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琦,郭 梦,吕璐露
(1.武汉体育学院 经济与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2.武汉体育学院 体育社会科学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 430079;3.武汉体育学院 研究生院,湖北 武汉 430079)
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党的十九大做出的重大决策部署,是新时代三农工作的总抓手。从“新农村建设”“美丽乡村”到“乡村振兴”战略的转变,体现了党中央对国计民生根本性问题重视程度的不断提升和发展理念的一脉相承[1]。进入新时代以来,乡村经济社会稳步发展,但三农问题,特别是农民收入水平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总目标之间的矛盾依然比较突出。2020年5月,李克强总理在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回答记者时披露,我国有6亿人月收入仅1 000元[2]。该回答不仅深刻阐明了乡村振兴战略对于新时代决胜脱贫攻坚工作的重要意义,更进一步指明了经济生产活动在乡村振兴战略中的主体地位和主导性。
青少年户外营地作为实施研学旅行、营地教育、综合实践活动的重要载体,与乡村资源具有天然的联系,现成为乡村振兴战略下融合教育、体育、文旅与健康等产业的新业态。现代意义上的青少年户外营地是作为除家庭、学校之外,青少年成长的第三空间,在欧美已有逾百年的历史。在美国,拥有超过1.2万个不同类型的户外营地,涵盖户外、艺术、体育、自然、科技等类型,经营主体既有家族式的百年老店,也有集团化运营的现代企业,更有社会组织的公益性甚至福利性的营地[3]。美国营地协会《2018年美国夏令营市场调查报告》显示,2018年参加青少年户外营地活动的人数达到1 000万人,产值超30亿美元,年增长率3.3%,从业人员约150万。相比之下,《2018年中国营地教育行业白皮书》显示,中国有近两亿适龄青少年,而目前每年参与各类营地活动的人数不足百万[3],青少年户外营地市场发展空间巨大。
在欧美国家,围绕青少年户外营地的理论与实践研究已广泛涉及自然与人文学科,内容涵盖运营管理、发展政策、产品开发、服务评价,以及对青少年情绪、健康、智力、社会交往、自我认知的影响等方面[4-9]。比较而言,青少年户外营地的相关研究在我国还处于初期探索阶段,尤其是将青少年户外营地与国家战略进行结合的理论与实证研究并不多见。鉴于此,本文以乡村振兴战略下青少年户外营地内在发展诉求为出发点,将依托乡村进行休闲体育、生态教育、自然探索、研学旅行、国防教育的相关产业和业态(户外体育活动营地、亲子农场、研学基地、综合实践基地等)作为研究对象。尽管各业态之间在市场边界、呈现方式上有所差异,但它们同时具有“教育+”特征的属性,在理念、功能、目的、受众等维度具有较强的共性,因而本文为了研究对象的统一性将它们统称为“青少年户外营地”。在此基础上,运用文献资料法、逻辑分析法、访谈法和实地调研法对乡村振兴战略下我国青少年户外营地发展机遇、现实困境进行分析,并基于相关学科理论和域外经验提出青少年户外营地的发展对策。
近年来,国家及各部门高度重视青少年户外营地事业的发展。《国民旅游休闲纲要》(2013年)、《关于促进旅游业改革发展的若干意见》(2014年)、《关于印发“十三五”旅游业发展规划的通知》(2016年)将青少年户外营地正式写进国家政策文件,首次将研学旅行、夏令营、冬令营作为青少年爱国主义和革命传统教育、国情教育的重要载体,纳入中小学生日常教育范畴。而更具标志性意义的事件是教育部等十一部门《关于推进中小学生研学旅行的意见》(2016年)出台,开启了我国青少年户外营地的新篇章。随后在2017年,教育部陆续发布《中小学德育工作指南》《中小学综合实践活动课程指导纲要》《关于公布第一批全国中小学生研学实践教育基地、营地名单的通知》,国家旅游局发布《研学旅行服务规范》,国家体育总局发布《青少年体育活动促进计划》等文件,展现了各部门从制度供给、组织实施、支持保障等方面促进青少年户外营地发展的决心。
