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可人,单莉莉,刘芳,王珊
(1. 深圳职业技术学院 医学技术及护理学院,广东 深圳 518055;2. 深圳市妇幼保健院,广东 深圳 518028)
妊娠期糖尿病(gestational diabetes mellitus,GDM)是指在妊娠期发生的或初次发现的不同程度的糖耐量异常.该病影响全球1%~22%的妊娠,发病率呈逐年增长的趋势[1].GDM 是高危妊娠,对孕产妇、胎婴儿有不良影响,不仅增加围生期母儿不良结局的风险,而且增加母体和子代远期患代谢性疾病的风险.因此,从源头防治GDM尤为重要.然而,GDM病因尚未完全明了.近年来,免疫激活和炎症在GDM发病机制中的作用日益受到重视.Hotamisligi[2]提出,炎症与胰岛素抵抗(insulin resistance,IR)存在相关性,并推测炎症是引起胰岛素抵抗相关疾病的主要原因之一.多个前瞻性和回顾性研究证实,GDM病人体循环中多种炎性因子水平发生了改变[3-4].Wedekind[5]则论证了GDM与细胞因子网络的整体改变有关.随着对GDM发病机制的深入研究,人们发现GDM的特征不仅是IR和葡萄糖耐受不良,还是一种全身低度炎症和免疫系统失调状态.既然炎症因子失衡导致的促炎效应和GDM发病机制有关,那么深入研究炎性因子在GDM发病中的作用对产前保健有潜在的有效性,对保障母儿安全具有重要的临床意义.本文综述了炎性因子在GDM发病机制中的作用,以及在GDM临床筛查和诊断中的应用,以期为妊娠期糖尿病的预测和防治提供新的思路.
TNF-α表达过量时,会损害胰岛β细胞功能,阻碍胰岛素信号传导,加重妊娠期IR.除此以外,TNF-α还会引发氧化应激和炎症反应,进一步加重高血糖症状[6],而抗TNF-α治疗可改善胰岛素敏感性[7].研究表明,相比健康孕妇,GDM病人外周血TNF-α浓度升高[8-9].最新的研究[10]进一步证实,并发子痫前期的 GDM 病人外周血 TNF-α浓度增加.这些均证明TNF-α与GDM的发生密切相关.不过,部分研究持不同意见.一项系统回顾和荟萃分析[11]认为GDM病人外周血TNF-α的浓度和对照组相比没有明显差异;而另一项 Meta分析[12]则考虑到了母体脂肪对炎症反应的潜在影响,将GDM病人与 BMI匹配的正常妊娠孕妇组进行对比,发现GDM病人外周血TNF-α水平明显升高.后者因为调整了 BMI因素影响,因此其结论更具有可信度.TNF-α对于GDM的早期预测作用也有不同的结论.一项前瞻性研究[13]发现TNF-α对于早期预测GDM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利用TNF-α和性激素结合球蛋白联合检测可提高诊断的灵敏度和特异度.而Argyro Syngelaki等[9]发现虽然GDM病人早孕期外周血TNF-α浓度升高,但TNF-α不能单独作为预测GDM的生物学指标.不同研究之间之所以出现不一致的结果,与使用的GDM诊断标准、受试者数量、测定方法、取样时孕周等因素不一致有关.尽管如此,TNF-α在GDM疾病发生、发展中的作用不容忽视,是一项有潜力的GDM预测因子,需要更多的前瞻性研究去证实.
IL-6影响妊娠期葡萄糖代谢.高水平表达的IL-6可通过IKKβ/NF-κB炎症信号途径参与炎症反应,加重妊娠期IR,参与GDM发病.对GDM的许多横截面研究中,大多数结果表明 IL-6与GDM 的发病呈正相关[14-16],不仅如此,IL-6的水平还和与孕前体重指数、空腹血糖、餐后血糖水平相关[14].IL-6在胎盘的表达水平升高[17]则进一步从母胎界面层面论证了IL-6可能参与GDM的发生.Hassiakos等[16]认为,IL-6可作为GDM的一项显著独立预测因子,结合母体特征为妊娠早期筛查GDM提供有效的方法.虽然现有研究支持IL-6是GDM的一个强有力的生物标志物,但也有研究提出,对照健康孕妇,GDM 孕妇外周血IL-6等细胞因子水平无显著差异.其中,部分研究的样本量较小[18],部分研究[19]虽然增加了样本量,但标本收集时孕妇处于不同孕周甚至分娩期,这些原因都有可能造成争议性数据的存在.此外,和对照组相比,当使用不同的 GDM诊断标准时,可得到GDM组的IL-6mRNA的表达升高、无差异2种不一致的结论[20].
