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杏花上学

贺赞

故事中的江口村，位于广西壮族自治区昭平县。昭平县曾经是国家级贫困县，2013年起，中国航空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航集团”）开始定点帮扶昭平县。故事是中航集团派驻昭平县江口村第一书记身边发生的真人真事，为保护隐私，文中部分人物使用化名。

喜从天降

这天早上，江口村驻村第一书记宣岩开车去镇上办事，路上遇见邮递员老肖。宣岩为人热情，便跟老肖寒暄了两句，谁知老肖说了一件令他意外的事：“宣书记，你们村有没有一个叫李杏花的孩子？有封她的录取通知书，可上面留的电话，我打了三天，一直打不通。”

李杏花？不是李光明的女儿吗？她今年6月刚参加完高考……想到这，宣岩急忙从老肖手中接过通知书，掉头往村里驶去……

李光明是江口村的村民，也是宣岩的结对帮扶户，家在最远的胡竹小组，那里位于大山腹地的最深处，交通极其不便，手机也常没信号。其实宣岩最早的结对帮扶户并不是李光明家，但他古道热肠，责任心强，觉得自己作为第一书记应该多担当些，所以主动把结对帮扶户换到了村里最远的李光明家。

沿着盘山公路，宣岩开着车在山里穿梭。2018年，宣岩被中航集团选派到江口村担任第一书记。为了摸清底细、掌握情况，村里的1070户村民家里他都去过，28个村民小组他也早已走了个遍。宣岩想起第一次去李光明家，从小在平原城市长大的宣岩，当时对山路还没什么概念，步行了一个多小时，又翻过了一座山，脚底都磨起了水泡。

漸渐地，水泥路到了尽头，宣岩下车沿着土路往李杏花家走去。盛夏的骄阳火辣辣地照着，没走多远，宣岩身上就被汗水浸湿了。

这条路是李杏花上小学时每天必走的路，从家步行到学校，单程就要一个多小时。为了上学，李杏花每天起早贪黑，一年四季风雨无阻。杏花这孩子太不容易了！想到这，宣岩又加快了脚步。

刚到李光明家，宣岩就看见杏花正在门口，他顾不上满身大汗，气喘吁吁地说：“杏花，可找到你了，你考上大学啦！”说着，宣岩赶紧把通知书递给杏花……

雪中送炭

杏花把录取通知书拿在手里反复翻看，开心之情溢于言表。李光明得知女儿考上大学后，脸上却没有一点喜悦，独自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眉头紧蹙。

李光明一家四口，是江口村建档立卡贫困户。夫妻俩都没什么文化，平日在家辛苦务农，勉强维持生计。大儿子前年考上大学，李光明拿不出钱，找亲戚朋友东拼西借，才凑齐了学费。杏花比哥哥小两岁，平时学习成绩不错，受了哥哥的鼓舞，学习更加刻苦了，经常说要像哥哥一样出去上大学。这两年，李光明最怕看到女儿期盼的眼神。儿子和女儿都很争气，村里人都很羡慕，说李光明好福气，可他们哪里知道，家里的那一堆欠债还没还完，哪里负担得起女儿上学的费用呢？

李光明沉默良久，终于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上学需要钱，可家里哪里拿得出钱来呢！”

宣岩早已猜到李光明的难处，作为帮扶人，他一直帮李光明琢磨增加家庭收入的办法。昭平县是林业大县，这年年初，县里出台了新的帮扶政策，每个村增加了一批护林员公益岗位。李光明家就在山里，宣岩便帮他申请做了护林员，平时农闲时去巡山，每月就能得到一点补贴。宣岩知道，光靠公益岗位补贴并非长久之策，只有找到可靠而稳定的增收来源，才是脱贫的关键。最近县里又出台了新的产业帮扶政策，为提高贫困户养殖积极性，贫困户养殖肉牛，补贴较高，宣岩就有劝李光明养牛的打算。于是，他趁机说：“现在养牛有补贴，养两头小牛，政府补贴5000元，一年后按市场价格出售，每头还能再赚3000元，杏花的学费就有着落啦！”

“政府的补助也要等买了牛之后才能申请啊……”李光明拿不出买牛的钱，连声叹气。

“买牛钱我先借给你！”宣岩早就想好了，就等着李光明提到此事。为了说服他，宣岩一口气把知道的政策全说了，“现在国家有很多助学政策，考上大学的贫困学生在入学报到时可以走绿色通道，申请缓缴学费，直接进校学习。入学后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利息都由国家负担，毕业参加工作后再还。还有‘雨露计划，建档立卡贫困家庭的学生，每年都可以申请助学补贴。在校期间，学校会给优秀学生发放奖学金、助学金，学生也能通过勤工俭学挣生活费。”

听了宣岩的一番话，李光明总算答应让杏花上大学了……

迎着彩霞

没过几天，宣岩接到杏花的电话：“宣书记，我不想去云南读书了，我想复读，争取明年考个本地的大学，云南太远，我有点怕。”

杏花考上的大学在云南，这地方对她来说陌生而遥远，想到即将面对完全未知的生活，杏花胆怯了。

宣岩听后，赶紧去找李光明。他担心杏花失去这宝贵的求学机会，更担心一旦她决定弃学，家里可能连她复读的想法都不支持了。

见到李光明，宣岩开门见山地说：“光明，杏花想复读是怎么回事？你劝劝她啊！”

“一个女孩子，跑那么远干吗？被人拐跑了怎么办？再说了，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赶紧找人嫁了，我也减轻点负担。”

听了这话，宣岩又气又急，他更加确定杏花提出复读是受了李光明的影响。李光明没读过什么书，也从未鼓起勇气走出大山，一辈子困在自己的安全区，不愿改变。如今，杏花多年苦读，终于得到改变命运的机会，难道就这样因家庭的短视而轻易放弃？在江口村驻村一年，见识了各种原因导致的贫困，宣岩深刻地认识到，贫穷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根深蒂固的保守思想和不愿改变的传统观念，这才是影响贫困人口脱贫致富的根本原因。

“光明，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宣岩铁了心，不把李光明说服，今天就不走了！

宣岩从杏花要去的云南聊起，结合自身的经历，聊到国家日新月异的发展和各种好政策;聊到江口村这些年的变化，杏花以前上学走的土路有一半已变成水泥路，杏花就读的古站小学，原先是“两块布帘子一拉就成一间教室”，现在也已旧貌换新颜，建造了新校舍，配上了多媒体;聊到村里孩子最喜欢的“中航蓝天课堂”，新来的英语支教老师，不到一年时间就让孩子们的英语成绩在全县名列前茅……

宣岩望着李光明，眼神坚定地说：“放心，杏花走不丢，她只会越走越顺，越走越好！”

“宣书记，你说得对，杏花还是出去上学的好，是我目光太短浅了。”听了宣岩的话，李光明向宣岩保证会支持杏花上大学。

“等杏花上学去了，这两头牛你可得照顾好喽！你也得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要不就真的跟整个时代脱节啦！”宣岩打趣道，脸上挂着如释重负的微笑。

与李光明道别后，宣岩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他的脚步比来时更加轻快，眼里充满了期待，心里默默念叨着：杏花，你勇敢地往前走吧，走出去，便意味着希望……

（发稿编辑：姚自豪）

（题图、插图：豆  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