党的十九报告将“健康中国”“教育强国”“体育强国”与“乡村振兴”等目标任务共同作为21世纪中叶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国家层面支撑战略。将“乡村振兴”作为“战略”提出,这有别于以往任何一个农业农村发展政策,体现的是宏观、系统、综合、全局的发展方略[10],强调了素质教育、全民健身、全民健康、人民富裕作为新时代国家在教育、体育、健康、三农领域改革的重要内容。我国作为农业大国,拥有悠久而绚烂的农耕文化,乡村是彰显和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继2015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推进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挖掘乡村生态休闲、旅游观光、文化教育价值”之后,同年8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促进旅游投资和消费若干意见》,明确提出将扶持6 000个旅游扶贫村开展乡村旅游,实现每个重点乡村旅游年经营收入达到100万元,力争到2020实现全国每年通过乡村旅游带动200万农村贫困人口脱贫致富,并强调支持青少年户外营地活动的开展,将青少年户外营地作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着力点、支撑点。
通过发挥青少年户外营地作为“教育+旅游、体育、休闲……”新产业新业态的优势,有助于应对传统乡村旅游产业愈发激烈的市场竞争、旅游季节周期限制、旅游产品迭代等挑战,实现乡村产业融合,挖掘乡村资源综合价值。青少年户外营地不仅充分体现了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更有效推进了城乡融合:(1)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乡村人居环境改善、乡土文化传承、基础设施条件与公共服务能力提升。(2)提高农民年均收入,促进农民增收致富,拓展增收渠道,提升农民的文明素质。特别是促进农民返乡就业,推进贫困地区的精准扶贫,实现不离土、不离乡,脱贫致富。(3)拓展消费需求,延长农业产业链,带动餐饮、住宿、商业等相关服务业发展,大力推动农业现代化,刺激农业经济体规模不断发展壮大。(4)优化农业资源配置,扩大农产品的有效供给,提升农产品附加值,推进农村多种产业融合发展。由此可见,乡村振兴战略的推动实施与青少年户外营地建设发展之间相辅相成、互为补充的内在联系,不仅体现了新时代乡村发展与时俱进的创新精神,更展现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所蕴含的价值理念。
青少年户外营地对青少年成长的影响,往往最先从物理环境开始[11]。从发展的角度来看,物理知识是最先获得的。它不仅是隔绝恶劣天气的庇护所,更是孩子们聚集在一起玩耍、学习与社交、丰富人生、开阔视野和自我探索的空间[12]。只有远离电子产品的时候,孩子们才有机会丰富自己的生命体验、开阔视野、发展价值、回归本真,唤醒内在本质。美国著名诗人沃尔特·惠特曼曾言:“我明白造就优秀人的秘诀就是要让孩子们在户外环境中成长,保持与自然的深度联系”。而乡村作为拥有户外资源最多的特定空间,不仅独具人文特色,更具有独特性与不可替代性,理所当然地应该成为青少年户外营地最佳载体。
