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手迹 藻饰麒麟

邱汉章

元旦前的一天，有幸陪同潮州来大埔旅游的书法家吴老先生到瑞山生态旅游度假村一游，感慨良多。在瑞山云海酒店住宿一夜，全身心地感受到大山深处的“静”，这是清清净净的何无杂质的“静”。这个“静”字，仿佛是大山里生长出来的，而我的内心也仿佛完完全全地被它所占据。这种从未有过的舒适体验，让我第二天早晨起来大有心旷神怡之感。而更让我觉得满足的是得到了吴老先生赐赠墨宝“性本爱丘山”，陶渊明《归园田居》里的这句诗曾伴随、指引我游览了许多乡村山水田园，并渐渐地性情与山水交融而进入“相看敬亭山”的意境。

带着“性本爱丘山”墨宝的清香，带着瑞山之夜的平静，迎着大山晨曦，又陪同吴老先生到邻近的麒麟山寻觅“仙踪”。“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麒麟山，又叫灵岩山，是大埔县洲瑞镇南村（即赤水村）的南岽山的雅称。《礼记·礼运第九》：“麟、凤、龟、龙，谓之四灵”，可见麒麟与龙同等。我们慕名而去的南岽山，有“麒麟”之名，肯定是一座灵山。

早就听说洲瑞镇麒麟山麓有一座寺庙禅院，叫灵岩寺。还听说灵岩寺侧旁有一巨石刻着“回头是岸”四字，是岭南第一才子宋湘所书。百闻不如一见，当伫立、仰望“回头是岸”巨石时，我内心平静的水平涌起了一圈圈涟漪。随着目光慢慢往山上移动，一座由大大小小乌黑石头构成的瑰丽险峰，又让我内心浪花叠起。在“回头是岸”石刻前站了很久，我头脑里浮现出清朝粤东才子宋湘风餐露宿上京赶考的画面。画面里，宋湘赴潮州途经洲瑞麒麟山时，忽闻韩江码头的船已开走，只好停下歇息。也许是上天安排，麒麟山便因此而留住才子宋湘，故有寺侧旁巨石“回头是岸”四个大字，增添了禅林古刹的文翰光辉。

“回头是岸”是佛教用语，其描绘和表述人生起落跌宕、峰回路转的场景，是那样形象和精辟，让人无不震撼而荡气回肠。记得，小学时常听大人念“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话语，后来读了点书，得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在朱熹《朱子语类》卷五十九里有，其云：“知得心放，此心便在这里，更何用求？适见道人题壁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说得极好。” 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则出自《大般涅盘经梵行品》。我明白，“回头是岸”绝不仅仅是“回头”，也绝不仅仅是还有“岸”，里头有人生代代探究不尽的深不可测的哲学世界。

“回头是岸”石刻旁边是改革开放后重修的灵岩寺殿堂。据《大埔县志》记载，灵岩寺建于唐代，清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有位名叫清照的高僧，四方募化，重修了此庙。相传佛祖金身里，藏有惭愧祖师的佛骨。其时，庙宇屋顶龙凤呈祥，顶梁柱上古钟高悬，两柱悬有对联一副：“道济南乡一体幽明开觉路;地邻西笠万家香火结灵岩”。另《大埔县志》金石志云：靈岩寺“钟高二尺一寸阔一尺九寸”，为元代所铸。

当地老人说，灵岩寺原有弥勒佛、如来佛、观音坐莲、十手八脚的慈悲娘娘和吉祥菩萨等几十尊神座，神像雕刻得栩栩如生，尤其是惭愧祖师像，雕刻精致，而且心脏是纯银制成的“银心”。它身穿黄袍，头戴佛帽，满面红光，笑容可掬，令人仰敬。它身怀潘了拳和尚佛骨，若扭动机关，能站能坐，据说那佛像是与今灵光寺（梅县）的祖师同一名师所雕。解放前，旱灾虫害时有发生，每遇此事，四方的善男信女自会要求乡贤士绅，集资捐款，请出惭愧祖师巡游全乡，以水灾求雨。那时，灵岩寺盛名远扬，梅县松口、丙村、三乡、丰顺的潭江、砂田及星、马、泰华侨、港澳同胞接踵而来虔诚膜拜。观音莲座，罗汉金刚，烛火荧荧。毎逢节日，革鼓响冬冬，木鱼敲觉觉。僧侣念经膜拜，香客添油焚香，虔诚祈祷，热闹非凡。可惜，原来的灵岩寺庙宇在破四旧的特殊岁月里，早已遭劫损毁，仅留残垣断壁。

明末清初，原籍揭阳、结庐大埔湖寮双髺山盘湖庵的罗万杰畅游灵岩后曾写下《偕盘湖和尚游赤水灵岩寺》的诗篇，诗云：“携筇选胜到巅岑，几片云封苔径深。花发寒岩飘异馥，鸟啼空谷逗清音。忘机自爱青峰远，应影偏宜磐树森。赤水元珠谁拾得，却教象网细追寻。”此诗句，描述了麒麟山寒岩飘馥、空谷清音景象，但未有写到满山的乌黑巨石。其实，麒麟山的最大特色就是千姿百态的大大小小的乌黑石头构垒起的一座神奇山峰。

这满山的乌黑石头还有神话传说。话说当年潮州建湘子桥需要大量的石头，韩湘子使法力深夜把远处的石头点化成乌猪，赶往潮州。乌猪经过麒麟山时，吵吵嚷嚷，还拉屎撒尿，惊动了麒麟山土地神。土地神便学起了鸡叫，唤起了全村的鸡一同齐鸣，致使韩湘子法力无法再施展，乌猪也就变回了石头，堆满麒麟山。

灵岩寺殿堂背面散落着无数乌黑石头，整座山也全是横竖斜叠堆积的乌黑石头。麒麟山的半山腰有一个天然石屋，叫祖师殿。殿的西南北三面竖有三个大石壁，上有一个巨大的平底“悬石”，嵌盖在三面石壁之上。石屋方方正正，约十余平方米。上有一摩崖石刻，镌“南无阿弥陀佛”六个斗大金字，“南”、“佛”两字为阴刻，其余四字为阳刻。石屋入口处有一巨石，上刻“如是观”三个大字。相传灵岩寺的开山和尚修该寺时，曾邀请惭愧祖师亲临示教，惭愧祖师在此石屋住了九九八十一天。此石屋是惭愧祖师点石成屋，用作修持诵经之所。

祖师殿侧旁，沿“铜墙铁壁”石壁斜径拾级而上，攀踏错落重迭的石头，突显一个石洞叫“岩谷洞天”，抓爬而上，穿出洞口，登上南岽之巅，可眺望高陂桃花峰（称为尖山）和丰顺的铜鼓障，领略奇峰峻岭之磅礴，感慨大自然的钟灵造化，因此而扩宽自身狭隘的心胸，喜获“性本爱丘山”甘甜绝美的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