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庆
2020年10月29日,十九届五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以下简称“《建议》”)提出“优先发展农业农村,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并首次正式提出“实施乡村建设行动”①;紧接着在12月28日至29日召开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是“三农”工作重心的历史性转移,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必须加强顶层设计,以更有力的举措、汇聚更强大的力量来推进②。其中第五点再次强调“要实施乡村建设行动”。当前,中央号召把“乡村建设”摆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重要位置,开展“乡村建设行动”成为我国“十四五”期间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关键。因此,“汇聚力量”参与“乡村建设行动”成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强大推动力。那么,作为一支重要的社会力量,高校参与乡村建设行动将迎来更好的时机,发挥更大的作用,同时也是高校服务国家战略的社会责任。
那么,高校参与乡村建设行动的优势具体在哪里?针对即将在全国蓬勃开展的乡村建设行动,如何更好地发挥高校城乡规划学科和相关学科专业的优势?本文将从城乡规划和相关学科及专业的视角,分析高校参与推进乡村建设行动的优势,并结合笔者在浙江黄岩八年来带领团队实施乡村振兴实践的经历,对进一步完善高校参与乡村建设行动提出若干建议。一管之见,求教于同行。
温铁军、潘家恩新近出版的《中国乡村建设百年图录》系统梳理了中国乡村建设的历史脉络[1],从“百年激进”“百年乡村破坏”到“百年乡村建设”,收录了不同历史时期中华大地上所发生的乡村建设重要案例和人物的珍贵史料照片,清晰呈现了我国乡村建设过程的历史变迁,反映了百年乡建与现代中国的历史演进。这是一个宏大的历史图卷,也反映了知识分子对于社会改良的理想和追求。如梁漱溟关于《乡村建设理论》的认识,从其开篇的引言中就提到“乡村建设理论在我一名《中国民族之前途》”[2];晏阳初力促平民教育和乡村改造;后来者成立了“梁漱溟乡村建设中心”[3]和“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3]来纪念先行者的努力。与乡村建设试验并行的,还有一批学者着力乡村社会结构的观察和剖析,其中具有广泛深远影响的当数费孝通先生。他通过《江村经济》[3]和《乡土中国》[4]等论著,从社会学视角剖析当时中国乡村社会结构及其变迁。
然而,乡村建设的内涵今非昔比。受落后生产力水平的制约,长期处于传统农业社会背景下的乡村,其变化演进总体上来说是十分缓慢的。而如今,我国农业生产力水平大幅提升、城镇化快速发展、社会制度发生了根本性变化。现阶段我国乡村建设,与历史上以传统农业为经济主体的情况全然不同。杨贵庆等提出应基于生产力生产关系理论重新审视当今我国乡村空间的布局和优化[5]。从“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到“美丽乡村”建设,再到党的十九大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当今我国面临城乡统筹互促、区域协调发展的历史性任务。随着城镇化率不断增长,区域交通条件不断改善,相对于快速发展中的城镇,我国乡村的社会经济出现普遍衰败、急速转型的格局。例如,陈野等《乡关何处》深刻剖析了在浙江杭州西郊一个叫骆家庄的村落历史与城市化转型[6]。耿红等通过对农村价值观嬗变下乡村建设困境的分析,探寻契合这一嬗变的乡村振兴适应性路径[7]。
