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京波
肥美的羊 形状各异的羊
游牧澄碧的丹江 水库上空
水库之上是另外一个澄碧 累了
便化身金錢豹 雕 牛 山羊 羚羊
却没有豹的斑斓 没有雕的翎
没有牛的乳黄 没有白山羊的白
只剩下沉默的 冷静的 荒野的
疏落的 黢黑 和沉雄的群山
有名的 无名的驼峰
此起彼伏 此起彼伏
领春木盛开着 连香树绿着 更多的
是孤芳自赏的野花和荆棘丛
从秦岭余脉的泪坑里
间或跳出一抺粉红 而香严寺的尖顶
在远处俯望
我要赞美还是讥诮 我要顿足还是失语
这荒漠 这跌宕 这亘古的重笔钩沉
远处孤船上的少女 缓游
她扬起的手臂 牵起草原上的苍茫
雾霭给群山披上外衣
给所有的山头披上外衣
给贴近湖面的白色大鸟披上薄纱
给远足的旅者戴上雾镜 再给
浮在西山顶 雾海中的红脸膛的太阳
升起青色的炊烟 融入雾霭
炊烟是山上树木的灵魂
伐木的那一对老夫妻 从冰冷的石头缝
盗取火种 臃肿的冬大衣
裹不住偷袭的黄昏
坡地的寒舍旁 雄硕的公鸡们
巡察着没有边界 木栅栏和围墙的领地
那只拴着的黄狗 用热情的
寥落的吠声 提醒着苍老
如一截枯树根的主人
在陌生人面前 群山摆出的面孔
威严 苍凉
在群山面前 我尽量舒展自己
我想象 自己就是那一只
贴近湖面舞蹈的白鸟 而危险
来自低飞时 水面下的未知诱惑
我曾把自己生活的生活 一次次
安装进山的内部 神秘 秩序 清醒
并在梦中放弃一切 拒绝一切柔软之物
抵临
在大别山腹地
在大别山腹地 遇见砍柴人
走向更幽深的山林
他袖在身后的袄袖 亮出刺眼的弯刀
在山腰 遇见冬眠的农舍 清醒的蜜蜂
在阳光下 爬进爬出 木头的蜂巢
偶尔 丢出一动不动的个体 像抖落
十二月冬日 那些冷紫色的花蕾
在大别山 遇见云朵在碧蓝的天空
悠闲地散步 白银在近处的河滩
闪着磷光 还遇见鸟们在苦楝树上
打造结实的房子
劲风 拼命摇动着大好的河山
所有的遇见 都是相依为命的大山
结出的 或干瘪 或丰硕的果实
有一年 在大别山曾遇见
一个名叫月亮湾的地方
遇见 采石场的白水哗哗地流淌
像大别山的眼泪 捞月的猴子隐身何处
山民饮泣而立 浣衣的女子不知所踪
而千年孤月依旧空挂苍穹 照亮着
别来无恙的大别山 巨大的风车
高处旋转 砍柴人背着柴草暮归
掩上门 山色凝重 屋舍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