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章

李晟福

第二届河北省青少年科普作品精品征集评选活动由河北省科学技术厅、河北省教育厅主办，河北阅读传媒有限责任公司《少儿科学周刊》杂志具体实施，面向全省中小学，征集科学写作、科学图画、科学创作、科学短视频四类科普作品。现特选择部分获奖作品进行展示。

云历三五七年。

人类经过漫长的发展，生存环境终于由仅困于地球一隅转为在银河系内自由活动——原本不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被改造;有机甲加持，普通人也能够自由穿梭于行星之间。

当然，政治制度也随之改变。古地球时代的国家制度早已被废弃，供人类居住的行星被划分为四大星域，每一星域又被分为七个星区，星域与所属星区都归由联盟管理。但联盟也不是什么都管得着，四大星域之外，零零散散分布着一些星盗组织，它们每隔一段时间会来“拜访”——骚扰。

“星盗们就像是古地球时代的蟑螂一样，打不完杀不尽，偏偏也不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联盟总部大楼内，年轻的男人坐在会议室长桌的一头，漫不经心地叩叩桌面，对上一句话进行了总结。

“烦得很。”

他穿着深蓝色的军服，右肩上缀满了肩章，在阳光的照射下亮得刺眼，而桌上的名牌也印证着他的身份——四区总帅，程深。

全联盟最年轻的统帅，有着战无不胜的传说。但无论是谁，也无法把传说中三头六臂的战神与眼前这位懒散的年轻人联系到一起。反倒是在程深身后站得笔挺的少年，不仅面容与他有三四分相似，周身的气质也更符合“传说中的统帅”这一形象。

程深又交代了几句，让星域边界居民近期注意安全，不要随意出入界云云，便披上外套往外走，挥挥手示意大家可以散了。少年一直跟着程深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程深翘着腿坐在后排，对少年说道：“明天我要去一趟域外，那群星盗最近实在是有点儿猖狂。”少年点点头，问道：“我呢？”程深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就留在总部，免得再出什么变故——虽然那群糟老头子也不一定能整出什么变故来，但还是小心点儿为好，是吧，程谨小同志？”

被他叫作程谨的少年点了点头，没有再接话，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话多。与不正经的程深相比，程谨倒是人如其名，整个人都散发着严谨周正的气息。

他与程深是兄弟——异父异母的那种。哥哥程深从小锦衣玉食，而程谨则是在七岁时，被程深的父母捡回了家。从此他便有了父母，有了家，还有了一个比他大六岁、总是欺负他的哥哥。

三言两语间，无人驾驶的车早已稳稳当当停在家门前，车门自动打开，三人下了车往门内走去。

门锁上的信息收集器将程深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确认是主人无误后，大门才向两侧缓缓打开。父母在几年前相继病故，这幢小楼便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好在平日里军务繁多，也没什么机会在家里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管家是个仿生机器人，有着金色微卷的短发和笔挺的身形，除去略带电流感的声音外，和真人并无二致。此刻看到他们进门，便出来迎接，清越的电子男声响起：“啊，两位主人，好久不见。”

程深笑眯眯接上了他的话：“久吗？也就一个多月没回来而已。”他停顿片刻，轻咳一声继续说道：“好像是有点儿久，最近忙得腦子都不转了，好久不见，好久不见。”程谨不像他话多，只是朝管家点头示意。二人上楼更衣，管家则操纵着屋内设施恢复运作，很快，热腾腾的饭菜就被小机器人端上了桌，久无人居的房子终于有了些烟火气。

程深拿起筷子正欲夹菜，个人终端突然嗡嗡振动起来，他看到来电人时微微皱了皱眉，走出餐厅接起通讯，再回来时面色是少有的凝重。

程谨见状问道： “怎么了？”程深摇摇头，只说不打紧，明天再告诉他。程谨看他这副样子，这事倒不像不打紧，但也没有再追问。

次日清晨，程深直接上了军用机甲，程谨察觉了什么，在他临行前问道：“出事了？”

程深点点头，少见的没有废话，扣上面罩准备进行紧急跃迁。

跃迁一般只有在遭遇突发事件时才会用到，机甲上的乘客在此期间会极感不适。这架机甲却直接带着他连续跃迁了三次，饶是程深这样受过严苛军事训练的人也有些吃不消，冷汗密密匝匝冒了满额头。