新时代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引领下,全国各地乡村建设实践探索百花齐放,特别是高校城乡规划学科及相关学科和专业,积极参与乡村建设实践,路径类型多样。高校教师以规划师、建筑师、艺术家等身份,开展了形式多样、各具特色的实践探索,其中不乏长期性、在地化、陪伴式的实践案例。例如,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段德罡团队深入开展陕西、甘肃和贵州等地村镇发展与建设研究,探索村庄“参与式规划”[8]、村庄公共空间修复中的乡村传统文化重拾路径[9];浙江大学王竹等探索“小美农业”模式,主张“从建造本体走向营建本体”,从而走近“乡建真实”[10];同济大学李京生等通过近年来的实践,提出组织多元主体介入乡村建设的方式[11];南京大学张雷等提出了“工匠建筑学”的主张[12];同济大学支文军设计团队作为建筑师陪伴式介入乡村建设,在山东省淄博市傅山村持续了30年乡村实践[13]。同济大学袁烽在四川省道明竹艺村,通过智能建造产业化和传统营造文化的融合创新与实践,从在地文化、社区凝聚力、产业复兴和对外联动等方面探寻未来乡村的发展模式[14];广东工业大学渠岩以许村、青田村为例,通过长期“艺术乡建”,探索促进乡村社会复苏、接续传统文明根脉的路径[15];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何崴、吕品晶等开展“乡村的复兴与建造”[16];香港大学王维仁等通过对浙江松阳界首村的建造实践,探索“点线 —针灸 —触媒”的乡建策略[17]。清华大学罗德胤团队以河南西河村传统村落为样本,开展了深入的乡村实践,编著出版《乡土聚落— —研究与探索》等系列专著[18];同济大学杨贵庆团队从2013年以来以浙江黄岩西部山区乡村为教学实践基地,持续耕耘探索新时代乡村振兴理论和方法,通过新乡土主义指导下的新乡土建造[19],探寻传统村落活态再生之道[20]。
在高校教师个人或团队自下而上、局部、分散地参与乡村建设实践的同时,一些高校专门成立了组织机构,开展了自上而下的校地合作计划,探索多种路径助力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其中一些高校走在了前列。例如,同济大学组织了国内多所高校成立了乡村振兴高校联盟,开展云南省云龙县扶贫帮困和乡村振兴规划建设;杨贵庆团队在多年乡村实践基础上,促进校地合作成立了全国首家乡村振兴学院“同济—黄岩乡村振兴学院”。清华大学成立了乡村振兴工作站— —学生社会实践基地,2020年12月,第五批乡村振兴工作站授牌,遍及国内多个省份。这些年各地高校深入实践的案例之多,不胜枚举。高校自上而下的组织推动,保障了高校与地方政府长期有效的合作,共同推进乡村建设实践。
那么,什么是新时代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语境下的“乡村建设行动”?它与一般概念上的“乡村建设”有何不同?只有搞清楚这一关键问题,才可能有针对性地开展实践,避免一哄而上、搞运动式地开展乡村建设行动。相比较而言,“乡村建设”是一个比较宽泛的概念,它是指以乡村为对象开展的、以促进乡村发展为目的的各种建造活动。而当前中央提出的“乡村建设行动”,是特指在我国新时代发展历史背景下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实践行动。《建议》针对“乡村建设行动”给出了明确的内涵诠释:一、强化县城综合服务能力,把乡镇建成服务农民的区域中心;二、统筹县域城镇和村庄规划建设,保护传统村落和乡村风貌;三、完善乡村水、电、路、气、通信、广播电视、物流等基础设施,提升农房建设质量;四、因地制宜推进农村改厕、生活垃圾处理和污水治理,实施河湖水系综合整治,改善农村人居环境;五、提高农民科技文化素质,推动乡村人才振兴[1]。
从上述“乡村建设行动”指南可以发现,新时代我国实施乡村建设行动与高校城乡规划学科及相关学科专业具有十分紧密的关联。城乡规划专业的知识结构和能力培养,规划师的业务范畴,基本覆盖了《建议》所提到的内容。当前我国开展的国土空间规划在县域、乡镇和村庄层面的工作也与乡村建设行动内容紧密关联。因此,高校的城乡规划学科及相关学科和专业在我国“十四五”实施乡村建设行动中将大有作为。