(1)乡村资源的独特性。青少年户外营地主要价值之一就是引导青少年正确认识人类生存与自然环境的关系。我国地域辽阔,气候类型、地貌类型复杂多样,形成了独特的乡村生态空间,东部湿润农耕森林区,西北草原、沙漠戈壁、雪山绿洲农业区,西南高山峡谷垂直农业区,青藏高原高寒农业区,再加上这些地区所独有的生物群落。如果把这些独特的乡村资源充分利用起来,形成区域农业特色,使之转化为青少年户外营地的资源,则充分体现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发展之道。
(2)乡村景观的开放性。乡村景观中山、水、林、田以及自然村落中的建筑和文化景观为青少年提供了身处多维度和多层次的感官体验。其开放性特点使在乡村环境中活动的青少年能够获得更多有趣和富有创造力的感知和体验。例如东部的渔猎、西部的放牧、南部的热带风光、北部的冰天雪地,以及56个民族的风俗习惯等,这些乡村景观不仅能够为青少年户外营地相关活动的开展提供多样的场景空间,并为营地活动的设计和组织提供开放性的资源和灵感。
(3)乡村活动的丰富性。青少年户外营地活动的组织除了需要参与者进入乡村环境中以外,还需要引导乡村资源融入营地的活动内容中。青少年户外营地因乡村自然资源与条件的丰富性,其活动内容和形式必然也呈现出多元、丰富的特点。例如果园定向活动、扎染活动、插秧活动、榨油活动、观鸟活动等。
对国内青少年户外营地经营主体进行调研发现,由于我国土地性质、产权结构、获地成本与欧美国家存在差异,相较于课程产品、营地导师,土地要素对我国青少年户外营地的经营成效往往具有决定作用。乡村土地不仅是青少年户外营地的生产要素,更是乡村振兴战略下所有生产活动的基本要素,由于乡村土地使用制度建设远落后于城市,乡村土地节约集约利用存在土地制度的供给不足,土地政策制定中的制度模糊、政策执行中的制度异化等突出问题[13]。例如现行单一产业设置的用途管制制度给青少年户外营地经营主体带来较大冲击。耕地保护政策面临着耕地不同形态利用的新压力,由于青少年户外营地很多课程产品需要依托基本农田、林地来实现,如农耕活动、自然教育活动、学农活动,造成农业用途与非农用途交织在一起,使当前的土地用途管制体系无法适从。
青少年户外营地是多产业融合、多利益相关者参与的产业,地方政府在其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不仅需要提供土地进行营地建设,还必须发挥平台作用,积极协调与平衡各方利益。无论是国家针对青少年户外营地发展的顶层设计,抑或是各部门出台的指导意见与行动方案,最终的结果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乡村各级领导面对政策的理解程度和执行力度。尽管近年来,国家和地方陆续出台多项支持青少年户外营地发展的政策,但很多地方存在政策落实不到位的现象,具体表现为:一是政策执行主观化。政策落实的关键在于乡村干部,由于我国乡村干部大多是行政管理出身,在认知程度和专业知识上缺乏对青少年户外营地的准确把握,多数情况下只能凭借个人经验和有限的视野对其进行理解,对政策背后的政绩和风险进行判断,往往容易造成与市场规律偏离。二是政策执行表面化。由于目前乡村发展青少年户外营地缺少明确的政策指引和治理手段,个别地方乡村干部迫于招商引资的压力,为了让项目快速落地,往往“选择性执行”,即选择一些能够达到“立竿见影”效果的内容予以实施,例如划一片场地、买一批设施、挂一块招牌,拍一堆照片,而很少从青少年户外营地经营规律的角度对项目进行科学、系统地论证和策划,造成大量人财物的闲置和浪费。
