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尚在艾克斯

撰文＝关月

普罗旺斯艾克斯的塞尚画室

小城艾克斯位于普罗旺斯腹地，这个被称为“泉城”的小城市曾是普罗旺斯的首府，也至今保持着南法独特的步调。

来到这里，你会感觉恍惚来到了重庆长江边的某座小县城，悠闲的人们通常是在晒太阳、逛市集、享受美食和美酒中打发着甜腻的时光。当然，他们在百年中也从未曾停止过八卦这座城市的骄傲——塞尚，好像每个人都与他沾亲带故。

作为土生土长的普罗旺斯艾克斯（Aix-en-Provence）人，这个被中国人叫了几十年塞尚（Paul Cézanne）的人是这座城市的骄傲。1839 年1 月19 日，塞尚出生在这里，他的艺术和生命从此和艾克斯纠结在一起。

塞尚的父亲路易·奥古斯特·塞尚是一位富有的银行家，所以他的生活不虞匮乏。1859 年，老塞尚的银行越做越强(归功于其短期借贷业务的成功)。9 月，他买下了艾克斯西郊一座18 世纪的庄园——包括一栋老房子和15 公顷田地，当地人称其为查德布芳(Jas de Bouffan)庄园。

那时20 岁的塞尚还在学习法律，但依然渴望去巴黎。不过，他很快就爱上了这所乡下的房子，虽然后来还是习惯性地称其为父亲的房子，这里也成为画家塞尚的第一间画室。随后的几十年里，查德布芳就成为塞尚笔下经常描绘的主题。

塞尚在巴黎和艾克斯往返的那十几年间，在这里画过不少风景与肖像画。1886 年老塞尚去世后，这里作为遗产留给了塞尚，从1859 年到1899 年，他在这里画了39 幅油画和17 幅水彩。

19 世纪80 年代，父亲把楼上的一间卧室改造成塞尚的画室。二楼的大客厅成为塞尚为亲朋好友创作肖像时经常出现的背景。塞尚曾抱怨说，父亲专横跋扈，不理解儿子的创造才能。但其实路易-奥古斯特在查德布芳给了塞尚相当宽松的艺术环境，甚至还给儿子当了几回模特。1866 年，塞尚画了一幅父亲肖像，画的是父亲正坐着读报，采用的是大胆的厚涂画法。这幅画在色彩搭配上很特别：明亮的土色系颜色的地板砖与背景的暗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下图：保罗·塞尚《读报纸的父亲像》

上图：保罗·塞尚《橄榄壁纸前的自画像》布面油彩33.6×26 cm 1881年

上图：保罗·塞尚 《圣维克多山》65×81cm 1906 年

下图：保罗·塞尚《查德布芳附近的树和房子》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左图：保罗·塞尚《查德布芳农场的栗树》 纽约佳士得2014 年春拍 成交价464.5 万美元

右图：塞尚 《查德布芳农庄》

母亲去世后，由于和妹夫之间发生财产处置分歧，塞尚决定出售查德布芳。1899 年，农庄被卖给一个葡萄酒商。1994 年，艾克斯市政府从克希尔家族买下查德布芳农庄，向公众开放参观。

不过，现在我们大多数人跑去参观的塞尚画室，却不在布芳农庄，而是另外一个。

1901 年11 月，晚年的塞尚在艾克斯郊外的洛维丘陵（Lauves）以2000法郎买了块地，第二年落成了一座两层楼房。出门不远就可看到圣-维克多山，塞尚常爬到洛维丘陵的最高处，画从洛维看见的圣-维克多山。

圣-维克多山在艾克斯东北，塞尚钟爱它和周围灰色岩群所形成的线条光影，无数次远眺，在不同的角度、不同距离和不同季节画它。这是画家一生的主题，保存在世界各大博物馆和私人收藏的“圣-维克多山”目前所知的是87 幅，其中44 幅油画，43 幅水彩。

塞尚的洛维画室和居所并不奢华，朴素中凝聚着强大的气场。有着大大的窗户，有着高脚梯，整齐罗列。画室在二楼，大概50 平米的空间，蓝灰的色调，朝北是一面巨大的窗户，以保证室内有稳定充足的光源，朝南有两面狭长的高窗，可以调节光线并使空气流通。在北面墙角有一条狭长的门是塞尚后开的，为了便于搬运巨幅作品。

画室里并没有塞尚作品陈列，却完整保持着他生前最后一天工作的状态：散落的画框、支好的画架和画板、几个座椅和凳子、各种器物和用品（桌布、小爱神石膏像、绿色小罐、骷髅头模型等），还有那个出现在《抽烟斗的人》和《玩牌者》里的白色烟斗。

上图：保罗·塞尚画室里，柜子上放着依照《静物》原样摆放的“静物”

下图：保罗·塞尚《静物》

组图：位于洛维丘陵的“塞尚画室”及其内景

1902 至1906 年，塞尚在这里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四年。虽不在老城区，却是安静的创作之地，每天都有人慕名而来，让偏僻的街区有了不一样的生气。他也在这里创作了很多肖像和静物，晚年的很多杰作都诞生在这个画室里——《大浴女》《画室花园》《园丁瓦利耶》，以及最后几幅静物。

1906 年秋天的下午，塞尚出门写生，被一场暴雨淋湿。第二天，他发了高烧，但是仍然去花园创作他的园丁——瓦利耶先生的肖像画。这是他的最后一幅画。一个星期后,1906 年10 月23 日,塞尚因肺炎而去世。

1906 年，正在画圣维克多山的保罗·塞尚

如今，所有的物品都保持着原貌。在朝南的墙角，他的画服，礼服，帽子，外套仍然挂在衣帽架上，如塞尚离世时，丝毫没有改变。桌上摆着许多简单的日常生活用品，如杯子、瓶子、糖碗、壶，以及各种启发塞尚创作灵感的静物。其中最显眼的，是在梳妆台上的石膏丘比特，绿橄榄罐子，姜罐和一瓶朗姆酒。

画室荒废了15年，直到1921年，才被学者Marcel Provence 从不喜欢塞尚作品的塞尚的儿子手里买下来。因为不喜欢，塞尚的作品被他的后代们全部卖掉，现在却都成了传世之作。1954 年，这座房子被艾克斯-马赛大学接管后，也像布芳农庄一样以原貌对外开放。就是我们今天能去参观的塞尚画室。

塞尚晚年写给朋友“当我在艾克斯时，觉得还有其他好地方，现在我在此，却怀念埃克斯。”这应该是他心底对埃克斯最真实的情感。

左图：保罗·塞尚《大浴女》布油彩 208×249cm 1906 年 费城艺术博物馆藏

中图：保罗·塞尚《园丁瓦利耶》65×54 cm 布面油画 1906 年

右图：保罗·塞尚《玩纸牌者》作于1894-95 年，现藏于巴黎奥赛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