总结相关研究和实践的文献,可以看到关于我国乡村建设的理论思考和实践探索方兴未艾。首先,当今新时代我国乡村发展所处的历史阶段已经同过去以传统农业为主的发展阶段全然不同,需要从生产力生产关系的辩证关系来重新认识当今新型城乡关系下的乡村建设行动;其次,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开展特定的乡村建设行动,与之前纷繁多样的各类乡村建设并不相同,当前中央提出的实施乡村建设行动具有特定指向,并不是包罗万象的。此外,高校通过有组织的参与乡村建设行动与自发式地个体参与形式不同,前者可以从组织机制上保障参与的持续性、长期性,从而有助于乡村建设行动的实效性。
新时代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背景下,高校参与乡村建设行动具有独特的优势,具体包括以下6个方面。
高校科研力量具有开展科学研究精准指导乡村建设行动的优势。我国各地乡村发展在经济水平、社会结构、文化环境、地形地貌和气候条件等方面具有不同程度的差异,乡村与城市区位关系上也存在多种类型。具体来说,经济发达地区的村庄和经济相对落后贫困的村庄,城镇化发达地区人口集聚提升类的村庄和偏远地区人口流出的村庄,特色保护类传统村落和一般零散无序的村庄,等等,多类型乡村需要开展深入调研,区别不同类型。从村庄的历史性、文化性、社会性和生态性等方面入手,挖掘特色优势,分析主要矛盾,抓住关键问题。针对突出困难问题,制定相应的对策。只有这样,在遴选乡村建设行动项目时,才能精准施策,分类指导,避免“好心办坏事”“建设性破坏”和“破坏性建设”,避免资金和资源浪费,避免照搬照抄和风貌雷同。在这方面,高校相关学科和技术力量可以帮助乡村开展调研,科学认识乡村发展规律、发展阶段和发展特点,通过研究先导进行整体谋划,科学规划,因地制宜、度身定做乡村建设行动计划项目。
笔者带领团队从2013年开始进驻浙江省台州市黄岩区开展美丽乡村建设,从一开始就十分注重乡村调研和制定差别化的建设方针。在建设美丽乡村教学实践基地的基础上,结合持续的毕业设计和研究生论文选题研究,通过实地调研、规划和建设,总结出美丽乡村建设的工作指南。它包括:适合环境、适用技术和适宜人居的“三适原则”,产业经济、社会文化、空间环境的“三位一体”,乡域、村域、村庄建设的“三个层面”,互动式、参与式、渐进式的“三式规划”,并出版了《黄岩实践— —美丽乡村规划建设探索》[21](图1),收录了包括屿头乡沙滩村、石狮坦村、上凤村、布袋坑村、头陀镇白湖塘村、北洋镇潮济村、联丰村等共7种类型村庄,对当地美丽乡村建设发挥了积极的指导作用(图2)。
图1 《黄岩实践— —美丽乡村规划建设探索》2015年出版Fig.1 Huangyan Exploration: Planning and Construction for Beautiful Countryside (published in 2015)
图2 屿头乡沙滩村老街改造(2020年7月)Fig.2 reconstruction of old street in Shatan Village,Yutou Township (July 2020)
高校学科团队具有挖掘地方历史文化资源特色指导乡村建设行动的优势。我国各地乡村数量众多,除了历史久远、文化遗存丰富的传统村落,还有不少虽然没有列入传统村落名单,但仍然具有其历史发展的底蕴和不同时期历史文化资源,包括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它们与村落自然环境一起构成了独特的乡村风貌。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过程中,文化振兴是灵魂。《建议》中关于乡村建设行动特别提到保护传统村落和乡村风貌。在这方面,高校可以发挥相关学科和专业的优势,从传统文化保护和利用的视角,对乡村文化进行空间解读,挖掘、整理乡村的历史文化资源,通过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指导乡村建设行动,使得乡村建设具有文化灵魂。
