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蛐蛐儿

2021-03-09 13:30黄文军
阅读(高年级) 2021年11期
关键词:蛐蛐儿小虫文学奖

蛐蛐儿,大名蟋蟀,古时候称为“促织”,我们家乡叫它“善喈(jiē)”。我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贴切,它们确实善于鸣喈——虽然那并非真正的鸣唱,而是用翅膀和大腿相互摩擦形成的弦歌。

夜,是蛐蛐儿的舞台。不同的蛐蛐儿,有着不同的弦歌。

在我们家乡,迷卡斗蟋最为常见。草丛、乱石堆、草地、院落,哪儿都有。歌声是“蛐,蛐,蛐,蛐,蛐,蛐,蛐……”的单音,只要没人打扰,它们就能叫个没完没了,或许还能“蛐……”一直叫到天荒地老。

长颚斗蟋也多,它们的歌声是:“蛐——蛐——蛐!蛐——蛐——蛐!”前两声稍长,第三声稍短,唱三声后必停,很有规律,想必它们是有点强迫症的。

在我家北面有片荒坡,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荒草,那里常有丽斗蟋出没,它们的歌声是:“蛐——蛐——蛐——”每次只唱一声,每一声都拉得很长很长,好似一个人憋足了一口气,用力去吹大灶的炉膛。难不成它们也和我一样,偷偷在灶膛里头烤了个地瓜,急不可耐地要把地瓜烤熟?

家乡南面三十里,就是杭州湾。在芦苇遍布的滩涂上,偶尔能听到贝氏斗蟋的鸣唱,它们的歌声十分独特,是:“蛐,蛐,蛐。蛐,蛐,蛐。蛐,蛐,蛐,蛐,蛐。蛐,蛐,蛐,蛐,蛐。”时而三声,时而五声,很有节奏,富含韵律,就像在吟诗,还是一首朗朗上口的大诗人李白的诗:“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至于小黄蛉蟋,它们喜欢待在水边的芦苇、茭白、菖蒲丛中,歌声是:“蛐,蛐,蛐,蛐。蛐——”一连串几个单音后,接上了一个超长的颤音,给人以山路十八弯的感觉。

蛐蛐儿的歌声如此动听,我当然也想养几只,放在家里。拿精致的陶罐来养蛐蛐儿?那就不用想了,我家那时唯一的陶器就是个腌咸菜的大坛子。好看的葫芦也别指望,左鄰右里当时就没人种葫芦。怎么办呢?

好在我爱上手工课,会做简易的小笼子。先找一张瓦楞纸,把饭碗倒扣在上面,用铅笔贴着碗边,仔细画两个圆圈,用剪刀剪下后,再在边缘均匀地点一圈小圆点,就是虫笼的底板和盖子了。柱子也很简单,用火柴就行。我家碗橱的抽屉里,有好几盒呢,火柴盒上画着好看的图,写着有意思的话:震前动物有前兆,鸡飞上树狗狂叫。可是用新火柴未免太浪费了,而用过的火柴梗通常烧得只剩下一点点了,也没法用啊。不过,这难不倒我。我拿出一盒新火柴,躲到灶台后面,“刺啦——”划一根,“呼!”吹灭;“刺啦——”再划一根,“呼!”再吹灭……很快,我就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柱子”,组装成了一个玲珑可爱的小虫笼。

那天黄昏,我捉了三只迷卡斗蟋,装进小虫笼,放在了枕边。熄灯后,还一直借着月光侧着脑袋盯着看,不肯闭眼睡去。何时才睡着?不记得了。做了什么梦?也不记得了。只记得第二天早晨,我一睁开眼就是一通嚎啕大哭——半夜我翻了个身,把小虫笼给压扁了。

但我很快就破涕为笑了,因为我听见床底下传来了“蛐,蛐,蛐,蛐,蛐,蛐……”的歌声。只要蛐蛐儿没事,一个小小的虫笼算什么呢?

那么,我有没有因为浪费了一盒火柴而挨骂或者挨打呢?倒也没有,不过是这件糗事成了大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如今,也成了我的一段宝贵的回忆。

作家简介

黄文军,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多篇童话、小说发表于《少年文艺》《儿童文学》《十月少年文学》《读友》等杂志。已出版《安宁的奇幻之旅》《慢慢说书人》《打印地球》等作品。曾获华语科幻星云奖、小十月文学奖、牧笛文学奖、上海市作家协会年度作品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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