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公振的新闻教育思想撮要

邓 涛

从家乡的报纸起步

今年是著名报人、新闻教育家戈公振（1890-1935）诞辰131周年。戈公振生于江苏东台，原名绍发，字春霆，号公振，以号行。1908年（清光绪三十四年）就读于东台高等学堂。1912年毕业后在《东台日报》做图画编辑。

1913年冬戈公振入上海《时报》，由校对、助理编辑、编辑晋升到总编辑。创办《图画时报》和多种副刊。同时从事新闻教育与新闻学研究，发起成立上海新闻记者联合会，主持创办《记者周报》，曾在上海国民大学、南方大学、大夏大学和复旦大学新闻系以及杭州暑期报学讲习所等处讲授新闻采访和新闻史课程。

戈公振1927年1月赴英、法、德、意、瑞士、美、日等国考察新闻事业；8月应国际联盟邀请，参加在瑞士举行的国际新闻专家会议，并作题为《新闻电费率与新闻检查法》的发言。

1928年底戈公振回国后，先后任《申报》总经理助理，总管理处主任，并兼《申报星期画刊》主编。1932年3月，以记者身份随国际联盟调查团赴东北地区调查日本侵略中国真相，9月随调查团去欧洲。1933年3月到苏联访问，为国内报刊写了许多通讯报道，后辑为《从东北到庶联》（“庶联”为“苏联”的异译）一书出版。1935年8月回国，后参与筹办《生活日报》。同年10月22日戈公振在上海病逝，年仅45岁。

戈公振著有《新闻学撮要》《新闻学》《世界报业考察记》等。所撰《中国报学史》（写成于1926年6月，翌年11月由沪商务印书馆出版。）一书以资料丰富、考订精详著称，被认为是中国新闻史研究的奠基之作。解放前该书共出4版，日本学者小野保曾译为日文，改名为《支那新闻学史》，1943年在日本东京出版。

新闻教育思想精要

1927年至1928年整整两年时间，戈公振用自己的积蓄游历了欧美各主要资本主义国家，考察并研究这些国家的新闻事业。回国不久，戈先生就在沪上的复旦大学和大夏大学等作了题为《新闻教育之目的》的演讲。该演讲稿原载于《申报》，尔后被收进《新闻学撮要》1929年2月再版本和当年4月出版的《报学月刊》（1卷2期）。

“报纸一天发达似一天，近几年来，进步得更快。”戈公振如是开场：“但是仅从形体上发达，而精神上并没进步。”他把考察的各国新闻教育的情况归纳为三种类型：即美国式、德国式和英国式。一曰美国式。特别为训练新闻记者而设，功课注重实用方面，普通教育在其次，最后受专门试验而给以一种学位。美国新闻科，非常注重实地练习，所以每个新闻科，至少有一种报纸，都是由学生办理，教授仅做指导人。在美国最新而最流行的要算哥伦比亚大学的课程，前后共有四年的研究，前二年是注意普通教育，后二年是专门教育，设若已在报界做过半年以上的人，可以立刻圈入后二年的一班，无论哪一个学生，一定要学一种外国语，普通是法文。后二年的课程，第一年有三点钟讲通信法，并且有实地练习，讲义是本埠新闻的形式，教授做编辑主任，学生做编辑员，练习的材料，就是城内每天发生的新闻。第二年有六点钟是政治和商业新闻的编辑，有三点钟是心理学，就是读报的兴趣在什么地方，同时前二年的功课，还要继续读下去，使得更为完全。第二年第四年课程是注重实地练习，如通信法编辑法，如电报的编辑，标题的作法，短评的写法，和通信社对于电报的处置方法，以外还有报纸历史，戏剧批评，书籍评论，和星期增刊等。

二曰德国式。在一个现有的大学内经过多年的研究，同时注意新闻学或新闻的科学，有时候也有实习的功课，不过以普通教育为重要，至于毕业试验，就是普通大学试验，有时加进新闻学的课目。莱勃摄细大学新闻科分为政治的新闻科、经济的新闻科及文艺的新闻科三科。这三科共通的课程，是报纸历史总论，现代报纸编制及其技术，如报馆的行政，此外因为实地上职业的准备，又设一个新闻研究院，必将某一种功课读完或已是大学研究生，方许入内。