笔者带领团队在浙江黄岩西部山区乡村振兴的实践,充分重视村庄的文化挖掘、保护和创新利用。“文化定桩”作为“乡村振兴工作法”的第一方法[22],在黄岩区屿头乡沙滩村、宁溪镇乌岩头村、南城街道蔡家洋村、高桥街道瓦瓷窑村等乡村建设过程中,文化要素挖掘和展现作为牵动其它工作的统领,产生了积极的效果。在乌岩头村乡村建设实践的基础上,团队出版了《乌岩古村— —黄岩历史文化村落再生》[23](图3)。2020年10月,农业农村部、浙江省共建乡村振兴示范省推进会发布了“乡村振兴十大模式”,其中“能人带动模式”就以黄岩乌岩头村为案例,总结了古村的复兴实践:“乌岩头村在同济大学杨贵庆教授团队的指导下,以‘民国印象、艺术村落、慢生活区’为主题,开展村内古建筑修缮、周边环境整治提升。古村修复,村庄真正活了起来”③(图4)。同济大学设计传媒学院王荔教授团队对黄岩区屿头乡沙滩村进行了全方位的历史文化要素梳理,整理出版了音像作品《沙滩村》(图5),为村史馆提供了珍贵的素材。
图3 《乌岩古村— —黄岩历史文化村落再生》2016年出版Fig.3 Wuyan Old Village: Rebirth of Historical Cultural Village in Huangyan (published in 2016)
图4 黄岩区宁溪镇乌岩古村改造后一景(2018年12月)Fig.4 a scene after the reconstruction of Wuyan Old Village, Ningxi Town, Huangyan District (December 2018)
图5 《沙滩村》影像作品封面(2019年出版)Fig.5 the cover of the video work “Shatan Village”(published in 2019)
高校专业力量具有应用适用技术指导乡村建设行动的优势。所谓适用技术,就是适合当地环境条件、采用地方建筑材料、传承和改良地方建造工艺的技术。适用技术强调适宜、实用和成本合理,不是昂贵的技术。我国各地乡村所处的经济发展区位不同,在经济水平相对落后地区的村庄,要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乡村建设行动,需要采取适用技术。通过应用适用技术,一方面对生产力落后条件下的乡村建筑进行改造,提升宜居水平,另一方面可以控制建造成本。适用技术总体上包括规划适用技术和建筑适用技术[24]。当前实施乡村建设行动的内容,例如完善基础设施、提升农房建设质量、农村改厕、生活垃圾处理和污水治理等方面,高校具有这方面成熟的技术储备,同时,根据地方实际需求,也可以创新开发出更多的适用技术,为乡村建设行动提供高校智慧。
笔者带领团队在浙江黄岩的乡村建设实践,把“适用技术”应用作为工作指南“三适原则”之一,十分强调通过适用技术的应用来提升宜居品质。其中:在规划适用技术方面,综合应用了村庄建设空间布局技术、旧村整治与村庄历史文化保护技术、基础设施技术、村庄风貌景观引导技术;在建筑适用技术方面,综合应用建筑形体设计技术、建筑围护结构技术和建筑能源设备技术等。针对黄岩乡村风貌的保护,本团队2015年开展了黄岩西部沿长潭湖地区5乡2镇的深入调查,经过几年技术应用实践,出版了《乡村人居— —黄岩村庄风貌导则探索》[25](图6)。又如,屿头乡沙滩村始建于人民公社时期的传统风貌建筑粮站,通过适用技术改造成为“粮宿”,如今成了网红乡村酒店(图7)。
图6 《乡村人居— —黄岩村庄风貌导则探索》(2020年出版)Fig. 6 Rural Settlements: Guidelines of Village Features in Huangyan (published in 2020)
图7 屿头乡沙滩村“粮宿”乡村酒店的适用技术应用Fig.7 aadaptable technology application of “Liangsu”rural hotel in Shatan Village, Yutou Township
高校具有通过学科交叉综合决策以指导乡村建设行动的优势。通过对《建议》中乡村建设行动内涵的认识,可以看到这一行动涉及到多学科多专业,包括城乡规划、建筑学、风景园林、环境科学、建筑结构、市政基础设施、道路桥梁、农学、艺术学、教育学、行政管理等等多方面。高校内和高校之间相互合作,充分发挥多学科交叉综合决策的优势,给予乡村建设行动项目提供指导。
