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来近作 [组诗]

叶来

天晚了

这时，东禅寺的晚课

应该做完

夜也静了

有风声传来

些许地急

外边很黑

没看见下弦月

挂在天空

让我略有失望

我真的很想

看一看它

这样也好

我就不说话了

晚风，或者疾风

不去想也罢

老尼照例去禅房

给小尼缝补鞋袜

树叶霜冻

大地薄凉

小尼睡了

有片树叶落在檐角上

这片落在人间的树叶

多像老尼的额头

在华昌路，我复习了一个词

华昌路的上空

天空没什么

可以想象

树枝伸手抓空

它们写春秋

还练习各类捕捉动作

仅此而已

然而有些树叶

经初冬的风一吹

也不需要

什么理由

就逃离了天空

有一片树叶落在我的肩上

多像父亲从天上

伸出来的手

轻轻一按

嗯，一按

我停下了脚步

看看行人

看看车流

其间，并没有

深深地想念

其中，深深

值得再复习一遍

惭 愧

整个上午

没什么事可做

就数一数

小叶片

简洁而清淡的内心

没有异味

是啊，真找不出

任何理由

讓生活可以更丰富些

嗯，继续数树叶吧

可能没有

所谓盛大，以及阔绰

没有你想要的生活

好吧，保持安好

我会在海天路

等一场金黄落币

如果真等来这场浩大

说实话，我还是会满怀愧疚呀

碑 线

空空的城池

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好安静

感觉花都哭了

清晨的雾气

喷薄而出

此地如秋风的牢房

锁住了什么人

谁知道

什么也别说

微弱的光线

像游丝

从我的身后转过来

这晨光，一片

接着一片，像雪

我能从身子里摸出一串

噢，那是皑皑的中年碑线

摆在身子之外

如同在旷野中

在群山间

桉 树

又一次来到雾县

来到这片桉树林

桉树依旧简单而直接

齐刷刷滑向天空

邓友梅手迹

每一片树皮无处安放

裸露着曾经笑过哭过

无处不在的往事

既破碎又柔软

他事先到林子绕了一圈

回来的路上，经过陵园

脱下一只手套，抽出手来

扫了扫亡妻墓碑上的雪

出租房

从窗台望去

对面的出租屋群

被夜色笼罩着

远处的灯火

划分着夜空和城市的边际

更像一场寂静与喧闹的

争斗，用黎明来裁决胜负

活在城中村里的人们

或还在忙碌

或早早关灯休息

天台上的各路兵马

几乎找不到多少痕迹

更像那些待办的闲章

随意摆放，也有些恍惚

展 开

暮光渐渐散去

傍晚时分

我还有什么

值得记述

那么应该会是一小片光

在山的那头

不能形容

它是照耀了

那光

唯有纪念

才能够展开

在天马山下

所有的墓碑

就是这样

展开着

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块

刻着我父亲的生卒

他的一生就是这么展开的

称得上一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