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整合与利益共享的乡村旅游发展路径——以陕西袁家村为例

吴正海，范建刚

(1.陕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西安 710119;2.中共西安市委党校,西安 710054)

引 言

乡村振兴关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党的十九大的重大决策部署,是新时代“三农”工作的总抓手。在党和国家的政策引领下,全国各地积极探索乡村振兴的新路子。尽管乡村振兴的具体路径千差万别、各具特色,但近年来我国乡村旅游蓬勃发展的客观事实告诉我们——发展乡村旅游是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途径。刘奇和胡鞍钢等学者认为,乡村旅游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农民的第三次创业”[1]“是中国农民继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乡镇企业后的第三大发明”[2]。

近年来,我国学术界对乡村旅游的研究成果较为丰富。郭旭等人认为,乡村旅游是城郊农村以其独特的田园风光和乡土文化满足人们乡土和乡愁需求的休闲娱乐活动[3]。当前,我国乡村旅游迈入“黄金发展期”,但发展中存在的一些普遍性问题应当引起人们的高度重视:(1)乡村旅游景点特色不明显,旅游产品较为单一、缺乏创新,同质化严重。(2)乡村旅游景点基础设施不完善、配套不健全,经营管理水平和从业人员业务素质有待提高。粗放经营,效益不高[4]。(3)乡村旅游景点对当地民俗文化的内涵理解不深、挖掘不够,过多地采用现代元素符号和城市元素符号,使乡村旅游的乡土文化和乡村味道大大减弱[5]。(4)乡村旅游的开发和经营多注重短期利益,缺乏科学的经营管理,低端产品充斥,恶性竞争不断,资源保护不力。(5)政府支持乡村旅游发展的政府管理机制不协调,政策扶持和保障措施有待进一步完善[6]。(6)当地居民的参与程度低。只有原居民充分参与乡村旅游发展并建立科学合理的经营管理和经济利益分配机制,才能真正激发和释放乡村旅游发展的本源潜能[5]。一部分学者对乡村旅游发展的路径提出了针对性建议:充分挖掘当地特色资源和民俗文化的丰富内涵是做好乡村旅游的关键所在[7],乡村旅游发展必须克服开发模式单一化倾向和乡土文化城市化倾向,充分挖掘乡土文化内涵，充分体现乡村文化特色;乡村旅游发展要坚持保护与开发并重,遵循“在保护中开发,在开发中保护”的原则,在传承中创新,在创新中发展,实现传统特色与现代功能的完美融合[8];政府应建立乡村旅游发展统筹协调机制,加大在基础设施建设和投融资支持方面的扶持力度,加强基层政府联动,规范乡村旅游管理,推动全域旅游发展;乡村旅游景区要注重细节化和智慧化服务,完善动态监督体制,跟踪监测管理细节,满足游客个性化、多元化、高品质需求[9]。总之,有较多数量的论文从乡村旅游发展的作用、发展模式和路径、驱动机制、转型升级等方面开展了研究,为进一步研究乡村旅游发展提供了重要参考,但很少有文章对特定地区发展乡村旅游的成功实践进行理论分析和经验总结。理论来源于实践,实践需要提升为理论。鉴于此,本文针对城乡统筹和乡村振兴背景下的乡村旅游问题,以陕西省袁家村的乡村旅游为具体案例,将定性分析与定量分析相结合,对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的做法进行梳理,以期揭示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的成功机理,为推动我国乡村旅游发展提供可能借鉴。

一、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的历史基础

(一)区域概况

袁家村是礼泉县烟霞镇九嵕山南麓的一个小村庄,关中环线从村边经过,距福银高速和312国道不到10分钟路程,距西安咸阳机场35公里,交通十分便利,旅游资源丰富,区位优势明显(见图1)。全村农村户籍69户、集体成员282人;土地面积709.95亩,其中农用地面积291.6亩。2007年以来,经过多年的发展,全村现有农家乐62户、特色主题街区10条、店铺623户。成立农民合作社17家，本村村民入股全覆盖,并带领周围12个村1 060户入股,农民入股资金达到8 036万元。2017年,袁家村共接待国内外游客550万人次,实现了3.6亿元的旅游综合收入(见图2)。2018年,袁家村不但在集体总收入方面创造了5.2亿元的新业绩,而且在人均纯收入方面也达到8.3万元的高水平(1)本文数据来源于礼泉县农业局、民政局和统计局等部门和礼泉县袁家村村委会。。近年来,袁家村先后获评全国生态示范村、中国最具魅力休闲乡村、国家特色景观旅游名村、中国十大美丽乡村、国家4A级景区等殊荣。袁家村是礼泉县美丽乡村建设的成功典范,其发展模式被陕西省委、省政府确定为陕西发展新型农村社区的推广模式。

