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掩

虚掩

就在昨晚

一场大雨落在西山

我知道  这仅仅是一场梦

尽管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过梦

那个淌着水的寂寞了很多季的柴草垛

突然就传来清晰的敲门声

流浪人的手  犹疑

最后停在稗子的肩上

脚边河水解冻

而春天被越冲越远

或许

他渴望篝火比渴望食物更迫切

他渴望读一封信比渴望见一个人更迫切

雨水里

裹挟着很多种声音

每一种都羸弱

每一种都多情

它们说

走吧

远远地走

爬过后坡

再穿过一片谷茬地

继续一路向西

猫鼬坪的落叶很厚  土壤松软

是最好的避难所

也是

最后的逃亡地

漂在暗夜里的眼

带仅余的一抹亮光远去

我在漆黑的梦里  猛然惊醒

坐等天明

许久以后  终于发现

很多关着的门

其实

都是虚掩

大口河

大口河旁的深雪地

春天的脚印踩了一半

河蚌  黑鱼和草虾

只要猫下腰

便可触摸

一些具象的沉默与挣扎

从鲁西北到冀东南

循着五百里沟壑

草木星辰

溶蚀在童年的眸里

我与所有的喀斯特  倾盖如故

绘就宿命起伏

白衣胜雪  长剑倚背

只是岸边少年虚幻的影像志

唯有刻在白蜡树上的乳名

接足地气

就像蛙声

明亮地响起在异乡的梦里

我一直沿着水脉绵延的方向奔走不停

所有的力量

都是为了超越和远离

多少年后  千帆阅尽

复又折返

我们都已不再是我们的样子

四中路

只有四中路

每一扇门都敞着

操鲁西北口音的青年

路过

又要远行

行李箱的轮子

咯噔咯噔

许多一厢情愿的叮咛

你以为

过去的  就过去了

就像

春天最后一场沙尘暴

呼啸着穿过胸膛

所有的脚印

都被黄土盖住

隔着人群

彼此埋名隐姓

努力长成一棵普通的树

只在土地深处  紧握拳头

在有风的夜里

听见清晰的喊声

明亮的

一场雨后

整个北方都是明亮的

明亮的云朵

明亮的黄杏

明亮的河床

明亮的向著湖面弓腰生长的水曲柳

明亮的一丛一丛的野草

明亮的一排一排的电塔

明亮的奔跑的高铁

明亮的沉默的乘客

闪着明亮的眸

打量窗外明亮的一切

这种明亮一直透到心里

驱走最后一块影子

这种明亮  在北京  保定  石家庄

像核裂变  不断向外发散

然后绵延向南

洒在江河的碧波里

（周思超，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河北省音乐家协会会员。）

编辑：尉迟克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