机甲终于在星域边界的军事基地停下，他整整衣服走出去，有级别稍低的军官着急忙慌地朝他跑过来，颤声道：“总帅，第四界……失守。”

程深整理衣服的手猛地一顿，抬眸看着眼前人，厉声道：“先前给你们派来的星云九队，还有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军官被他吓得一哆嗦，愣是没敢说话。程深继续道：“失守了你跑到我跟前有用吗？还不赶紧去调集剩余军队撒离！非要死干净了你才高兴吗？ ”那军官似乎从未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将领，赶忙一溜烟跑了。程深望着他的背影，收敛了周身的气焰，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我早就说联盟的军队都是一群废物，有再好的统帅又能怎么样。”

星盗来势汹汹，是之前从未有过的规模，饶是身经百战的程深也以为这次仅仅是与从前一样的小打小闹，直到接到了前线的紧急通信。这次来犯，星盗似乎早有准备，规模空前的大，武器机甲也极尽精良，连联盟的正规军都比不过，似乎是蓄势多年的全力一搏，只为扳倒联盟的统治。

程深要了一架机甲来，上前线亲自督战。

他叹了口气，这次星盗的来犯是谁都意想不到的，鬼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有什么阴招，程深可以说是做好了与敌军同归于尽的准备，将机甲速度加到最大，朝阵前冲去。

待到阵前，程深不由得愣了一下——敌军竟只有寥寥几架机甲，很显然是有人谎报了情报。程深低骂一声，就在这时，敌军首领发来了通讯申请。程深迟疑片刻，还是选择了接受，但他很快就后悔作出这个决定——不是别的，只因为这人长得实在有点儿伤眼。脸上满是扭曲的烧伤痕迹，一双眼白多于黑眼球的眼睛在其上显得尤为可怖。还未等程深对这人的相貌进行嘲讽，这人已经用嘶哑的嗓音说道： “程将军，你好哇！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会收到错误情报？”敌军首领大笑几声，继续说，“那当然是因为——你们的人全都被我们控制了，你程深的百战百胜，今天也要成九十九胜喽。”

程深没接话，只是沉默。不知何时，我方的机甲将炮口转向，将程深包围起来。那首领想威胁程深，从他口中套出有关联盟的情报，程深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扯出一抹带着残忍与嘲讽的微笑，语气轻快道： “那我就只好和你们同归于尽喽。”

首领瞪大眼睛，正想说些什么，程深却挂断了通讯，机甲上的粒子炮超极限蓄能，程深闭了闭眼，向联盟总部发起通讯。程谨接起了通讯，语气焦急想询问他些什么，却被粒子炮发射的声音掩盖。程深带着轻松的笑意，缓缓开口。

“我是四区总帅程深。”

爆炸声此起彼伏。

“幸未辱命。”

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被湮没在爆炸声中，火焰顷刻间将青年的脸吞没。

通讯前的程谨呆住了，张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片刻后，一滴泪“啪嗒”落了地。

[尾声]

此次事后，程谨辞去了职务，托人去打捞程深的残骸，哪怕是一片衣角也好，总归能给他些慰藉。可宇宙向来无情，吞噬了一切落入其中的人和物，程深也不例外。

程谨得知后，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只苦笑着摇摇头，说道： “他之前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现在却什么都不剩了。”

替他打捞的人不明所以，只说了句“节哀顺变”便匆匆走了。

程谨回了他的母星，在被养父母捡走前，他一直居住在这个星球上，面积不大，环境倒也不错。他为程深立了衣冠冢，就在人造山上的墓园里，照片上的青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程谨蹲下身来抚摩着墓碑，行动间衣兜里却忽然掉出了什么，他捡起来看，是程深临行前硬塞给他的肩章。

“能给你带来好运的。”回忆里的程深眨眨眼冲他笑了笑。程谨再也端不住他冷静自持的外壳，手扶着墓碑落下泪来。他说：“哥，我想你了。”

不觉已是傍晚，墓园在这颗星球的夕阳照耀下显得格外大，血红的太阳缓缓落下。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尽天涯不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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