图1 袁家村的地理区位

图2 2007-2017年袁家村每年接待游客数量

(二)发展历程

从20世纪70年代到21世纪初,袁家村的发展经历了两个重要阶段。

第一阶段,从1970年到1978年,整地造田、解决温饱问题。在此之前,袁家村是当地出了名的落后村。“耕地没有牛,点灯没有油,干部不出头,生活靠救济。”[10]从1958年至1970年,生产队没有给国家缴过粮,社员也没有从队里分过钱,村集体总积累只有5 700元,外债却有10 600元。12年间换了35任大队长,工作却依然没有起色,直到1970年郭裕禄被选为第36任大队长。郭裕禄带领全村上下大力发展粮食生产,通过挖坡填沟、打井施肥把全村400亩靠天吃饭的坡地变成为平坦整齐的良田,使得每亩粮食年产量从1970年的80公斤逐年提高,最高曾达到825公斤。产量的提升不仅解决了袁家村自身的吃饭问题,而且家家户户都有余粮,人均每年向国家贡献粮食500多公斤。通过大力发展农业生产,袁家村不仅解决了温饱问题,还成为陕西农村集体经济发展的标杆和旗帜。

第二阶段,从1978年到2005年,做好村办企业谋发展。土地承包后,袁家村积极发展村办企业、灵活调整产业结构,全心全力谋求收入提高和生活改善。改革开放初期,袁家村先后兴办了砖瓦窑、白灰窑、水泥预制厂等村集体企业。1983年投资建成的水泥厂经过不断改造升级,年产值在80万元以上,占袁家村工农业总产值六成左右,是村集体名副其实的支柱产业。1988年袁家村成立了农工商公司,村办工业呈现出良好发展势头,进一步增强了袁家村发展集体经济的信心和勇气。20世纪90年代初,村集体又投资建设了海绵厂、硅铁厂和印刷厂等一批村办企业,同时围绕企业发展,成立了汽车运输队和建筑队,办起了商业服务部。工业经济的迅速发展不但使村民的收益猛增,而且使村集体经济发展更加顺利。1990年以来,袁家村不断融入大西安经济圈,扩宽发展领域、加大投资规模,使原有的村农工商公司迅速发展壮大为集建材制造、运输服务、餐饮旅游为一体的大型集团公司,总资产达十亿元,实现了从农业稳村向工业富村的转型。村民年人均纯收入从1970年的29.6元增加到2000年的8 600元,村集体资产达到了6.8亿,成为闻名全国的一个小山村。

二、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的做法梳理

通过深入调研,我们梳理总结了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的主要做法。

(一)坚守为民初心,共同致富奔小康

想法决定做法,思路决定出路。袁家村的成功是村干部带领村民共同致富的典型,只有看到并认清这一点,才能抓住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成功的关键。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的过程中,村支书的要求可以有效传达到干部、作坊、村民中去,要大家把村子的事干好、干长远。关于近年来袁家村在乡村旅游发展中的具体实践,其村支书认为,袁家村虽然依靠乡村旅游走出了一条乡村振兴的路子,但这并不是袁家村的最终目的,袁家村的根本目标是打造百年袁家村、实现家家都富裕。2007年以来,袁家村不断培育产业链,从关中民俗游上升至乡村度假游,从关中名小吃延伸到农副产品加工,一步一个脚印,走出了村干部带领群众共同致富的康庄大道。袁家村的领导干部们努力的初心就是让村民共同致富、持续致富，他们的想法简单而朴素,就是让农民挣钱、让产业发展更久远。这样的初心和实践,正好与广大村民群众的追求相一致,也与国家倡导发展乡村休闲旅游产业、让农民充分参与和受益的政策要求相一致，能够将乡村旅游发展与广大村民受益充分兼顾、完美融合。