2015年笔者带领团队在黄岩区宁溪镇乌岩头村实施村口老石桥改造项目过程中,遇到了两种不同的意见:一种意见认为既然老石桥一半已经被洪水冲毁坍塌,只留下另一半拱券部分,桥梁已经不安全了,那么索性予以拆除重建一座新桥;另一种意见认为不要拆除,采用修复办法以留下乡愁记忆。显然,对此进行决策的前提是先要判定留下的一半桥梁是否安全。于是,笔者特别邀请了同济大学桥梁专家石雪飞教授到现场调研(图8)。通过实地踏勘,石教授给出了专业意见:留下的一半拱券部分结构上是独立的、安全的,只要稍微加固仍然可以作为步行使用。基于这个意见,团队形成了修复老石桥的方案。如今,修复之后的老石桥成了古村重要景点之一(图9)。在村民的帮助下,又找来了老石桥的建桥石碑,并从石碑的文字刻录得知这一名为“永济桥”的老石桥建造年代和建造过程。于是,团队决定在老石桥一侧划出一块地方放置石碑。石碑和石桥共同形成了一个整体,营造出古村的一处历史文化景观点。
高校专业团队具有从实践中提升理论再指导乡村建设行动的优势。高校专业团队与一般设计咨询机构在对待实践项目上很大的一个不同点在于,前者更注重从具体实践中提升出抽象的理论和方法。新时代我国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推进乡村建设行动,呼唤具有中国特色的乡村规划理论和实践范例。如果没有基于我国国情的乡村规划和建设理论指导,那么接下来各地大量的乡村建设实践,将难以有科学的理论导向,将无法充分发挥好汇聚的能量,甚至将导致不同程度的破坏[26]。因此,在实践的基础上,高校专业团队善于及时加以总结,形成理论、规程和好的做法,将积极有效指导乡村建设行动。
笔者带领团队从2013年以来在黄岩的乡村建设实践,被总结为“乡村振兴工作法”刊登于《国家财经周刊》[27](图10)。这一工作法包括10种方法、40个要点,在全国产生了较大影响。其中,文化定桩、点穴启动、功能注入、柔性规划、细化确权、适用技术、培训跟进等多种方法,对《建议》中提出的乡村建设行动具有积极的指导意义。此外,笔者带领团队在黄岩的乡村建设实践经验总结,也发表于美国规划师协会杂志[28](图11),题目为“再创中国乡村— —美国规划师能从乌岩古村中学到什么?”该理论总结在国际上传递了中国乡村振兴的专业话语。
图8 同济大学多学科专家在黄岩区宁溪镇乌岩头村现场调研(2015年5月)Fig. 8 multidisciplinary experts from Tongji University conducting field survey in Wuyan Old Village, Ningxi Town, Huangyan District (May 2015)
图9 黄岩区宁溪镇乌岩头村石桥修复前后(2016年6月)Fig. 9 before and after restoration of the stone bridge in Wuyant Old Village, Ningxi Town, Huangyan District(June 2016)
图10 《国家财经周刊》封面报道黄岩乡村振兴工作法(2018年4月)Fig.10 the cover report of National Finance Weekly Huangyan Rural Revitalization Working Methods (April 2018)
图11 美国规划师协会杂志刊登杨贵庆团队黄岩乡村建设实践经验总结(2017年6月)Fig.11 a summary of Yang Guiqing team’s Huangyan rural construction practice experience published in the Planning (June 2017)
图12 同济大学与德国柏林工业大学联合教学工作营在黄岩区宁溪镇乌岩头村(2015年11月)Fig.12 the joint studio between Tongji University and TU Berlin in Wuyan Old Village, Ningxi Town,Huangyan District (November 2015)
高校学科专业团队具有持续跟进参与乡村建设行动的优势。培养人才、服务社会是高校教育的重要使命。从培养卓越人才的角度,高校大多数的学科专业建立了学校和地方(校地)、学校和企业(校企)合作的关系,每年组织学生校外实习。每年寒暑假期间,高校师生具有比较灵活的时间安排,为在地化乡村实践提供了更多机会。与物理、化学等室内实验室不同,城乡规划学科的教学实验室分布于广阔的城乡,是“在地实验场”。在以乡村规划建设为主题的教学实践基地的平台上,高校能够持续跟进对乡村规划和建设的技术服务。每年本科生毕业设计、研究生的设计课题、论文选题等,都可以紧密结合生动的乡村发展实际。在指导老师的帮助下,学生在实践中发现问题、研究问题并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案,切实践行“把论文写在祖国的大地上”。
