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丽石：北满最早工人运动的领导者

2021-02-24 07:38

世纪风采 2021年2期

吴丽石（1899-1931）

吴丽石，1899年生于江苏省沭阳县颜集乡的一个封建地主家庭。他是我党在东北地区最早的领导人之一，曾任哈尔滨特支书记、北满地委书记、满洲省委组织部长。后任山东临时省委书记时被捕，1931年4月在济南英勇就义，时年32岁。

在北满领导工人运动

1918年，在江苏镇江中学读书的吴丽石，来到北京，就读汇文中学。1921年，吴丽石转入北京俄文专修馆学习。我党早期著名的领导人之一瞿秋白就是吴丽石在俄专时的同学。1923年2月，他加入了社会主义青年团，不久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同年暑假以后，李大钊代表党组织介绍吴丽石到苏联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

1924年秋，吴丽石从苏联回国。回国后，他立即投入了国内革命斗争。他到家乡附近的连云港市海州中学召集会议，宣传苏俄十月革命，介绍马列主义和苏联的社会主义建设，接着，受党中央的委派，到哈尔滨开展党的工作。

哈尔滨是随中东铁路的修建，于本世纪初迅速兴起的东北地区大城市之一，是北满的工商业中心。帝俄时代哈尔滨是中东路的附属地，一切权益为帝俄所控制。十月革命后，除仍有帝俄余孽盘踞之外，日、美、英、法等帝国主义也乘机渗透进来。1924年中苏建交，中苏共管中东路之后，社会主义苏联的势力进入以哈尔滨为中心的中东路，而奉系军阀也竭力扩大在这一地区的权力。同时各帝国主义继续着对中东路的觊觎与争夺。因此哈尔滨及东北地区就呈现着错综复杂的矛盾与斗争。

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对于东北地区的复杂形势极为重视，对东北劳苦大众的斗争给予极大关注，从1923年起，就派党员到哈尔滨、奉天、大连等地传播马列主义与开展党的工作。在哈尔滨，先是陈为人、李震瀛等以《晨光报》为掩护，进行党团工作。1923年末，陈为人、李震瀛被特务监视，无法开展活动，便转向奉天、大连等地，哈尔滨党的工作遂处于停顿状态。吴丽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哈尔滨的。

吴丽石到哈尔滨后的第四天，便写信给在团中央工作的任弼时，报告他到哈尔滨后开始整顿党团组织，把5名党团员组成小组，决定了小组负责人，同时又报告了他经过奉天时，建立了那里的社会主义青年团。接着吴丽石对哈尔滨整个形势进行了调查分析，制定了深入开展工作的活动方案。鉴于以前党在哈尔滨开展工作的经验教训，为了使党的工作不只限于知识分子中，吴丽石决定首先到三十六棚中东路总厂中国工人居住区去扎根，从而开始了我党直接领导下的北满最早的工人运动。

组织建立东铁中国工人自己的工会

1924年冬，吴丽石以做小工（临时工）的身份到三十六棚总厂机务段上工。他在详细调查三十六棚历史和现状的同时，极力从事和工人建立感情的工作，以便取得信任。

吴丽石是南方青年知识分子，身体弱，而小工都是搬、扛、抬的苦力活，他干起来很吃力。开始工人瞧不起他，说他干活没劲，连瓦都拿不动。但吴丽石以坚强的毅力克服困难，与工人一起受苦受累，并主动与工人交朋友，热心帮助工人，因而很快取得了工人的好感与尊重。

吴丽石首先为工人办夜校。当时中国工人因长期与俄国工人接触，都想学点俄语。吴丽石的俄语很好。工人们敬佩他懂得世界大事，又会讲一口流利的俄语。他就利用这个条件给工人办起学俄语的夜校，除讲授俄语外，还向工人介绍苏联国内情况，介绍中国的二七大罢工等工运情况，启发工人的阶级觉悟，号召工人团结起来。

为了促进中苏工人团结，他也请苏联工人到夜校给中国工人讲俄语。原来中东路及三十六棚总厂，白俄工人工资比中国工人工资高出一倍多，白俄厂长、工头和白俄工人对中国工人经常打骂欺凌。中国工人非常痛恨他们，统称他们“老白党”。1924年《中俄协定》《奉俄协定》后，中苏共管中东路，增加了苏联职工，成立了苏联工会，但白俄势力仍然存在。有些白俄被东北军阀给变成中国国籍，继续留在中东路各厂做工。他们与反动官厅勾结，阴谋进行反苏活动。那时候在工人中有一个印象，总认为凡是“老毛子”都不好，分不清帝俄与社会主义苏联的界限。吴丽石利用夜校教育中国工人和苏联工人站在一起，反对“老白党”和中国反动官厅。他耐心地向工人宣传列宁领导苏联人民取得十月革命的胜利，打倒了帝俄“老白党”，为全世界被压迫人民指出了一条光明的道路，将来我们中国也要建设社会主义。这样就使一批积极分子提高了阶级意识，改变了对苏联职工的看法，对马列主义和革命有了初步信念。