(二)创新治理机制,共建共享有活力

袁家村模式的核心在于壮大集体经济,实现共同富裕。为实现这一目标,袁家村主要做了两个方面的工作。

1.盘活做精存量资产。(1)将村集体原有的预制厂、水泥厂等多个村办企业的固定资产和闲置厂房等进行盘活整合,注册成立了陕西袁家村文化旅游产业有限公司,按每股20万元将公司股权量化分给全村62户群众,集体占股38%,群众持股62%,创造了集体经济发展的公司化平台;(2)在所有权、承包权不变的基础上,把各农户分散承包的572亩土地,按每亩4万元的补贴标准,流转给村集体统一经营,具备了集体经济发展的集约化基础;(3)遵循 “自发、自愿”原则,按照10%的折算比例将农户自有住房的估价作为资本金,投入到袁家村文化旅游产业有限公司,共同发展农家乐和农家客栈,建立了农户融入集体经济的股份化机制,形成了公司与农户相融共建、相促共享的运作模式和利益格局。通过以上工作,从而将固定资源变为经营资产,为共同富裕的实践和探索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2.优化调整股权结构。共同富裕不是大锅饭,集体经济不是铁饭碗。在管理模式上,袁家村积极推进分配改革,实行股份制经营,以合理有效的分配方式激发群众创业的内生动力。袁家村的股份制大致由五个模块构成。(1)基本股。在盘活存量资产的基础上,按每股20万元将公司股权量化分给袁家村62户原住户,形成了农户持股62%、集体持股38%的基本股份格局,每股年分红4万元,实现了农户与集体之间的利益联结。(2)混合股。为了更好地整合利用各方力量来推动袁家村发展,在广泛评议和严格审核的基础上,在基本股之外,允许袁家村内外的农户和商户通过技术、管理和人才等方式入股加入合作社,从而形成了农户与商户混合持有村集体股份的股份结构。(3)交叉股。袁家村的文化旅游公司、各类合作社、各家商铺和农家乐互相持有股份,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叉持股格局。(4)调节股。由于少数商品和服务虽有稳定的顾客需求但盈利水平较低,因此村集体根据各经营户的营业收入,将盈利情况非常好的商户转化为合作社,进而拿出合作社的部分股份收益用于补贴盈利情况不太好的商户,以达到缩小经营户之间收入差距和向游客提供更好服务的目的。(5)限制股。在村集体各个合作社的具体入股流程设计中,严格遵循“全体参与、自愿入股、钱少者先入,钱多者少入,照顾到小户、限制住大户”的基本原则,让股份较少者优先分红,股份超限者相应减少分红。袁家村的股份制改革采取了基本股、混合股、交叉股、调节股、限制股等股份形式吸纳本村和周边群众入股,把农民变为股民;形成了以产权共有为核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股份格局,提高了要素配置效率,促进了集体与农户利益的密切联结。

(三)推动产业融合,精心培育产业链

袁家村就是陕西关中地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山村,并没有特别丰富的旅游资源,但他们之所以能把乡村旅游做成功,其中一个关键就是因地制宜、整合资源、打造特色。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的市场定位是关中民俗。正如袁家村郭占武所讲：“我们不会去做我们周边的唐昭陵等旅游资源开发,因为那不是我们所熟悉和擅长的;我们要做的是我们身在其中、心在其中的关中民俗,这个我们能做,也喜欢做。”围绕关中民俗乡村旅游主题,袁家村整合两种资源、服务一种需求、实现多方共赢。袁家村不断挖掘和整合村里村外两种资源,利用具有传统农耕文化特色的美食、风俗、方言、服饰、农具、建筑、场景等旅游资源进行乡土特色的原汁原味再现,通过品味美食、感受乡风等一系列服务,为乡村旅游消费者提供“回归乡土、品味乡风、回味乡愁、放松身心”的最佳旅游体验,极大满足乡村旅游者内心深处对“乡土乡风解乡愁、美味美景养身心”的现实需要和潜在需求,在满足了消费者需求的同时,实现了村里村外各种经营者的多方共赢和共同富裕。