笔者带领团队从2013年开始,在浙江黄岩区建立了“美丽乡村规划教学实践基地”。八年来带领一届届本科生、研究生持续跟进乡村研究、规划和建设,把教学、科研和为地方服务结合起来。2016年,本团队与德国柏林工业大学、包豪斯大学等高校联合开展了乡村人居规划建设研究,成立了同济大学新农村发展研究院“中德乡村人居环境规划联合研究中心”。中德联合在黄岩区屿头乡、宁溪镇开展了研究生设计营,教学设计的场地直接设在了乌岩头村。德方2名教师带领16名国际研究生、中方2名教师带领6名研究生,共同驻扎在乡村,开展为期10天的调研和研讨(图12)。2018年,德国柏林工业大学联合同济大学申报获批了德国教育部科研重大项目URA(Urban Rural Assembly)。该项目联合了包括联合国人居署在内的多个高校和机构开展浙江台州黄岩乡村建设可持续发展研究课题,将为当地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提供进一步建设指导(图13),2020年课题出版了第一本合作成果(图14)。
图13 中德联合课题URA在黄岩区屿头乡沙滩村同济—黄岩乡村振兴学院北校区召开学术会议(2019年5月)Fig.13 the Sino-German joint project URA holding an academic conference on the north campus of Tongji-Huangyan Rural Revitalization Schoolb in Shatan Village,Yutou Township, Huangyan District (May 2019)
图14 中德联合课题URA出版的第一期论文专辑(2020年12月)Fig.14 the first issue of thesis album published by the Sino-German joint project URA (December 2020)
因此,高校结合自身的教学所需、发挥了科研所长,同时又持续地为地方提供技术咨询服务。这种模式是高校的优势,一般设计院等机构由于人力成本等多种原因,还难以持续跟进。同时,高校通过持续跟进的方式,也影响、带动和指导了一批地方干部和村民,提高了农民科技文化素质,推动了乡村人才振兴。这也正是《建议》中乡村建设行动的重要目标之一。
基于上述对高校参与乡村建设行动的优势分析,结合笔者8年来在浙江黄岩乡村规划建设的实践经验,对“十四五”时期更好地开展校地合作下的乡村建设行动提出6点启示。
新时代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推进乡村建设行动,需要明确本轮(“十四五”期间)工作指南和目标。《建议》中确定了5个方面的工作内涵,其核心是以民生为本,强调夯实农村人居环境的“家底”,为今后乡村更好地发展和全面振兴打下基础。对此,习总书记在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上谈及顶层设计“要实施乡村建设行动”时,又特别提出了3点:一、继续把公共基础设施建设的重点放在农村,在推进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上持续发力,注重加强普惠性、兜底性、基础性民生建设;二、要接续推进农村人居环境整治提升行动,重点抓好改厕和污水、垃圾处理;三、要合理确定村庄布局分类,注重保护传统村落和乡村特色风貌,加强分类指导[2]。因此,高校参与乡村建设行动,应聚焦工作指南,把握好用力方向,形成合力,避免分散行动。
高校参与乡村建设行动,应注重教学实践基地建设。基地建设如同“生根”,建设好基地有助于对乡村案例长期跟踪,对采用的方案持续跟进,为长期开展好教学、科研和实践活动提供平台。校地之间可以签订乡村振兴战略合作框架,通过改造废弃的乡村集体设施和场地,建立“在地化”工作室,配备必要的工作和住宿条件。只有持续地开展相关活动,才能够形成长效,为地方乡镇给予急需的建设技术咨询。同时,学校应投入适当的资源进行管理和维护,为乡村建设行动提供切实有效的助力。应避免做形式上的挂牌,避免在“敲锣打鼓”开张挂牌之后就悄无声息。同时,也要避免蜻蜓点水,或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只有通过基地建设和持续跟进,久久为功,方能获得乡村建设行动的成效。