三十六棚总厂中国工人有一个叫工业维持会的黄色工会，原是1918年成立的。这个工业维持会完全是官厅的御用工具，会长、副会长都是由官方指派工厂里的账房先生、工头、监工和流氓无赖充任的。他们听命于官厅，欺骗工人，多多“搂钱”，还常常勾结官厅借招工的机会，敲诈勒索工人。三十六棚中国工人早就同工业维持会进行过斗争。

吴丽石以夜校积极分子为骨干建立了东铁中国工人自己的工会——三十六棚东铁青年协进会。它的活动方式主要是组织青年工人上夜校，帮助工人向厂方交涉工账，也开展各种业余活动，教育团结工人。协进会与苏联工会发生联系，并取得了他们的帮助与支持，特别着重揭露工业维持会勾结官厅、欺压工人的各种反动行径。由于它的积极活动代表了工人的要求，许多工人退出工业维持会，加入协进会，有力地推动了工人斗争。

吴丽石在领导三十六棚青年协进会活动的基础上，经过认真考察，发展了三十六棚的第一批党员，吸收了青年工人张有仁、姜文州等人入党，成立了三十六棚第一个党支部。

党支部成立后对三十六棚工人斗争加强了领导。这时，工业维持会更加不得人心。有一次工业维持会派人到货车分厂催收会费。工人阎海林号召大家不交会费。工业维持会会长勾结警察把阎海林抓去，说他惑众闹事定要惩办。党组织知道阎海林被抓后，立即组织货车分厂的工友前去营救。不到一小时，货车分厂工人聚集百余人来到工业维持会，怒斥无理抓人，坚决要求放人。在工人的坚决斗争下，阎海林被放回来了。

1925年六七月间，三十六棚党支部积极领导了支援五卅运动的斗争。在这个斗争中，参加青年协进会的工人最为活跃。他们不仅在厂内张贴五颜六色的反帝标语，组织讲演队和募捐团，而且还到家属区，到其他工厂区，到商业集中区，开展反帝宣传和募捐活动。他们在三十六棚总厂召集了反对日英帝国主义杀我同胞的雪耻大会，愤怒声讨帝国主义，支援上海工人罢工。

利用宣传阵地进行对敌斗争

吴丽石在三十六棚开展工人运动，建立党组织的同时，根据中共北方区委李大钊的指示，着手创办《哈尔滨日报》。

在当时，办报是有很多困难的。首先要物色一个适当的人出面向官厅立案，办报不立案是不准出版的。吴丽石通过进步青年韩铁生的介绍，才在1925年春请到一位曾经是《晨光报》的编辑为办报的承办人，到官厅立案时把报名定为《哈尔滨日报》。然后，在哈尔滨道外二道街北头租了一栋小楼，楼上是报馆，楼下是剧院。剧院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不致引起敌人注意，便于掩护。

根据党的任务及考虑当时的政治情况，报纸把反日斗争作为重点，经常揭露日本帝国主义把持南满政治经济特权，扩大侵略势力，妄图染指北满和吞并整个东北的阴谋，同时也不放松揭露英、美、法等帝国主义向北满侵略的阴谋活动，对于当时一些无耻文人传播反动思想，也坚决予以揭露和抨击。

据韩铁生回忆：1925年，胡适取道西伯利亚赴欧讲学，准备在途经哈尔滨时讲学，鼓吹组织“好人政府”等观点。吴丽石除了嘱托韩铁生写文章加以揭露批驳外，还亲自写了《追击胡适》的文章，使胡适讲学不成，迅速收拾行装悄悄地离开哈尔滨。当年同吴丽石一起工作过的同志讲，他在主办《哈尔滨日报》时，还写了其他许多文章，对北满地区传播进步文化，揭露帝国主义与封建军阀的反动统治，产生了很大影响。

1925年11月，以吴丽石为书记的哈尔滨特支成立。根据中央指示，1926年初，吴丽石召开了哈尔滨、北满地区党的干部会议，成立北满地委，吴丽石被选为第一任北满地委书记，高洪光任组织部长，海涛（赵子安）任宣传部长。地委领导下设立了学生运动委员会、职工运动委会和妇女运动委员会，同时还建立了团北满地委，吴晓天任团书记。北满地委刚成立时，下有三十六棚支部、大学支部、皮鞋工人支部、警察支部和双城、安达、长春、牡丹江等8个支部，共有党员40余名。