(四)强化道德建设,传承文明蕴和谐

袁家村人传承着中国农民数千年来的实在和本分,这种传承在农业供给侧的突出表现就是“农民捍卫食品安全”的共同信条。袁家村农民对食品安全的捍卫绝不是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行动。首先,从源头管控食品安全。袁家村所有食品经营户所需的原料,一律由村上作坊统一供应。其次,用综合严管来确保食品安全。通过“综合办公室+村委会+旅游公司+农家乐协会”的综合管理构架,形成了“检查不断线、安全有保障”的监管格局[11]。再者,以承诺促进食品安全。袁家村的经营户都必须向消费者郑重承诺所用食材的绿色安全性,写在牌匾上,挂于店面内,让游客享受到安全放心的绿色食品、体验到休闲放松的乡村生活。袁家村“农民捍卫食品安全”的做法,有效保证了袁家村美食的传统、自然风味,赢得了诚信经营的品牌声誉,带来了持续的经营收益。此外,袁家村设立明理堂也是其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创举。袁家村设立明理堂,邀请德高望重者来协助处理游客投诉和邻里纠纷,开展村民教育,对于维护公德秩序和社区治理起到了关键作用,化解了很多村集体和景区都难以有效解决的矛盾。袁家村强化道德建设的具体做法还有很多,这些具体行动传承了传统乡土文明的道德教化,滋养了文明与礼让,增进了和谐与力量。袁家村在乡村旅游和乡村振兴上的成功,无不与其颇具乡土气息、乡土文明的治理方式有关,与厚德载物、开拓进取的精神品质有关,如果说袁家村是一个管理的奇迹,那成就这个奇迹的核心灵魂就在于明德。

三、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的现实成效

袁家村发展壮大新时代农村集体经济的有效做法和制度体系,就是集体经济股份制,这种制度体系,是传统集体经济的迭代升级。

(一)注重产业联动,走出了一条产业融合的乡村振兴之路

袁家村集体经济的发展方式特色鲜明,即三产融合:“由三产带二产促一产、实现产业共融”。袁家村以乡村旅游为龙头,通过旅游服务业持续发展,拉动食品加工业快速发展,进而带动种植和养殖业稳健发展,产业链条由短到长,产业规模由小到大,形成了“店面-工场-农田”的产业融合格局。目前,袁家村共有酸奶、醪糟、豆腐、菜籽油等粮油食品加工企业10家,客运公司、观光小火车、停车场等服务企业8家,建成蔬菜、大豆、玉米、红薯、油菜籽等有机农产品基地14个。随着经济的发展,袁家村将绿色安全的食品销售到全国各地,从而带动周围的村子一起来融入产业链,进而实现共同致富。这条看似简单却颇具成效的产业致富链条,构成了“三二一”产业间相互融合、相互促进的网络体系,有效带动了农业增值、农民增收和农村发展。而这样的产业融合之路,自然也是我国乡村振兴的有效途径。

(二)创新经营体制,走出了一条共同富裕的乡村振兴之路

从户籍人口来看,袁家村的户籍人口由2007年62户286人发展到的2018年的69户282人,户籍人口总数变化不大;从常住人口来看,袁家村的常住人口由2007年300多人发展到2018年的3 000多人,常住人口快速增长,尤其是外来常住人口增长较快,占到了袁家村常住人口总数的90%。小村庄常住人口迅猛增长的背后,不仅仅是袁家村产业发展的巨大人口吸引力,更重要的是袁家村人在平衡内外利益关系等诸多方面所展现的乡村旅游发展大视野、大思路、大胸怀和大格局。据调查,如今的袁家村,各类商户的经营者多达3 000多人,而其中袁家村本村人经营的只占到3成左右(见表1)。本村人有钱赚,还能带动外村人共同富裕,袁家村人靠的是干事业的底气,拼的是发展胸襟。也正是共同发展、共同受益的理念,奠定了袁家村走向成功的深厚根基。如果关起门来单凭袁家村本村60多户农家来发展,不会取得今天袁家村乡村旅游发展的高人气和高收入。正因为袁家村以开放创新的思维谋发展,才能够有效整合陕西关中地区各具特色的美食、文化、人才等资源,才得以成功打造“关中民俗体验”的乡村旅游平台和品牌,最终形成了“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共建共享格局和共同富裕机制。

表1 发展乡村旅游后的袁家村变迁

(三)传承农耕文明,走出了一条文化兴农的乡村振兴之路

伴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大量人口离开乡村到城市打拼、从农民变成市民,随之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空心村,引发了诸多社会问题。传统农业文化的根在民间,在于乡风、在于民俗、在于纯粹和本真。袁家村人真切地感受到了城镇化进程中人们内心深处那永远无法割舍的乡愁,也敏锐地觉察到了巨大的乡土乡愁市场,从而走上了一条传承农耕文明、文化兴农的乡村振兴之路。袁家村在特色打造、品牌塑造上,立足传统文化的弘扬和保护,重点开发体现关中古韵的乡村院落、具有历史沧桑的明清建筑,同时荟萃经典美食的特色小吃,辅助充满田园风光的果园采摘,塑造了“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特”的乡村民俗文化特色旅游品牌。在袁家村人看来,农村里最宝贵的资源莫过于农村农俗、原乡原野。袁家村紧扣这一点,不断挖掘乡村民俗资源,依托乡村旅游,让广大村民不离开家乡却实现了就地城镇化,让久别农村的城里人多了一个出城就能追寻到的乡土之情。既保持了原生态,又弘扬了民俗风,更体现了乡土情,使“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天然意境成为最大特色,实现了农产品的“返璞归真”,也实现了乡村文化的转型升级。