高校参与乡村建设行动,应注重与邻近区域的地方政府和乡村建立定向合作关系。一方面是出于高校师生(特别是教师)经常往返节约时间成本的考虑,另一方面也考虑到财务成本。乡村建设行动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而是需要长期持续跟进。因此,如果长距离的奔波,大量时间花在路上,那么从时间成本上来说非常大,教师个人难以为继;而如果为了减少因长距离往返所花的时间成本,改乘飞机,那么师生团队长期定期往返则会需要较大的财务成本。因此,笔者呼吁,地方政府与高校结对子开展乡村建设行动,尽量从邻近的省会城市或地级市高校中找到相应的资源。一般来说,每个省会城市都有城乡规划学科或相近、相关专业的高校;高校为了参与乡村建设行动,也尽量从邻近的区域找到积极性高的地方乡镇村庄。至于“邻近”是多少近,这就要看当事者的价值判断。
高校参与乡村建设行动,应注重开展知识技能培训,使当地乡村振兴人才成长起来。从更长远角度来看,乡村振兴还是要靠当地人才。高校专业团队的引领带动,其最终目的还是要带领当地乡镇干部、技术人员和农民提高科技文化素质,从而掌握致富本领和建设家园的知识能力。培训的方式是多样的,既可以是课堂集中讲授的方式,也可以是融入到具体项目中。例如,笔者在黄岩当地实施乡村有机更新实践中,把乡镇干部、地方设计院人员和施工队骨干集中起来,采用“路演”方式把设计理念和具体做法进行讲解和示范。长期坚持下来,一些乡镇干部了解并掌握了村庄有机更新的理念和方法,地方设计院人员业务水平不断提升,施工队也开始娴熟了相应的做法。这些理念和方法也很快被传播开去,在其它乡镇村庄也起到了较好的效果。
高校参与乡村建设行动,需要校地双方给予组织保障。组织保障包括机构、人员和财力等多方面的政策支撑,其中特别要加强党建引领。一方面,从地方上来说,“三级书记抓乡村振兴”需要落实到实处。从县市区的党委书记,到乡镇党委书记,再到村支部书记,层层带头抓牢乡村建设行动,一抓到底。另一方面,高校党组织应给予积极支持,鼓励师生通过专业知识服务国家战略。同济大学党委和黄岩区委2018年2月联手成立了全国首家乡村振兴学院“同济—黄岩乡村振兴学院”,同时,共建乡村振兴党建教育培训基地,激发了师生奋发有为的干劲。党建固基促进了高校和地方乡村振兴实践的接续努力,将为完成国家乡村振兴2035年、2050年奋斗目标提供了坚实保障。
高校参与乡村建设行动,需要专业化的指导和督导才能行稳致远。可以预见,随着《建议》的发布,“十四五”期间全国各地将掀起一轮参与乡村建设行动的热潮,各行各业都会大显身手。但是,如果不积极应对,也可能出现一哄而上、运动式的偏颇倾向。为了避免分散零碎、过于个性化和艺术化的行为,避免因资本的喜好或小众化审美的固执而强加于乡村环境建设,避免导致乡村风貌的不伦不类和传统特色的破坏,开展专业化的指导非常必要。高校就此可以发挥乡村振兴高校联盟的作用。国家行业主管部门、专业学术机构和各省市等应当就此开展经验交流,树立行业标杆和示范。在这方面,农业农村部和浙江省共建乡村振兴示范省给出的“先行先试浙江经验”发布“乡村振兴十大模式”就给出了很好的指向。
注释:
①新华社北京11月3日电. 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2020年10月29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九届中央委员会第五次全体会议通过)
②新华社北京12月30日电. 民族要复兴,乡村必振兴— —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农村工作会议重要讲话
③农业农村部. 部省共建乡村振兴示范省推进会在浙江德清召开[EB/OL].(2020-11-01) [2021-12-22]. http://www.gov.cn:8080/xinwen/2020-11/01/content_555653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