GDM相关炎症因子的研究聚焦于TNF-α和IL-6,二者可能协同促进 GDM 的发病,整体发挥生物学效应.但在现有研究中,由于受试者数量差异、混杂因素影响、匹配和协调参数不同等,导致出现了争议性数据.因此,今后研究需要更多大规模的前瞻性、同质化研究,以明确TNF-α和IL-6在GDM发病过程中的作用.
IFN-γ和IL-2同属Th1型细胞因子,可能参与GDM发病.IFN-γ具有明显的溶细胞效应,可参与胰岛细胞损伤.2型糖尿病病人血清中IFN-γ水平显著增加,表明IFN-γ和2型糖尿病发生、发展密切相关.IL-2由合体滋养细胞产生,是子宫免疫功能的调节因子.Khan等通过建立动物模型,观察到肥胖和糖尿病动物体内有IFN-γ和IL-2表达升高[21].但有学者提出,GDM和非GDM孕妇的循环 IFN-γ水平没有差异[22].这些研究结果的差异说明,仅基于检测外周循环中相应细胞因子的水平,很难准确识别GDM妊娠中复杂的T细胞免疫反应[23].在最新的研究中,研究者通过Ficoll-Paque技术和 RT-qPCR技术,发现肥胖型GDM病人的Th1转录因子(T-bet)mRNA表达上调,且Th1细胞因子(IFN-γ、IL-2)水平升高[4],这说明IFN-γ和IL-2很可能参与了GDM的发病,其具体发病机制有待进一步探索.
IL-17具有促炎特性[24],与糖代谢异常相关,参与糖尿病的发生.其具体机制是:IL-17诱导胰腺腺泡旁肌成纤维细胞分泌化学趋化因子和炎性细胞因子,参与胰腺炎症反应,损伤胰岛β细胞;损伤血管内皮,促进血脂沉积,诱发胰岛素抵[25].肥胖、2型糖尿病病人的血液中IL-17水平升高,而通过治疗改善葡萄糖稳态后,IL-17水平降低[26].GDM 病人的外周血中单核细胞中IL-17mRNA表达升高,血清IL-17和CRP水平升高,IL-35水平降低[27],提示 IL-17/IL-35失衡和GDM的发病机制有关.最新的研究[23]通过T细胞染色检测特定的细胞内细胞因子检测,发现晚孕期的GDM孕妇外周血中Th17细胞的比例显著增加,这证实GDM具有更明显的促炎症状态.然而检测GDM孕妇的羊水,却并未发现IL-17表达升高[28],其原因除了样本量较小之外,还应考虑到炎性反应主要表现在母体血清和母胎界面中,晚期羊水是胎儿肺泡分泌物和尿液产生,炎性反应很可能不侵及此处,本身就无差异.
IL-1β能调节炎症反应,激活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影响核因子κB,并激活诱导型一氧化氮合酶,导致胰岛β细胞损伤[29].在2型糖尿病发病过程中,IL-1β是导致胰岛 β细胞受损的关键促炎介质.治疗性抑制 IL-1β,可以改善 2型糖尿病病人的胰岛β细胞功能和葡萄糖稳态[30].鉴于 GDM 的发病机制与2型糖尿病有着相似的病理基础,且IL-1β在GDM病人脂肪组织中表达升高,进而推测IL-1β是通过抑制脂肪组织中的胰岛素信号、激活炎性复合物,从而诱导外周血 IR,由此参与了GDM的病理生理.有人检测了 IL-1β-rs16944位点基因型,发现 GDM病人的IL-1β基因rs16944位点AA基因型,与胰岛素治疗需要频率增加以及胰岛素日需要量增加有关[31],IL-1β基因rs16944位点AA基因型可能与GDM发生密切相关.