根据美国营地协会对青少年户外营地的定义:“一种在户外以团队活动为形式,并能够达到创造性,娱乐性和教育意义的持续体验……”[14],可以看出户外的环境和多元的体验是青少年户外营地的主要表征,而这些正是城市青少年最为缺失的“养分”。如今科技的发展和城市化的进程不断推进,城市的人工环境已使得人与自然的关系渐行渐远,特别是青少年,因为教育模式和娱乐方式的变化,他们与自然之间产生了物理和精神上的双重隔阂,无法在城市环境中体验到在自然环境中才能感知的教育活动,由此而带来许多身心健康的问题[15],如美国儿童教育家Eric M.Nelson所提出的青少年成长危机:身体活动不足、过度使用电子产品、缺乏与自然联系、视户外活动为危险。他认为户外体验是对上述问题健康的、参与式的、富有创意的回应。在大自然中独立面对各种挑战的孩子比那些暂时离开暖气、空调和电视的孩子更聪明[16]。
然而现实并没有向好的方向发展,家庭、学校与自然长期“失联”,户外活动的价值被“城市人”所忽视,家长、学校将“户外”“野外”与“危险”联系在一起,户外环境中存在的危险和安全问题成为老师、家长阻碍青少年参与户外活动的关注重点,其教育价值往往让位于潜在威胁。这种儿童与大自然割裂的现象在RichardLouv著作《林间最后的小孩——拯救自然缺失症儿童》中将其称为“自然缺失症”。他强调与自然的直接接触是一个孩子身心健康发展的必要因素,大量的数据表明,自然缺失症和肥胖症、注意力缺陷、抑郁症等有较密切的关系。修复儿童与自然的内在联结,最根本的一点就是改变城市与自然的对立,让快速发展的城市化进程减少对自然的伤害,让孩子们的生活不再与自然隔绝[17]。
从本质上分析,“人、财、地”是乡村振兴战略要解决的核心问题,它们具体到青少年户外营地产业上可以概括为三大发展要素(见图1):场地设施、营地导师、课程产品。因此,保障人才、资金、土地全要素的“回流效应”大于“外溢效应”,成为制约青少年户外营地的关键生产要素。
图1 青少年户外营地核心要素
(1)场地设施。青少年户外营地产业要素中最难获取、资源最稀缺、资金成本最重的部分就是土地的获取、投资与设施建设,这是目前制约青少年户外经营主体从事产业投资与运营所面临最大的掣肘,其原因可归纳为:第一,由于乡村人口外流而导致农田、集体建设用地和房屋等大量土地、建筑资源闲置。同时,青少年户外营地涉及的一些体育、游乐、建筑等设施也因用途管制、集约用地、土地三权分置、土地经营权流转等资源盘活方面的问题而难以开展。第二,原本良好的自然生态资源是乡村发展青少年户外营地最大的优势和宝贵财富,但由于城市建设用地蔓延和扩张产生巨大现实利益,加上规划的刚性不强,乡村自然生态被侵占的现象时有发生。再加上城市产业空间布局优化和梯度转移,造成部分夕阳产业、被淘汰产业,特别是那些高污染产业往往首选向城市边缘区或农村转移,总体上造成青少年户外营地可用空间被不断蚕食。研究显示,当前全国耕地退化面积超过耕地总面积的40%,农业污染排放量约占全国总量的50%。城市、工业污染排放流向农村,导致水土环境污损化严重[18]。第三,绝大多数乡村生态空间、土地利用规划滞后于社会需求,开发路径不清晰,存在“千村一面”的规划现象,不能很好地针对各地独具特色的自然资源、区位条件与人文环境进行规划,导致规划的可操作性不强、缺乏生命力,使青少年户外营地难以发挥应有的作用。
(2)营地导师。营地导师作为践行青少年户外营地理念,实施服务过程、落实服务目标的工作人员,承担着营地课程产品开发、组织、实施、协调、运营、管理的责任。美国营地协会执行官Tom Rosenberg认为,“营地导师是营地最重要的资产。”作为连接营地、课程、家长和孩子最重要的纽带,营地导师良好的职业素质不仅对青少年具有直接影响,更决定了产品和服务的质量。由于我国青少年户外营地起步晚,相较于市场发展速度,理论研究与人才保障等基础性工作还比较滞后,再加上青少年户外营地属于交叉学科,融合了体育学、教育学、心理学、旅游管理、社会学等学科,学科专业未被纳入高等教育体系,社会普遍认可职业认证体系与行业合规还未形成,仍处于各自为政的状态。整体上看,从业人员水平参差不齐,严重制约了行业健康、可持续性发展。以万科梅沙教育为例,笔者对其四家青少年户外营地进行的调研显示(见图2),所聘营地导师来自超过20个不同的专业,涉及体育学、教育学、工学、语言学、艺术学等,其中有体育学专业背景的营地导师占比最高,超过50%。