(四)创新治理体系,走出了一条乡村善治的乡村振兴之路

富起来的袁家村又将目光投向群众幸福感的归属上,引领村民自治,构建“有温度”的现代乡村治理模式。针对农村社会结构出现的新情况,以自治为基础,以德治为引领,以法治为保障,成立了村民议事会和道德评议会,设立了“明理堂”,塑造诚信文化、祠堂文化、民俗文化、书斋文化、乡贤文化,实现了小事不出户,大事不出村,为构建和谐乡村探索了新的路子。袁家村坚持以现代管理思维治村,不断创新经营方式,持续激发发展活力。秉承“先做强再做大”的经营理念,“放水养鱼”,借力发展。在乡村旅游的起步阶段,对所有经营户免收租赁费,对投资规模较大、缺乏资金的经营户提供资金支持,既扶上马又送一程,形成了良好的品牌效应,吸引着更多的外来资源,从而带动了城镇资本向乡村的逆向流动。

四、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的成功经验

发展乡村旅游项目能否取得成功,主要取决于乡村旅游发展主体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为旅游需求者提供有效供给,要具备较高的乡村旅游供求匹配度。因此,准确把握需求和高效匹配供给是发展乡村旅游的两个关键方面。从把握市场需求来看,从2000年前后开始探索发展致富新路,到2006年最终确定发展乡村民俗旅游,袁家村对发展致富路径的抉择经历了较长时间的观察探索和学习借鉴;从提供有效供给来看,袁家村对乡村旅游产品的供给也是在发展中不断摸索和完善。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成功之道在于：

(一)统筹党建与发展：凝心聚力、勇于实践

凝心聚力、勇于实践,以强党建推动大发展是乡村旅游发展的首要前提。实践证明,农村基层党组织建设强不强,直接关系到乡村振兴战略实施的效果好不好。富民强村,关键要有个好支部。“农村富不富,关键看支部;群众看党员,党员看支部,支部看支书。”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的成功之道就在于做到了党建与发展的统筹,以强党建推动大发展。袁家村是村干部带领村民共同致富的典型,袁家村近年来的发展离不开村干部的正确引领，没有老支书带领乡亲们整地造田和发展企业所形成的那股干劲、所奠定的发展基础,就很难有今天袁家村人团结一心、敢闯敢干、勇于探索的精神底气;没有新支书带领乡亲们努力探索新路、追求共同富裕的初心和公心,就很难有今天袁家村人发展乡村旅游、建设美丽乡村的成功实践。袁家村始终有一支敢想敢拼、敢打硬仗的党员队伍。多年来,袁家村党支部坚持每周召开一次党员群众代表会议。正是通过这个良好的民主议事制度,才让党员群众的聪明才智得以发挥,才产生了无数的“金点子”“银点子”。理念新则天地宽,袁家村坚持在解放思想中深化认识,在深化认识中推动发展,抢占发展新高地,赢得发展加速度,实现了袁家村发展的完美升级。

(二)统筹资源与市场：整合资源、打造特色

整合资源、打造特色,以好创意创造大市场是乡村旅游发展的基础条件。当前我国农业发展的出路,根本在体制和机制,基础在品质和特色,关键在增值和融合。市场经济条件下,卖点就是供求双方的利益结合点,有卖点才会有市场。袁家村乡村旅游的成功,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成功找到了乡村旅游的卖点,找到了乡村旅游供求双方的利益契合点。也就是说,袁家村抓住了旅游者的需求所在,从而实现了发展乡村旅游的良好收益。袁家村在发展乡村旅游的卖点上,所做的主要努力就是:围绕关中民俗的乡村旅游主题,整合两种资源,服务一种需求,实现多方共赢。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的成功之道就在于做到了对资源与市场的统筹,以好创意创造大市场。他们顺应市场经济规律,依靠党员干部引领,把农民组织起来,实现了从农业向工业、从工业向三产融合发展的演进,袁家村集体经济发展的转型突破,既改变了农村传统的发展模式,更实现了发展质量由低到高、发展路径由窄变宽、发展效益由弱到强的“嬗变”。