IL-4能驱动淋巴细胞向 Th2亚群分化,影响细胞增殖和凋亡、参与不同细胞类型基因的表达[32-33].在GDM母体外周血、脐带血和初乳中,IL-4和IL-17能通过调节单核巨噬细胞功能活性,以自然免疫方式改善GDM患者的预后[34].但有学者采用实时荧光定量PCR技术,发现GDM病人外周血IL-4表达并没有明显差异[4],而IL-10的表达明显下降.IL-4与GDM相关性研究的文献不多,可能的保护作用尚存在争议.
IL-10在GDM的发生、发展中可能发挥保护作用.研究证实GDM病人IL-10血清浓度降低,血清TNF-α/IL-10比率的增高与高血糖程度相关[35].且有前瞻性研究发现,GDM 病人的CD4+CD25+Foxp3+Treg细胞表达频率降低,利用免疫磁珠分离获得外周血中的 CD4+CD25+T细胞,通过 Luminex液相芯片技术检测细胞因子水平,发现GDM患者CD4+CD25+T细胞分泌的IL-10和TGF-β减少[8].但是在对台湾人种GDM 表观遗传学机制研究中发现[36],和非GDM的孕妇相比,GDM孕妇的血清中IL-10甲基化程度低下,血清中IL-10浓度升高.不过该研究对象较少,研究有一定的局限性,其结论有待进一步论证.
IL-37是新型抗炎因子,能防御GDM发生.其机制与IL-37可抑制活性氧(ROS)和炎症介质[37]、减轻肥胖引起的炎症和IR有关.动物实验证实,对IL-37转基因小鼠进行高脂饲料喂养后,脂肪组织巨噬细胞减少,糖耐量和胰岛素敏感性保持不变.人体试验发现,脂肪组织高稳态 IL-37mRNA水平升高与胰岛素敏感性下降、炎症状态减轻呈正相关.这些发现揭示了IL-37在小鼠和人类的肥胖、炎症和IR过程中作为一种重要的抗炎调节因子,并提示IL-37是治疗肥胖诱导的IR和2型糖尿病的潜在靶点[38].IL-37在GDM孕妇的脐带和胎盘绒毛血管中表达下调,而脐带间质组织中IL-37无明显差异[39],说明IL-37可能在正常妊娠过程中为脐带和绒毛膜绒毛提供保护,同时,由于炎症程度与血管密度密切相关,而间质组织微环境中血管结构相对缺乏所致.在GDM病人高度促炎的微环境下,IL-37表达下调,而且与GDM病人空腹血糖呈负相关,作为一种炎症抑制因子,IL-37在治疗GDM具有潜在的应用前景.
GDM是常见的妊娠并发症,具有IR和慢性低度炎症的特点,伴有促炎免疫系统反应.研究表明,GDM 病人的促炎/抗炎细胞因子的平衡失常,倾向于促炎细胞因子的分泌.促炎细胞因子 TNF-α、IL-6、IFN-γ、IL-2、IL-17以及IL-1β极有可能参与GDM 的发生,可结合临床常规检查用于 GDM 筛查,有望预测和早期发现GDM.其中抗TNF-α治疗则能改善胰岛素敏感性,而IL-1β在改善胰岛素分泌和治疗2型糖尿病病人方面有靶点作用[40],这提示有望利用这一类细胞因子实现GDM的免疫抑制治疗.抗炎细胞因子IL-10、IL-37在GDM的发生、发展中可能发挥保护作用,在治疗GDM具有潜在的应用前景.而关于IL-4的研究较少,该标志物与GDM的关系尚不明确.由于研究之间的异质性,导致现有研究中有相互矛盾的结论,因此有必要开展大规模的前瞻性研究,以进一步证实促炎/抗炎细胞因子在GDM发病机制中的作用.到目前为止,大多数研究只关注于GDM病人某几种促炎/抗炎细胞因子的血浆水平,而未来的研究应该考虑到这些因子不仅涉及GDM的发生,而且它们具有相互关联的网络性.此外,关于GDM中 Th1/Th2/Th17/Treg细胞免疫反应变化的研究尚且不足.深入研究免疫激活和炎症在GDM发病机制中的作用机制,是预测、筛查和治疗GDM的研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