图2 万科梅沙教育(惠州、宁波、三亚、武汉)营地导师专业背景的调查(n=93)
Blythe Camenson在《夏令营职业发展》中提到,“想要获得营地就业机会,营地导师必须有专业化的学习以及进修,入职前需有明确且专业的培养计划、工作资格认定。”[19]研究发现,人才数量匮乏、年龄结构年轻化、专业技能不足、从业经验欠缺、兼职工作为主、流动性大是国内营地导师目前面临的主要问题[20-21]。尽管国家体育总局登山运动管理中心委托中国登山协会从2016年开始进行营地指导员培养,截至2019年12月底,已成功举办营地导师培训班194期,累计培训学员5 708人,但由于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在校大学生,无法满足营地运营的需要。人才的短缺和失衡造成多数营地导师缺少胜任该项工作所必需的知识结构和能力,无奈之下只能经过短期内部培训和考核后上岗。面对巨大的青少年户外营地市场,目前这种人才培养方式,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上,还远远不能满足行业良性发展的需要。更为严重的问题是,由于人地关系转变扩大了城乡不平衡发展,乡村劳动力结构、教育投入上的差距加剧营地导师资源的匮乏程度。
(3)课程产品。青少年户外营地课程产品是经营者满足顾客需求、实现组织使命与价值的手段。作为一种非正式学习(Informal Learning),营地弥合了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在青少年成长过程中与自然、历史、社区、他人、自我联系脱节的问题。西方一百多年青少年户外营地发展实践证明,其本质在于培养青少年社会能力和情感发展,为孩子寻求高质量的、个性化的和改变生活的经历。根据美国营地协会的分类,青少年户外营地课程产品主要涵盖科学、冒险、艺术、环境、运动、滨水6大类,其中跟身体活动相关的课程产品,如体育项目、户外冒险,滨水运动占比较高,比重超过60%(见图3),展现了青少年户外营地与学校教育在理念和内容上的不同:不局限于传统学科知识,生存技能、身体素质、社会能力、问题解决能力,甚至艺术鉴赏能力等都是青少年户外营地关注的重点。通过融合不同的活动内容,经过专业的课程设计,青少年通过亲身体验而获得各方面的成长。由于不同国家社会文化的差异,课程产品也展现出不同的侧重,如美国的户外教育营地体系、日本的自然教育体系、德国的森林教育体系等。
图3 美国青少年户外营地活动分类与占比注:数据由美国营地协会网站(https://www.acacamps.org)整理得出。
与欧美等国家相比,我国发展青少年户外营地的历史较短,课程产品在企业经营理念、市场消费能力、场地设施规模、营地导师专业水平、相关政策扶持力度等内外环境的影响下,课程产品专业性、针对性、本土化、个性化程度还处于早期发展阶段,主要表现为:在课程设计上,多数企业以外部引进为主,自主研发和合作开发为辅,只有少数企业基于自身拥有的专业研发团队和资源优势进行课程产品的自主研发。在课程内容上,市场上以综合类、户外类、亲水类、童军类、军训类等受众人群最广、资源依托性较低、经营成本可控、教学组织方便的课程产品为主,而科技类、艺术类、语言类等需要独特资源、较高门槛的课程产品为辅。在课程特色上,课程产品国际化程度有余,而具有本土特色的课程产品不足。一方面说明这些课程产品已经过其他国家市场的检验,市场接受度较高,效果较好。另一方面说明青少年户外营地作为舶来品,对于中国的市场而言还未真正融入本土化语境,仍处于普及推广阶段,青少年户外营地理论与实践研究等基础性工作还需要全社会给予更多的投入和关注。同时,由于缺少一定的评价标准,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家长在选择青少年户外营地课程产品时以感性消费为主,缺少对课程产品理性分析和判断。