(三)统筹利益与治理：共享利益、合力共治

共享利益、合力共治,以好机制激发大能量是乡村旅游发展的根本保障。袁家村乡村旅游模式的核心特征是村集体经济的发展壮大,背后的秘诀就是集体经济股份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多元化股份格局,有效实现了集体利益与个体利益的高度融合,充分调动了干部、群众和商户等各方利益主体的能动性和创造性,形成了“共有、共享、共建、共富、共治”的乡村振兴新模式。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的成功之道就在于做到了对利益与治理的统筹,以好机制激发大能量。通过集体经济股份化,袁家村人形成了空前强大的利益共同体。生意是大家共同的生意,未来是大家共同的未来,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也就构成了命运共同体。切身的利益关联形成了真正的集体主义;体制顺了,利益顺了,人心顺了,一切治理都是那么轻松顺当。袁家村是广大村民群众共同构建的大家庭,强大的利益机制和情感纽带形成了良好的激励机制和监督体制,从而使袁家村真正做到了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去实现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四)统筹文化与发展：文旅融合、以文化人

文旅融合、以文化人,以好文化铸魂大旅游是乡村旅游发展的内在灵魂。袁家村异军突起的另一个秘诀,是紧紧依托传统文化,围绕关中民俗做文章,充分发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核心竞争力,扎根乡村,放眼全国,做出了独具特色的旅游+文化乡村旅游品牌。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的成功之道就在于做到了对文化与发展的统筹,以好文化铸魂大旅游。如何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袁家村通过实践回答了这样几个问题:一是传统文化的根在民间,在乡下；因此,立足乡村,结合乡村振兴和精准扶贫,就地恢复和弘扬传统文化,更容易原滋原味、推陈出新。二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魂是非物质的,这些代代相传的民间艺术和风俗,需要展现和传承,但离开了旅游,就离开了大力弘扬和发展的空间；在旅游发展中传承,在传承中壮大旅游特色,相辅相成。三是在传承中发展,在发展中继承。袁家村通过生活方式的田园化,在村落修旧如旧的复古改造过程中,遵循了“多种树、不填湖、少拆房”的理念,保持了原生态,弘扬了民俗风,体现了乡土情,使“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天然意境成为最大特色,实现了农产品的“返璞归真”,也实现了乡村文化的转型升级。

五、袁家村乡村振兴路径的理论内核

袁家村是通过发展乡村旅游推动乡村振兴的典型范本,我们既要对其做法进行梳理、对其效益进行评价、对其经验进行总结,更要对其经验做法和成功机理背后所隐含的理论内核进行探解,进而实现由实践向理论的跃升。我们着眼于对乡村振兴基本规律和重大趋势的探求,将实践与理论相结合,从而形成了关于我国乡村振兴问题的若干认知。

(一)一体化统筹

在探讨“三农”问题的时候,我们是将“三农”问题作为一个单独问题进行考虑和安排,还是作为国家发展战略的有机组成部分进行统筹部署,足以折射人们对“三农”问题不同的思维认知、发展定位和路径偏好。因此，乡村振兴的首要问题是将乡村振兴置于何种地位来看待乡村振兴。英国城市学家埃比尼泽·霍华德在《明日的田园城市》一书中倡导用城乡一体的新社会结构形态来取代城乡对立的旧社会结构形态,建设一种兼有城市和乡村优点的田园城市[12]。美国城市学家刘易斯·芒福德在《城市发展史:起源、演变与前景》一书中指出,把城市和乡村的改进作为一个统一的问题来处理是走在时代前列的明智之举,“城与乡,同等重要;城与乡,不能截然分开;城与乡,应有机结合”[13]。理论逻辑和实践发展表明,城乡关系从二元走向一元不仅是“三农”问题的出路所在,也是国家发展的进步标志。“三农”，其地位应当回归,从城乡割裂到城乡一体的回归;其层级应当提升,从“就农言农”到统筹谋划的提升。这里所要探讨的一体化统筹至少要阐述两个关系问题,也就是农与国、城与乡的逻辑关系问题。(1)在坚守“农为邦本”的战略构架下,将“三农”问题作为国家发展战略的有机组成部分进行统筹部署,进一步夯实农业在国民经济中的重要基础地位,进一步优化农村在国家发展中的新型空间布局,进一步提升农民在社会进步中的重要主体地位。(2)在坚持城乡一体的发展实践中,将“城”与“乡”作为有机联系不可分割的整体进行统筹建设,彻底革新传统“城市是城市、乡村是乡村”，城乡截然分离的建设和发展模式,遵循规律、因地制宜,让乡村的美融入城市、让城市的好融入乡村,城中有乡、乡中有城,城乡交错、城乡融合,建设更多田园化、生态化新型城乡空间格局和发展体系。

