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
有些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会遗传的。比如腌咸菜。当然,很多人并不承认腌咸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
但郭老师说过:内行人要是和外行人争论,那就是外行。
比如你和火箭科学家说:你那火箭不行,燃料不好,我认为得烧柴,最好是煤。
如果那个科学家拿正眼看我一眼,那他就是输了。
所以,我把腌咸菜当作非物质文化遗产,遇到有人反驳时,我都闭着眼睛。
还是说遗传这件事,按理说应该叫传承。但是这个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我奶奶传给我的,所以还得用遗传两个字。
奶奶每年都要做的事便是煮咸汤。煮咸汤其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并不是真的要喝汤,而是这项营生会出现两个产物,一个是老咸菜,一个是咸黄豆。这些才是奶奶要的东西。
食材就是陈年的咸菜疙瘩,原来是用芥菜疙瘩腌制。因为吃不了,腌得太久了,咸得厉害,所以拿出來煮咸汤,算是二次利用。
老咸菜疙瘩要切成块,放在太阳下晒皱,让盐粒析出来。网上说这是为了煮的时候可以吸收更多的汤汁。咸菜晒干之后,下锅煮开,倒入黄豆,再小火煮一个多小时。最后把咸菜和黄豆捞出来,咸汤倒掉。咸汤表示很冤,明明这项工作叫做煮咸汤,怎么还把主角倒了呢?没办法,老话都这么叫。
捞出来的咸菜和黄豆还是继续晒,直到再把咸菜和黄豆晒皱为止。这时候的咸菜已经不是很咸,吃起来软糯糯的,很适合奶奶这种牙口不好的人喝粥吃。至于咸黄豆,简直是太咸了,仿佛咸菜身上所有的盐都跑到它的身上一样。
奶奶做的这两样食品,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吃过了。因为老人们都已去世,下一代们又不大愿意花时间来做这些本不美味的食物,所以,它们只存留在我的脑海里。
虽说老咸菜除了咸,根本没有一点可取的地方,但是奶奶还是把它当作宝贝一样。记得她在晒制老咸菜的时候,我总想偷一两块来尝尝,但每次都会被她制止,仿佛这些就是她的宝贝一样。
而有一天,邻居王奶奶来串门,两个人站在墙角晾着的老咸菜跟前聊了半天。临走时,奶奶给她装了半兜子老咸菜。王奶奶也像拎着宝贝一样,提溜起来端详了半天,笑盈盈地回家了。也许在这些老人眼里,这些东西都是生活的一种仪式吧。
我每每回忆起这些场景,都会觉得很温馨。就像诗里所说: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
而咸菜的制作过程,也是一个慢字在里面。要是着急来做,肯定味道不会太好。咸菜不光是制作手法和调料的味道,更是一种时间的积累。阳光、时间都最后体现在味道上面。
我有这些感悟的时候,是因为我已经连续做了一年的腌萝卜,每次做得都不成功。后来想想,大概还是太图快了。所以,新的一次,我把制作时间放得慢极了。光是杀水和晾干,就用了小一周的时间,而且时不时让它们晒晒太阳。虽然它们现在还处在晾晒的阶段,我觉得把制作过程慢下来,最后的味道应该不会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