面对复杂的现实需求,必须通过制定一系列切实有效的用地保障政策,以加强对青少年户外营地产业发展的制度供给,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科学界定青少年户外营地的内涵与分类,制定差别化的供地政策。虽然青少年户外营地是现阶段的热词,作为新产业新业态来说,其内涵尚未有一个清晰的界定。所谓产业,是指由利益相互联系的、具有不同分工的、各个相关行业所组成的业态总称,显然,产业是一个由众多业态组成的集合体,业态只是产业的一个组成成分。近年来,媒体大量报道“研学旅行”“营地教育”“自然教育”“教育农园”,它们是否属于同类产业,或同类产业中的不同业态,青少年户外营地与它们之间的关系为何?这些都亟待行业管理部门和学者进一步做出明确的界定与分类,并根据各类新产业新业态的特征提出相应的用地保障需求,国土管理部门则需要针对其特征,分类制定用地标准和用地保障方式。
(2)正视乡村土地利用功能的复合性,健全用途管制体系。青少年户外营地具有明显的复合性产业特征,充分融合了现代服务业和农产品加工业、民宿、餐饮、休闲等多个业态,现行土地用途分类体系无法适应这一新事物的出现。一方面,目前土地用途分类体系主要基于传统的一、二、三产业分类体系,没有考虑土地利用的复合性,也没有明确界定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和农业设施用地。另一方面,青少年户外营地具有明显的地域性特征,整齐划一的土地用途分类体系无法满足多样化的用地需求。应改革现行规划用途分类体系,特别是要体现地域性,应允许乡(镇)级、村级土地利用规划在国家统一的用途分类体系中进行合并或进一步细分,并制定相应的用途管制规则,从而为青少年户外营地用地的用途管制提供依据。
(3)加强土地利用风险评估,强化土地利用监管。青少年户外营地作为新生事物,其发展过程必然存在很多的不确定性。近几年,我国青少年户外营地涉及土地使用违规违法的问题不胜枚举(见表1),造成了大量的经济损失和法律纠纷,严重影响了市场投资青少年户外营地产业的信心。因此必须加强相应的风险评估和土地利用过程的监管,不仅包括生态风险,还包括对区域内耕地生产基本功能损害的风险,以及对传统建筑与文化的破坏风险。
表1 2017-2019年全国部分因违规被拆除的青少年户外营地
运营管理是青少年户外营地经营主体实现价值创造,获取商业利润的核心能力。20世纪90年代以来,“体验”俨然成为价值创造的新趋向[22]。以体验为核心创造新产品与服务已经成为新时代的经济潮流。美国学者派恩(B.Joseph Pine II)和吉尔摩(James H.Gilmore)提出体验经济(Experience Economy)的概念,他们认为21世纪已经越过农业经济时代、工业经济时代、服务经济时代,而迈入体验经济时代。它强调消费者内在的心理感受,存在于个人心中,在身体、情绪、知识上参与的所得[23]。受此影响,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迅速在国内兴起,产生了“农家乐”和“素质拓展”现象。该现象的出现并非偶然,是我国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是社会需求与供给相互作用的必然结果。也正是受益于此,为我国积累和储备了相当数量的农家乐和素质拓展基地,它们也成为目前国内大部分地区青少年户外营地的“前身”。农家乐和素质拓展作为一种典型“旅游+”的产品,它表现为“吃农家饭、住农家屋、干农家活、享农家乐”,重在崇尚自然、返璞归真,因其旅游产品的本质属性,所以在产品周期、产品特性、顾客黏性、运营时间、客群定位等方面具有较大的局限性,如何打造“旺季恒旺、淡季不淡”的运营模式成为制约发展的难题。与农家乐、素质拓展提供“旅游+”产品所不同,“教育+”特征是青少年户外营地的核心内涵,与旅游、体育、休闲、康养等体验相结合的过程中,形成了营地教育、研学旅行、亲子活动、组织团建和休闲度假等多种业态。