(二)融合化发展

产业融合是相对于产业分化而言的,是指伴随着技术变革、社会转型和制度突破,在产业内在利益机制驱动下所形成的不同产业或同一产业不同行业紧密关联、相互渗透、相互促进并逐步形成新业态的动态发展过程。或分化,或融合,它们都是产业发展到一定阶段和条件下的自然过程和必然结果,这种自然过程和必然结果要求我们应当能动地适应和把握这种发展态势。具体到乡村振兴中的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以下几点应引起重视:第一,乡村振兴中的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要以观念改变为前提,要勇于打破“农村的产业就是农业”“农业的功能就是提供农产品”等传统思维模式,不但要做到“不自我封闭”和“不自我设限”,而且要做到以开放的“无界思维”来开拓“无限市场”;第二,乡村振兴中的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要以价值导向为中心,坚持以技术链支撑需求链、以需求链缔造价值链、以价值链部署产业链,因价值而创新,因价值而融合,因价值而致富,因价值而升级;第三,乡村振兴中的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要以市场需求为引领、以特色农业为依托,形成“三带二促一”的产业共融格局和网络体系,有效带动农业增值、农民增收和农村发展。总之,乡村振兴中的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是技术变革和社会转型的必然趋势,是竞争合作和范围经济的内在要求,是产业分割和行业界限的有力突破,把握住这一重要规律和发展趋势,必将推动“三农”事业迈向更大发展空间、更多价值回报和更高发展层级。

(三)股份化经营

乡村振兴中集体制与股份化的有效结合,将促进传统农村集体经济的迭代升级,将带来“三农”事业发展的磅礴力量。对此,我们从实践发展和理论逻辑的视角加以阐释。(1)集体制与股份化相结合的农村股份制集体经济是实践发展的科学选择。我国社会主义发展的本质要求决定了我国农村经济发展不可能实行土地等主要生产资料的私有制;同时,我国具体国情下农业发展的现实需要决定了我国农村经济发展也不适宜实行土地等主要生产资料的国有化;因此,农村土地等主要生产资料的集体所有制是必然的最优制度设计。在坚持农村土地集体所有制不动摇的基本框架下,我国农村集体经济发展经历了“统”(合作社、人民公社)→“分”(家庭联产承包)→“统分结合”(统分结合双层经营体制、三权分置)的发展过程。合作社和人民公社时期的高度“统”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带来的高度“分”,是发展中的两种极致,是一定发展阶段的生产关系适应。“统分结合”和“三权分置”的经营体制则是适应当前我国农村集体经济发展需要的合理制度设计:“统分结合”是在集体经济与家庭承包之间的尺度把控与利益平衡;“三权分置”是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之间的产权细化与活力激发。我国企业股份制改革的成功经验和农村集体经济股份制探索的现实成效充分表明,农村集体经济股份制将是我国农村集体经济发展的重要方向和科学选择。(2)集体制与股份化相结合的农村股份制集体经济是理论逻辑的最优安排。集体制能够解决家庭分散经营难以适应现代农业集约发展的规模难题,股份化能够解决集体统一经营难以调动各方积极性创造性的活力难题,那么,作为集体制和股份化有机结合体的集体经济股份制,自然是推动农村集体经济发展的合理构架和最优机制(见图3)。