三曰英国式。在现有大学的一个分科内，特别给记者以一种研究，普通各科，固然注意，但是实习方面，亦不轻视，毕业试验，是注意普通科目，但是实地练习，也同样考试，合格者给以证书。伦敦大学新闻科的功课，指定若干为必修科，如英文文体的研究，著作人及记者的练习。又有随意科，至少要选四种，且须得主任教授同意，如科学史总论，政治思想史，哲学，英国文学，现代言语，国家学总论，行政学，国民经济学，二年期满，试验及于普通各科。关于报纸方面，只有一篇论文，及新闻科教授的评判，这种学生，须于暑假中实行记者工作，能平时兼做记者更佳。

“美国的方法，注重职业的训练，德国的方法，注重职业的教育，英国的方法，想把两方面都做到。”戈公振总结道：“这三种制度的成立，因为大学教育目的不同，所以对于记者的职业观念亦不同，美国所希望的记者，是通信员和编辑员，所以他们觉得自己是新闻的支配人。德国希望的记者，不仅是自己作为新闻支配人，且作为制造人看，所以不仅须给读者以消息，并须指导读者。”

戈先生认为，新闻教育应该包括这几种：一、理想的政治记者，应该研究的是历史、地理、法律、国民经济及统计学和外国语。二、理想的商业记者，应该研究的是国民经济及统计学、私人经济、地理、重要的法律和英语。三、理想的省报或地方报的记者，应该研究的是历史、地理、国际公法、国民经济及统计学和特殊的法律。四、理想的文艺记者，应该研究的是哲学、历史和本国文学。在演讲的最后，他强调不仅仅要竭力提倡新闻教育，毫不怀疑而且应该十分尊重才是。复旦大学资深教授秦绍德撰文指出，戈公振的讲演从世界新闻教育的全局出发，阐述了新闻教育的必要性、新闻教育的目的和内容、广义新闻教育等问题。虽然讲的是近一个世纪以前的情况和戈公振个人的观点，但对于当下研究新闻教育仍有参考价值指导意义。

普通学校也应开设新闻教育课程戈公振在《新闻学》（商务印书馆1932年版）一文中写道：“我国普通学校内，似乎应有若干钟点，能以报纸代讲义，中学以上，能添设新闻学课程则更佳。从事新闻事业的人，不可不受报业专门的教育。同时为发挥民治政体的精神起见，普通学校，也应有若干新闻教育的时间。”

新闻人才的重要性“今后之办报者，欲卓然有所树立，将不在资本之募集，而在专材之养成。故遇有可造之材，宜少责以事，使有读书之暇，多与以薪，使无生计之忧。倘能实行年功加俸之制，则人自不至见异思迁，视报馆如传舍矣。”（见《中国报学史》）

提倡和研究报学“所谓报学史者，乃用历史的眼光，研究关于报纸自身发达之经过，及其对于社会文化之影响之学问也。以记者为职业，在我国有时实较他国为难。盖社会上未认识记者之地位为如何尊严，军政界中人为尤甚；而就记者自身言之，亦多不明了其责任之所在，而思有以引起人之尊重者。欲除此弊，非提倡报学不可。报纸之知识乃国应具。”（见《中国报学史》）

“凡是看报的人，都要有报学的常识，然后才能知道报纸的正当读法。至于从事新闻事业的人，因为责任的关系，要有深切的研究。我想我们研究新闻学，不可拘泥一方面，因为报馆里事务很多，有编辑，营业，发行诸部。贵会（指：复旦大学新闻学会）同学最好也择其性之所宜，分工研究，所以平日演讲，也不一定要请名记者，就是报馆里的印刷工人，甚至于贩报，都可以请他们来演讲。我们研究新闻学，最要注意常识，及社会上发生的种种现象。因为报纸是社会背景和各方面都有关系的。”（见《新闻学撮要》）

回顾既往，盱衡未来。1918年10月14日成立的北京大学新闻学研究会，在我国最先系统讲授新闻学课程，为我国新闻教育之嚆矢，亦是我国将新闻作为一门学科进行研究的开端。追思以往，中国新闻学教育已逾百年。回首戈公振先生至今仍闪耀着光芒的新闻教育思想，我等今天的学人须重温金句并以一种当代的立场与视角，小心翼翼发掘此类尘封的“传家宝”，以发挥“开山祖”的价值和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