这就要求青少年户外营地经营主体必须能够清楚识别这些“跨界”产品的特征与价值,对青少年(用户)和家长(客户)需求进行深度了解,把握规律,基于自身优势打造多样化的课程产品组合,如寒暑假的冬令营和夏令营、中小学学期中的研学旅行和综合社会实践、周末与节假日亲子活动、企业的团建、会议会展、客户定制活动等多类型产品。通过不同课程产品的导入,激活青少年户外营地的多元功能,充分发现和挖掘青少年“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过程中的潜在消费需求,以消弭不同课程产品内在规律局限,提高青少年户外营地经营效率。
乡村振兴,产业兴旺是重点。乡村振兴战略要求“延长产业链、提升价值链、完善利益链”,“构建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体系”,将产业化发展作为振兴乡村经济、农民增收致富的根本途径。当今世界农业的竞争实质就是农业产业链的竞争,发挥产业融合的乘数效应,实现新常态下农业转型升级,已成为新时期乡村产业发展最突出的一个特征[24]。当前,服务业作为我国第一大产业,为乡村产业转型提供了方向,而青少年户外营地不仅是现代服务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能够发挥乡村产业融合功能的新产业新业态。
首先,近年来国家及各部门高度重视青少年户外营地的发展。从2013年《国民旅游休闲纲要》首次将研学旅行列入文件,到2016年《关于推进中小学生研学旅行的意见》的出台,青少年户外营地与乡村旅游、休闲农业、生态农业的跨界融合形式备受各界关注,已成为产业融合的一大发力点,作为经济良性循环的催化剂,其促进交通、餐饮、住宿等配套产业,推动乡村就业增收的作用不可忽视。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生活性服务业促进消费结构升级的指导意见》将青少年户外营地作为推动经济增长动力转换、保障和改善民生的重点领域之一,进而带动提升乡村公共服务供给效益。所以,无论从乡村产业结构升级还是发展生活性服务业的角度来讲,青少年户外营地均已成为实现乡村产业融合的重要助力。
其次,青少年户外营地作为以教育为核心,融合体育、休闲、旅游等内容的一种体验。教育、体育与旅游是青少年户外营地的基本产业内容,提供了最为基础的产业要素,在此基础上其他产业,如房地产业也从不同层面提供了产业支撑。2015年,国务院颁布《关于加大改革创新力度加快农业现代化建设的若干意见》,要求积极开发农业多种功能,挖掘乡村生态休闲、旅游观光和文化教育价值,将特色小镇建设作为深化乡村发展改革、促进农业发展现代化的重要着力点、支撑点[25]。伴随特色小镇近两年的兴起,特色产业和旅游成为其两大支撑,特色小镇本身具备宜业、宜居、宜游功能,很好地满足了青少年户外营地在场地设施、服务配套、资源供应等关键环节的需求。同时,因青少年户外营地产品具备较强的市场广度和深度、多样化的产品体系、全人群覆盖受众群体、全年运营的特点,解决了当前国内特色小镇在运营过程中普遍存在的业态内容少、运营周期短、硬件强于软件、客户黏性不够、消费意愿不强等难题[26-27]。从而实现了青少年户外营地与国内文旅地产互为补充的协同发展关系。由表2可以看出,青少年户外营地已经成为一个必备功能区位存在于特色小镇的整体布局中,甚至有的特色小镇直接将青少年户外营地作为其核心产业,例如第一批国家级特色小镇——荆门市漳河新区爱飞客航空运动休闲小镇。作为国家首个以航空为特色的运动休闲特色小镇,自落成之日起就将青少年户外营地作为重要产业进行打造,把飞行表演、飞行员体验、飞行器科普展示等内容与研学旅行、冬夏令营、小长假定制活动、周末亲子活动等内容整合在一起,充分发挥青少年户外营地的“引流”效益拉动其他业态,实现全时段运行、全年龄参与的经营目标。经过几年的发展,该小镇已被列为湖北省中小学生研学旅行实践基地。
