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间弥生:波点女王的奇幻世界

2021-03-19 06:16刘晗
世界博览 2021年5期
关键词:波点草间艺术家

刘晗

艺术家的每一次公开展览都是和另一个自我的偶遇,他们创作出的作品,与我们看到的世界相关但又是掺杂了自我投射,异于现实的存在。在“怪婆婆”草间弥生的奇幻世界里,就算身临其境,恐怕也很难体会到其荒诞审美的来龙去脉。近期,以“波点南瓜”闻名的她打起了镜子屋的主意,英国伦敦著名的泰特现代美术馆将会呈现有史以来最大的镜子屋(Infinity Mirror Room)。镜子展的想法绝非一时兴起,从她过往的作品《永无止境的自恋》中就能看出端倪,无数镜子簇拥的房间营造出梦幻的视觉效果,迷幻的光犹如人间乐园。

小时候的草间就是他人眼中的特异儿童和不良少女,在她不为人知的想象空间里,大小不一的圆圈像是外来的咒语支配着幼小的灵魂。原生家庭的纷争让原本性格怪异的她更加孤僻,幻听幻视以及被当作出气筒的身躯留下的圆形伤痕是“波点艺术”的雏形,似乎点醒她人生的未来走向。在自传《无限的网》里她写道:“我一边沿着艺术这根丝线爬行,一边摸索着自己的生存之路,如果没有这些的话,我在很早以前就因不能忍受而跑去自杀了……我在母亲的子宫里便已绝望,是艺术救了我!”

病痛即灵感。在别人看来是神经质的重复,然而对草间来说却是无声的治愈,在无限延伸的网中之网,圆圈幻化成生命最原始的细胞、形态各异的花朵以及镜子,在色彩幻术下模糊了现实与虚构的界限。经历过纽约暗无天日穷困潦倒的独自打拼,她与安迪·沃霍尔等众多大师级艺术家一同见证了当代艺术史,在精神疗养院治愈创伤之后,又带着作品重回大众的视线,参加威尼斯双年展。

“天堂”里自由生长

草间弥生的坦白直率在传记里随处可见,字里行间写满了对父母和日本的厌恶之感。27岁的草间弥生成了乔治亚·欧姬芙的狂熱粉丝,这位被誉为“美国毕加索”的女画家作品多以花朵微观和牛骨纹理见长,与草间期待的感觉一拍即合。艺术既是给她带来幻觉的敌人,又是赋予她灵感的朋友,她从小就被宇宙自然里某种不可知的神秘与恐怖所吸引,从望见长着人脸的堇菜花以及河边勾魂的鬼影开始,那些缭绕在思绪里的“怪物”只有通过画画摆脱和疏解,仿佛只有投身于艺术世界灵魂出窍的时候才能换取些许自由。草间在与偶像通信的过程中,“去美国”的计划日渐明朗,在她看来,日本的当代艺术无论在理念、运作以及开放度上都相当落后。说服了保守固执的母亲,摆脱了纸醉金迷的父亲,带上60件和服、2000多幅作品,对英语一知半解的草间匆匆启程,这个鲁莽的姑娘的未来只有靠艺术活下来的期待以及离开日本的决心。

在纽约的工作室,草间一开始画便停不下来了。在巨大的黑色画布上画了数以万计的白点,这张白色的网眼看被填满,而且越来越密,前来看望的朋友都对她的疯魔之举感到不解。这幅看上去无比单调的作品“把精神诱拐到了‘无的眩晕之中”。波点在她的观念里幻化为魔法精灵:“一个个的波点是聚集成一张网的量子,我的愿望是掌控这些波点,从自己的位置上预言无限的宇宙……我想通过感知这一切,进而观察作为一个波点的我的生命。波点,即亿万粒子中的一点,而我的生命也是一个点。我要有天文数字般的波点,编织出一张苍白的虚无的网,并在此公布我的纲领:消融自我以及他者和宇宙的一切……波点与网眼有一股肉眼看不见的神秘力量,把我包围起来,并紧紧关闭魔法之幕。”

草间的“波点攻略”引发了多方的不解,有同行批判她浅薄无知,毫无意义,好在个展好评如潮,草间只凭借波点这一个赌注赢了全局,在全世界最具艺术气息的纽约得到了前卫艺术家的桂冠。然而,在机遇与危机并存之地,又有多少艺术家能在泥沙俱下的竞争中侥幸胜出呢?艺术经纪人的商业眼光、批评家挑剔的口味以及喜新厌旧的买手和观众,等等,都在考验着创作者对艺术的执着度。在美国闯荡的几年里,草间也见识过失足堕落而黯然失色的艺人,她时刻提醒自己,头上只有一条路,没有灵感就去博物馆重温经典,然后再回到野心勃勃的竞技场。

