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秋琴
中国的传统文化有着一套自洽的天地理论,处于这样一个文化环境之中,天然的就会受到其影响。这些影响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中国人从生活习惯,到文艺创作的方方面面。所以在紫砂壶创作中,遵循传统文化特点,秉承这一独特的文化艺术风格,更容易为中国人所理解和接受,也更能显著地展现中国文化和艺术自身的特色。
在紫砂壶的创作中,如何展现自然是永恒的主题,在紫砂花货造型的塑造中,大量的自然形态被应用其中,其中对于各种植物的塑造,既包含了其真实的一面,也带有植物特有的文化语言,这些文化语言在增加紫砂壶艺术魅力的同时,又会反过来影响紫砂壶的装饰和造型,而在这个影响的过程中,创作者就需要考虑在不同情况下选择更优的方案来对创作的主题进行展现,紫砂作品“葡萄桩”的制作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传统美术讲究意在形先,造型是为内涵服务的,这一点在紫砂壶上深有体现。紫砂壶造型的设计并非是为了造型而造型,而是为了表达某个主题或是借用特定的含义而产生的,所以在设计一把紫砂壶的时候就需要将造型和内涵同时考虑进去。“葡萄桩”壶的造型设计来源于树桩及葡萄的造型以及其背后的寓意。明代岳正就在文章中极力赞美葡萄,认为葡萄兼具“廉、刚、谦、仁、和、才、用”等等的美德,应当跟梅兰竹菊并驰而争先。他将葡萄的干、节、枝、叶、蔓、果、味、屈伸拟人化地转变成上述美德,由此得出结论,认为葡萄是可以跟“四君子”一样为人称道的。所以我们可以在很多明代的瓷器上看到大量的葡萄纹装饰,这种装饰在这把壶的设计中就被间接地继承下来,用贴塑镂雕的形式展现在壶面之上。
清代吉祥福瑞文化的兴盛,让葡萄的形象进一步加工,并结合福寿文化衍生出了多子多福的美好寓意,所以当葡萄的形象与紫砂树桩壶结合的时候,就带有长寿多福,子孙繁茂的祝愿,这样的内涵可以进一步解放紫砂壶形体的束缚,让树桩的老和葡萄的茂相辅相成地组合在一起,这样一来葡萄以藤蔓的形式遍布壶身,而壶体亦需要能够具有支撑起葡萄装饰的力量与气势,身高、流挺、把坚,在相互缠绕融合中形成各自的形态规律。
利用紫砂本身的泥料性质,花货造型的塑造在当下正变得越来越灵活,既可以以假乱真,恍若实体,也可以避实就虚,用夸张的意态来加以变形。“葡萄桩”壶的壶身制作并不复杂,高身筒必须拍打出宽泥片,由于传统工具大小的限制,宽泥片在拍打的过程中要整体均匀,所以实际操作要带有一定的节奏,尽量控制泥片厚薄的误差。围成身筒后,壶体大致形成一个圆柱形,将树皮表面的肌理省略,只保留大的瘤节,并通过树木生长的规律来布置瘤节的分布,设置好瘤节以后,适当塑造出一些树干的生长痕迹与瘤节联动,同时亦为贴塑葡萄装饰保留一定的空间,由于壶面并没有塑造树皮的肌理,保持了光润,所以贴塑的葡萄在与壶面融合处理的时候亦不能破坏这种光润流畅感,利用贴塑形成的浮雕效果,让壶面的肌理空白处形成“留白”的效果,这样一来,贴塑的葡萄装饰就会达到一种“悬空”的效果,这恰恰与葡萄自身的生长相契合,装饰利用“留白”模拟出部分逼真的效果,再加上瘤节和树纹的生长,两者交叉的自然环境就产生了,同一把壶就能够让人产生双重的联想,让自然的气息进一步加深。
除此之外,“葡萄桩”壶的壶流、壶把、壶钮都采用了仿生形态,生长的线条更加明显,与葡萄贴塑浮于表面的“肉”感不同,流把钮的造型更加偏向内在的“骨”,要让人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坚硬和力量,从而衍生出一种“老”味,这样一来,其长寿的主题也就得到了体现,整体的内涵就通过形体与装饰叠加在一起。
总结:紫砂花货的塑造表面上是还原各种真实的自然形态,用紫砂为料逼真生动地还原出来,但实际上,这些自然形象与我们文化之间的紧密关系,让这种塑造总是会带有创作者主观的理解和偏向,这时候并不需要可以控制自身的这种倾向,而可以借势而为,思考如何用更生动的形体塑造来表达自身对于这一创作主题的理解和感受,借由内心来传递创作的情感,这反而更能够接近形神合一的艺术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