1926年5月间，吴丽石派苏子元、王纯一等到绥芬河开展工作，在那里成立了绥宁特支。它所领导的光华小学，实际上成了当时北满地委与海参崴的交通站，这里经常有“客人”从哈尔滨来，住几天就到苏联去了。北满地委对绥宁特支提出的任务是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军阀，主要是在工厂、学校中开展活动，发展党员，建立组织。

吴丽石这期间很重视让知识分子党员到工人中去，促使他们与工人结合。1926年春，哈市道外一些工厂中有10余个工人夜校，都有知识分子党员去当教员。据苏子元回忆：1926年春，他在哈尔滨参加知识分子党支部，吴丽石经常让他去参加哈尔滨铁路工人党组织的生活会，使他了解了许多工人的斗争情况。

11月，北伐战争节节胜利，自称为浙、闽、苏、皖、赣5省联军总司令的孙传芳已经到了朝不保夕、摇摇欲坠的地步。当时上海《申报》有消息报道：浙江召开群众大会响应北伐军，并提出打倒军阀张作霖、孙传芳的口号。

《哈尔滨日报》编辑人员一时不慎，在11月一天的报纸上将这条消息原文刊登了。吴丽石、韩铁生等发现后，因当天报纸已全部发出追收不及，只好采取紧急措施，立即将有关重要文件、文稿焚烧或掩藏，编报的几个负责人暂时躲避。刚刚处理完毕，军警包围了报馆。他们大肆搜查，却一无所得。几天之后，反动官厅通缉报馆负责人。有些人无法在哈市坚持，纷纷离开。但吴丽石没有走，他在道外十六道街圈楼北找个住处（这里有个地下室藏东西，搞油印），继续在哈尔滨搞宣传和党团组织的建立工作。

吴丽石领导北满地委下属各支部党员及可靠的积极分子，进行过多次散发传单，宣传党的主张，揭露敌人统治的活动。其中最有影响的一次是1927年春节利用送贺年片的形式进行革命宣传。过去，东北各地每逢腊月三十晚上，有一种穷苦人向地主、官绅、商户铺面送财神码子、讨些吉利钱的传统习俗。吴丽石从中受到启发，通过内部关系印制了一大批新式贺年片。正面是“恭贺新福”四个大字，背面是一封由吴丽石起草的宣传信，内容是介绍苏联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反对帝国主义、封建军阀的统治，号召群众团结起来进行斗争，落款是中共北满地方委员会。这封宣传信实际上是北满地委的一篇宣言书。

中东铁路总工厂机修车间中俄工人合影

大年三十晚上，寒风凛烈，飘着雪花。街面上一些官绅之家和工商店铺早已红烛高照，香烟缭绕。那些有钱的男男女女打扮得花团锦簇，正在饮酒吃年饭。此时，吴丽石组织了党团员和可靠的积极分子20多人，装扮成送财神码子模样，把贺年片分路送出去。有的直接送到小门小户和穷人手里，对那些深宅大院的人家就从门缝里塞进去。大年初一清早起来，到处是这样的贺年片，敌人见了惶恐万状，群众则拍手称快。

在白色恐怖中坚持革命斗争

1927年，蒋介石、汪精卫集团相继发动了反革命政变，使国内政治形势逆转。党的八七会议后，中央为了加强东北的工作，统一东北各地党的领导，决定成立中共满洲省委。

1927年9月间，中共北方局派陈为人第二次来到哈尔滨，同北满地委书记吴丽石协商成立满洲省委。吴丽石较为熟悉哈尔滨及东北地区的各方面情况，积极协助陈为人筹建省委。10月在哈尔滨召开了全东北第一次党员代表大会，组成了第一届满洲临时省委，统一管理奉（辽）、吉、黑三省党务，陈为人任临委书记，吴丽石任组织部长兼管农运。第一届满洲临时省委成立后，在奉天（沈阳）建立了秘密省委机关。吴丽石也离开了战斗、生活近3年的哈尔滨，随省委转移到奉天，致力于满洲省委的组织领导工作。

1928年2月初，满洲临时省委召开了第二次党员代表大会，改选了临时省委。9月召开了第三次代表大会，决定改满洲临时省委为满洲省委，吴丽石仍然担任组织部长兼农运工作。这两届满洲省委主要是陈为人、吴丽石两个常委主持工作，他们在严重的白色恐怖中与革命低潮的形势下，艰苦地整顿、恢复和发展东北各地党组织，领导东北人民继续坚持革命斗争。尽管这期间东北各地党组织屡遭破坏，但省委总是不断地抓紧党组织的恢复和发展。到1928年底，省委领导下的东北各地党员达到262人，其中哈尔滨党员人数最多，有95人。