表2 全国部分已开展青少年户外营地业务的特色小镇
最后,随着青少年户外营地产业的逐渐成熟和细分,将有更多的业态被融合进来,基于目前国内青少年户外营地发展现状和特点,可以将产业链分为上、中、下三个环节(见图4):上游是青少年户外营地的核心资本——钱和地;中游是青少年户外营地的支撑和配套系统,如内容端、人才端、运营端、服务端等;下游主要为交付青少年户外营地产品服务的机构和渠道。该产业链实现了青少年户外营地课程产品从投入、生产加工到销售的全过程,完成了产品和服务的流通、价值创造的过程。
图4 青少年户外营地产业链划分
由图4可以看出,青少年户外营地产业链分工复杂度很高,不仅需要政府机构、社会组织、市场企业等多元主体的共同参与、相互配合与支撑才能形成完整的产业链条,更需要开展跨学科、跨领域的协同创新,打造丰富多样的内容和服务,才能实现产业的规模化。
美国社会学家艾利克斯·英格尔斯(Alex Inkeles)提出人的现代化理论,认为人的现代化是社会现代化的前提,要求现代人必须具备特定的心理、思想、态度、观念和习惯等12个方面的特征。乡村振兴是一项涉及经济、文化、科技、教育等多方面的系统工程,《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提出,要把人力资本开发放在首要位置,强化乡村振兴人才支撑。2019年10月,教育部在《普通高等学校高等职业教育(专科)专业设置管理办法》中确定增补9个专业,其中旅游大类将新增“研学旅行管理与服务”专业,正式将青少年户外营地作为大专院校专业人才培养方向。职业教育作为与农业、农村和农民发展最为紧密的“平民教育”,乡村振兴战略下青少年户外营地健康可持续发展,必须通过职业教育来提高人才素质和优化人才结构才能得以实现。
(1)合理布局、有效统筹。一是现阶段县域内的职业学校主要为中等职业技术学校,职业培训机构主要是县级职业教育中心,乡镇和村级缺乏认可度高的职业教育培训机构,农民无法就近进行相关知识和技能的培训[28]。因此应完善村级和乡镇一级的职业教育培训机构的设点布局,充分发挥职业学校和县级职业教育中心的辐射、引领作用,构建村、镇、县三级完善的职业教育网络。二是关于职业教育组织管理。在明确职业教育的监督、管理主体是教育部门,还是劳动部门的基础上,结合教育对象的实际情况,统筹师资配备、培训内容、培训方式。
(2)通过分类指导促进教育对象城乡融合。作为职业教育对象的乡村群体主要包括转移农民、留守农民、失地农民、职业农民四种类型,这四类农民,由于生活方式和价值取向不同,导致对职业教育的需求也大相径庭。针对不同诉求,需要提供不同类型和层次的职业教育内容。例如,对于主要从事非农业生产的农民群体而言,通过青少年户外营地服务从业资格和技能的培训(如中国登山协会营地指导员),获得一份与在城镇就业相差不多的薪酬,促进本地就业,实现当地融合。而对于具有一定资本积累,有志于从事青少年户外营地投资、开发的人群而言,应该通过职业教育与培训(如中国登山协会营地主任、国际营地主任ICDC培训),使其具备一定的经营、管理知识,开阔眼界,拓展思维,结合乡土乡情进行青少年户外营地的投资、经营与开发。
乡村振兴的根本是各类生产要素的融合与互动。长期以来,人们倾向于将产业转移、基础设施、工业资本下乡等“硬要素”作为乡村振兴、城乡融合的重要工具,忽视了体育、文化、休闲、娱乐产业等“软要素”在实现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目标任务中的特殊价值,青少年户外营地作为融合了“教育+体育、旅游、休闲、健康……”的新产业新业态,是经济社会发展到较高阶段的产业形态,代表着高生产力水平和高消费能力,不仅有利于优化乡村产业链结构,更能够成为城乡空间格局演进的助推器,必将在促进振兴乡村、推动城乡一体化高质量发展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