图3 “产权-规模”匹配的象限组合及可能效果

(四)组织化壮大

广大农民是国家发展和社会进步的重要主体,农民组织化是乡村振兴和国家治理的应有之义和必然逻辑。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走组织化的农村市场化发展路子。”[14]深入贯彻党的全面领导,切实把握科学规律和发展趋势,充分尊重农民意愿和客观实际,围绕高质量发展和现代化治理来加强农民组织化建设是我国乡村振兴的重要内容和努力方向。关于农民组织化,我们重点探讨两个问题。(1)何谓农民组织化?广义的农民组织化,不仅包括农民的经济组织化,也包括农民的社会组织化和政治组织化。狭义的农民组织化,特指农民的经济组织化,也就是指一定地理空间或集体组织的农户主体在特定合法规制下基于某种共同经济利益需要而进行的有组织性合作过程或状态,其实质在于通过从自然农户向法人农户的转变和提升,进而实现小农经济与现代农业的有机衔接和价值获取。各类农业合作社和农村集体企业是当前农民经济组织化的典型载体。(2)为何进行农民组织化?小农户生产既具有增加就业、提高收入和保障稳定等独特优势也存在小、散、弱等天然不足。面对传统小农户与现代大生产之间不完全协调、不完全适应的发展矛盾,在我国的社会属性和具体国情下,要深刻认识“小农生产是我国要长期面对的基本国情”[15],绝不能简单地以工商资本下乡来取代分散的小农户。遵循马克思主义、实体主义和生计框架的理论逻辑,就是要重视和扶持小农户,通过提升小农户的组织化程度和推进农业社会化服务等方面的举措,克服小农户在生产、市场、组织等方面的弱势,进而激发小农户自身的经济理性和发展潜力,将小农户生产引入现代农业发展轨道,促进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概言之,组织化的农民可以通过资源共享、力量聚合、平台优化、能力提升等方面的效应更好地发挥在乡村振兴中的主体作用,进而实现合法规制下的特定共同利益。

(五)制度化支撑

推动乡村振兴,制度建设是根本保障和核心支撑。具体而言,围绕乡村振兴,应致力于以下五个方面的制度建设。(1)加强乡村产业振兴的制度建设。围绕农业高质量发展,加强在大统筹中突出农业优先发展的制度建设,加强在多功能中推动农业多元发展的制度建设,加强在高技术中推动农业智能发展的制度建设,加强在大生态中推动农业有机发展的制度建设,加强在新需求中推动农业高效发展的制度建设,全方位构建农业高质量发展的制度体系。(2)加强乡村人才振兴的制度建设。围绕人才高质量发展,优化乡村人才培育机制,大力培育爱农业、懂技术、善多种经营的新型职业农民,推动广大农民从身份农民向职业农民转变;创新乡村人才引进机制,有效引进以“知农爱农、强农兴农”为己任的各类专业人才,畅通社会各界人才助力乡村振兴的服务渠道;完善乡村人才激励机制,切实构建人才发展与乡村振兴有效结合、相互促进的工作机制和发展环境,实现人才发展和乡村振兴相得益彰。(3)加强乡村文化振兴的制度建设。以文化传承发展和乡风文明建设为使命,传承文化根脉,创新文化新韵,以人文关怀培育人文精神,以人文精神凝聚前行力量,以强有力的文化之魂引领乡村振兴。(4)加强乡村生态振兴的制度建设。以绿色发展引领生态振兴,统筹兼顾生态治理和产业发展,以绿水青山蓝天净土工程夯实乡村振兴的生态之基,以精细密集集约高效发展谋求乡村振兴的产业之本,实现百姓富与生态美的统一。(5)加强乡村组织振兴的制度建设。乡村振兴的有效推进,必须牢牢抓住农村基层党组织这个根本,充分发挥党建引领作用,夯实农村基层力量,不断提升组织力、战斗力、凝聚力、发展力。

六、结 语

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的成功机理就在于大统筹，大统筹并不等同于全域旅游。全域旅游更多地只是强调旅游产业发展中的空间统筹。大统筹理念是全域旅游理念的升级,这“既是发展视角的突破,也是发展理念的提升”。大统筹的中心思想就是,“无论是推动事物发展本身也好,抑或是分析事物发展缘由也罢,都应当从经济、社会、政治、文化等诸多视域着眼审视,自发自觉地树立整体意识与全局观念,以系统思维来配置资源和统筹发展,从而实现资源最佳配置和供求高效匹配”[16]。基于大统筹理念,我们认为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的成功机理在于:做到了对党建与发展的统筹、资源与市场的统筹、利益与治理的统筹、文化与发展的统筹。袁家村的实践,以产权共有、村民共治、产业共融、发展共享的运作模式,较好地克服了农户个体经营的盲目性和分散性,进而实现了集体成员共同利益的一致性,不断走向共同富裕,提供了一个从传统集体经济向新集体经济转型发展的成功范例。袁家村模式,在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时代必将凸显新内涵、焕发新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