为了整顿恢复党的组织，这期间省委曾先后办过三期短训班，吸收各地党团组织的干部学习马列主义和党的建设等问题。马列主义由陈为人主讲，党的建设由吴丽石主讲。吴丽石对人和蔼可亲，无论和知识分子，还是工农群众，都能打成一片。一位老同志评论他说：“群众见之，说他是群众之一，但他是群众中的先觉者；知识分子见之，说他是知识分子之一，但他又是知识分子中的工人阶级战斗员。”

1928年12月间，满洲省委在奉天大东门外一个党员家里召开省委扩大会议，陈为人、吴丽石等14人参加，研究进一步贯彻党的六大精神及省委工作。由于事前没有进行周密的布置，会议进行中，警察突然冲进了屋内。吴丽石趁敌人刚进屋内混乱之机，将手中的文件扔到小孩的尿桶里，然后机智地对另一个人说：“怎么不把小孩尿桶拿开，放在屋里怪臊的！”于是尿桶被拿到屋外，使文件没有落到敌人手里。但参加会议的除一位团省委书记逃脱之外，其余都被逮捕了。

警察对被捕的人都搜了身，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他们从吴丽石身上搜出一个手戳，上面刻写的名字是“赵云容”。

警察问：“这是你的手戳吗？怎么像个女人名字呢？”

吴丽石回答：“这是我的，是一个男人的名。小时候家长说我的容貌长得像三国时的赵云，所以我就叫赵云容。”

吴丽石巧妙、诙谐地嘲弄了愚蠢的警察。敌人弄不清他的真实身份，相信他就叫赵云容。在狱中，敌人施用各种酷刑拷打，但吴丽石以坚强的毅力忍痛拒供，还照顾和关心同狱友，鼓励大家坚持斗争。由于敌人找不到证据，又没有问出口供，被捕同志于1929年7月被党通过“互济会”营救出狱。

不幸被捕壮烈牺牲

吴丽石在奉天出狱后，于1929年8月间去上海找中央汇报了情况。他的父亲得知他在上海，便从家乡赶来看他。这时的吴丽石，因在奉天监狱受酷刑折磨，已是满身创伤，异常瘦弱，组织同意他随父亲回家疗养。二十几天过后，吴丽石身体稍好，就奉党中央之命离开亲人，奔赴上海。

吴丽石到上海后，中央立即派他去山东工作。时值山东各地党的组织连续遭到严重破坏，省委书记邓恩铭、刘谦初等先后被捕。敌人气焰嚣张，环境极端险恶。吴丽石（化名卢一之）于1929年12月10日到达青岛，帮助恢复组织。1930年1月2日《鲁临委关于组织恢复后的工作情况向中央的报告》中说：“一之于十二月十日到青岛，十二日与青市委书记见面，本意要召集市委全委会并巡视市属（各）支部，然后赴济。无如等候五六日，终因市委各同志接不上头，CY书记亦无法约会，以致没有开成，仅根据市委书记简单的报告及本地报纸新闻而提出对青岛工作意见书，留给市委详细讨论，自赴济南而去了。”

吴丽石到济南后，与前临委部分负责同志取得联系，立即重新组建了山东临时省委（鲁临委），吴丽石任书记，王进仁、曹克明为常委。临时省委组成后，吴丽石不畏艰险，深入几个市、县了解情况，恢复和发展党的组织，并与省委其他同志一起总结过去的经验教训，提出了新的斗争任务与策略。

1930年1月12日，山东省委作出了吴丽石起草的《山东职工运动决议案》，提出在青岛、济南、淄博等中心区域加紧开展职工运动的时候，要克服脱离群众的危险，要尽量用各种公开的合法斗争形式去组织和团结工人群众；党的主要任务是不断从领导工人日常经济斗争中，提高工人群众的觉悟，走向反对帝国主义侵略，反对国民党反动统治的政治斗争道路。

2月8日上午，吴丽石和共青团员李志英外出租赁房子，路经工整会时，遇上了李志英同乡王明智。王明智原是党员，被捕叛变，现已是济南反共委员。他知道李志英是共青团员，当即拿出手枪将李志英和吴丽石一起逮捕。李志英被捕后自首，供出了他的住址和吴丽石的住址，致使党团省委机关遭到破坏。

吴丽石被捕后，临时化名张金德。敌人弄不清他的真实身份，对他施用了种种酷刑，逼他招供，但他坚贞不屈，未向敌人吐露任何党的机密。敌人始终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和党内职务，只知道他“加入红匪”。1931年4月5日，山东临时军法会审委员会将吴丽石等22人判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