典型的语义属性。如果一个形容词与有些名词搭配在一起时可接受度不高,如例1B、例1C,在很大程度上这是因为我们做了“无界”的识解,从而使之与状态描述的功能不相适应和匹配。因此,可接受性并不是一个绝对的概念,关键是看识解的角度是什么,到底是“有界”识解还是“无界”识解。“无界”识解的形容词往往是默认的常态,当这种常态适用于无比较的状态描述时,就必然引起不和谐,可接受性就大大降低。如果是“有界”识解,则是可以接受的。当然,这个形容词与所修饰名词在语义上不冲突是能够组合的基础。如果存在语义冲突的情况(如例1D),这种组合唯一合法的条件就是对其作“有界”识解。例如,“好杀手”作“有界”识解时,它是可接受的,表示“杀手中本领高强的那类人”。

本文以形容词“好”为核心案例,从标记功能角度对汉语形容词的形态句法及语义做出系统刻画,从交际功能的角度区分形容词的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表达功能——描述功能与评价功能,从“有界/无界”的认知识解视角揭示形容词的形态句法与概念语义的内在联系。

基于标记理论,本文把形容词的简单形式作为无标记的形式,其他复杂形式作为有标记的形式。无标记与有标记并非简单的二分对立、相互排斥,而是在语义、分布范围以及概念功能等方面有一种包容关系。无标记的简单形式是一种允许“无界”或“有界”识解选择的形容词,既可用于状态描述也可用于价值评价,而有标记的复杂形式则是一种仅作“有界”识解的形容词,只可用于状态描述。

形容词的简单形式与复杂形式之间的差异并非主要表现在语义上,而是更多体现在表达功能上。从某种意义上说,复杂形式中的诸多标记手段实质上表明了这些功能范畴的形式对立,这充分体现了“形式非同义”的语言组织原则——形式不同,要么语义不同,要么功能不同,而这背后隐藏的是认知识解上的差异。

本文对现代汉语形容词的功能区分问题有一定启示。如果把认知识解的主观性因素考虑进去,形容词的表达功能则有描述功能与评价功能的对立,其中描述形容词表达相对客观的状态义和性质义,评价形容词表达具有主观性的评价义。“语义指向”的形容词功能区分把形容词分为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两类,这不能反映形容词实施表达功能的全貌,尤其是忽略了形容词在表达评价义时的价值评价功能。评价本身具有很大的主观性,有界与无界的认知识解对立是对形容词选择实施评价功能还是描述功能的适应性反应,体现了形式与意义、功能以及认知之间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的复杂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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