草间弥生最著名的作品是重复的图案、圆点和网,以及沉浸式的、大规模的环境。

在美国的10年,草间从画家变身为环境雕塑家,确切地说是她已经成长为一名专注于随机即兴偶发艺术并且敢于表达自我的艺术家。由于草间回归人性的艺术主张和嬉皮士们不谋而合,她颇受嬉皮士们的追捧,在荷兰阿姆斯特丹举办了大型的人体彩绘活动,机智的草间总能逃脱警察的抓捕,但也有不走运的时候。

“地狱”里离经叛道

19岁的草间弥生在京都读日本画专科,当地画家论资排辈和讲究师徒关系的因循守旧的做法令她反感,显然那种弥漫着陈规旧俗的观念不适合向往活泼自由的草间,归根结底还是她的艺术风格与保守封闭的制度格格不入。“唐南瓜野郎”虽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其“心宽体胖”的造型对草间来说却有着特别的意味,神经敏感的她醉心于描绘表皮上的细小颗粒,也成为日后独具其个人色彩的代表作。越是腐朽的,越是要打破,来自家庭、社会、创作以及媒体的伪善,都是她以波点应战的对象。

草间到西雅图不久,她就在经纪人的帮衬下开了个展,不久便移居到了纽约。这个被草间称为“活地狱”的地方让她尝尽了贫穷的滋味,温饱、购买画具、身份问题、突袭的疾病……每天都在触及着生存的底线。最潦倒的时候,她用门板做床,靠朋友施舍过活,以画画抵抗饥饿和寒冷挨过了难熬的日子。每当绝望之时,草间会爬上世界最高的帝国大厦,想要以艺术征服天下的热血沸腾就又回来了。她始终坚信“艺术的创作理念是从孤独的沉思中诞生的,这是一片从镇鬼的静寂中绽放出的无彩光”,正是这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姿态引领她一步步走上了艺术巅峰。

经过了几次大规模的艺术狂欢,草间在艺术界奠定了自己“波点大祭司”的美誉。偶发艺术已不再是单纯的表演,而是表达反战和政治批评的途径。在男性主导的艺术圈,身为亚洲艺术家的草间异常艰難,资金紧缺、创意被抄袭等糟心事尚能忍受,而艺术的束缚对她来说才是真正棘手的问题。在她的倡导下,

博人眼球的裸奔、人体绘画、时装秀接连不断。而这些大胆的行为在提高曝光度的同时,也招致了骂名无数。时隔13年后,草间重返故乡,等待她的是日本媒体大篇幅的负面报道,而后工作室被砸、当众被羞辱、深夜被捕更令她雪上加霜。

好在有一众好友的帮衬。超现实主义艺术家约瑟夫·康奈尔、极简主义“教父”唐纳德·贾德、雕塑家大卫·史密斯,这些与她亦师亦友的同行陪伴草间走过了最灰暗的日子。40多岁的草间在回到日本之后备受精神疾病困扰,住进了疗养院。即便如此,也驱赶不动她与生俱来的创作动力,雷打不动的每天8小时工作早已印刻在她的生物钟里。一度迷恋文学创作的她出版了十几本小说和诗歌作品。她享受着文字与图像的意象喷涌而出的感觉,仿佛神灵附体。她永远都是自传小说《中央公园的毛地黄》里的日本女孩,夹着自己的作品穿梭在各大画廊,为了梦想跌跌撞撞勇往直前。

草间弥生在世界范围内的巡回展出还在持续上演。身为全球身价最高的在世艺术家,她被《泰晤士报》选为“20 世纪最伟大的 200 名艺术家”,在所有外界赋予的诸多“天才式”的标签里,她只接受“精神病艺术家”的称呼。在精神病院40多年的岁月里,她从未间断过创作,画画、写书、雕塑、时装设计、商业合作……俨然跨界达人。对于草间来说,作品即本人,也等同于她的个人形象——波点套装、浓妆搭配艳丽假发自成一体,坦露无遗的爱恨情仇、执念反抗都卷入圈圈圆圆“自我消融”的漩涡中。

(责编:常凯)

猜你喜欢
波点草间艺术家
草间情话
小小艺术家
小小艺术家
波点之美
这两幅画中有五处不同,你能找出来吗?
波点女孩
顽趣波点
草间弥生的那喀索斯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