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玉在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30年

郭淼鑫

2021年6月5日晚，在北京华艺国际春拍“现当代艺术夜场”中，常玉动物题材油画作品《群马》以2.07亿元高价落槌成交，在世界当季拍卖单品成交价TOP10榜单中排名第五，超越《八尾金鱼》，成为常玉动物题材画作最高价作品。而这件价格高达两亿元的作品，却仅屈居常玉个人全球拍卖价格纪录排行榜第三名。2019年，中国香港佳士得秋拍“20世纪及当代艺术”晚间拍卖场上，常玉巨作《五裸女》以1.9亿港元起拍，约3.04亿港元落槌，是目前为止常玉全球拍卖纪录中售价最高的作品。根据雅昌艺术网数据，截止到2021年10月底，常玉作品累计总成交额已经达到了约42亿元，總成交率高达 90.2%。常玉在当季艺术家作品价格指数TOP10榜单中排名第二，当前单品成交均价约为817.78万元每平方尺，仅次于吴冠中。

常玉作为中国20世纪现代主义艺术先锋代表，在现今中国乃至世界艺术领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然而，就世界范围而言，“二战”后常玉的作品首次出现在拍卖市场是在1983年的巴黎国立艺术品拍卖中心，创作于20世纪50年代的裸女油画仅以2万法郎的价格成交。其后的1984年和1988年，两件创作于20世纪30年代的油画作品在法国拍场皆以较低的价格成交。20世纪末，常玉开始出现在中国拍卖市场，1992年在中国台北苏富比拍卖，《裸女（水彩）》《裸女（素描）》以及油画作品《菊花》三幅作品首次出现拍场，分别以约8.3万元、6.9万元、83万元的价格成交。而仅历经30年发展，常玉绘画作品的拍卖价格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屡次打破了拍卖纪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1921年，常玉到达法国巴黎，随即进入“大茅屋画室”学习。与学院派教育思想不同，“大茅屋”主张学习自由的现代美术。在那里，常玉开始了跨文化艺术风格、艺术形式的探索，将中国艺术的神韵与西方现代艺术形制相结合。中国书法运笔与西方绘画调色、风格巧妙融合，逐渐形成了常玉标志性的艺术风格，他也被后人称为“中国马蒂斯”。虽然常玉生前并没有取得瞩目的商业成就，但他独特的艺术风格受到了一些画商、艺术家的青睐。法国艺术商亨利·皮埃尔·侯谢、荷兰作曲家约翰·佛朗哥和美国摄影师罗伯特·弗兰克都曾担任过他的经纪人、赞助人。常玉晚年生活困顿，幸有赞助人的资助才可以继续进行艺术创作。对艺术的执着使他将很多机遇拒之门外，因此，直到1966年去世及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在艺术领域都没有取得应得的名誉和成就。而在他去世20多年后，这颗“蒙尘”的珍珠才开始被人发掘，熠熠生辉。

一、锋芒初露：20世纪90年代中国台湾艺术市场中的常玉

常玉在中国拍卖市场的发展历程，始于中国台湾。纵观常玉艺术拍卖和学术研究发展的整体脉络，中国台湾艺术市场的画商、学者、艺术批评家、艺术机构等对常玉艺术拍卖市场的成功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常玉与中国台湾的缘分始于1963年。当时黄季陆造访巴黎，他十分欣赏常玉的艺术才华，便邀请常玉前往台北历史博物馆办个人画展，并介绍其去台湾师范大学任教。常玉欣然答应。次年，他精心挑选了42幅画作先行运往中国台湾，但因护照问题，常玉只能放弃前往。不过先前运往中国台湾的42幅画作一直没能要回，辗转被台北历史博物馆封存，1973年才得以面世。也正是因为这批画作，为常玉在中国台湾艺术市场的发展埋下了火种。

1978年，台北历史博物馆举办了常玉在中国的第一次个展。1988年，台北美术馆举办了“中国·巴黎艺术家作品展”。该展览旨在体现20世纪初中国艺术与巴黎的联系，常玉作为早期旅法画家，其作品被重点展出。1984年，时任苏富比中国台湾分公司负责人的衣淑凡，偶然发现了常玉的油画作品《金毯上的四裸女》。凭借多年的市场经验，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常玉蕴藏的巨大的艺术市场价值，由此踏上了常玉学术研究和市场推广之路。衣淑凡也被认为是常玉市场成功之路的重要推手。

20世纪末，中国台湾的艺术市场方兴未艾，挖掘世界华人“老艺术家”是中国台湾艺术领域重点关注的课题。敏锐察觉到市场风向的中国台湾画商、艺术评论家、著名艺术机构纷纷开始行动，常玉则成为他们关注的对象。1991年，大未来画廊创始人林天民将第一批常玉油画作品带入中国台湾。次年，林天民与衣淑凡合力促成了常玉作品首次亮相中国台湾苏富比春拍，这也是常玉画作在亚洲范围内的首次拍卖。前文提到的三幅作品全部成交，其中油画作品《菊花》更是以约83万元的价格售出，与同期出售的中国台湾本土画家作品价格相比也毫不逊色，遂引起了业内广泛关注。此后，常玉画作开始活跃于中国台湾艺术领域，围绕常玉而开展的艺术活动也渐渐增多。

1995年，中国台湾苏富比更是推出了首个常玉拍卖专场，约翰·法兰寇收藏的32件常玉作品上拍并全部成交。同年10月，苏富比又出售了常玉两幅作品，其中动物题材油画作品以10.9万元的价格成交，裸女纸本水彩画以2.3万元的价格成交。1994年，常玉20世纪50年代创作的静物花卉作品《猫与雀》首次突破百万大关，以166万元的价格成交。此后，常玉作品拍卖价格实现了质的突破。1997年上拍38件作品，其中11件成交价均超百万元。

根据雅昌艺术网和Artprice提供的数据，1992年至1999年，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上共有165件常玉作品上拍，总成交额约为6116.50万元，除1996年4月中国香港佳士得上拍四件常玉作品以外，其余161件作品均由中国台湾地区的苏富比和佳士得公司拍出，其中以1995年和1997年上拍作品数量最多，这主要得益于苏富比公司对常玉作品的两场专拍活动的推动。20世纪90年代，常玉作品流拍量较少，1997年和1999年各有一次流拍纪录，1998年流拍作品较多，32件上拍作品中有8件流拍。

二、2000年至2010年的市场崛起和攀升

21世纪初，常玉作品的上拍量较20世纪90年代末明显减少，但成交额却在增加，这意味着常玉作品整体的成交价格有了大幅度的提升。这主要由于常玉绘画佳作存世量不高，本身在艺术市场上就属于稀缺品，再加上当时常玉个人艺术拍卖价值水涨船高，一些藏家抱着惜售的心态，造成了常玉优质油画作品在市场上供不应求的局面，并且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目前。常玉大尺幅油画作品非常抢手，一经面世就是天价。

2000年至2004年期间，中国地区常玉作品共有54件拍品上拍，总成交额约5023万元。其中，2001年，油画作品《绿色背景的花果植物》以420万元成交，再次突破常玉拍卖价格新高；2004年，《翘腿裸女》成交价约780万元，再次刷新了常玉个人拍卖价格纪录。

自2004年起，常玉作品的上拍量逐渐有了明显的提升，2005年和2006年上拍量更是达到了两个峰值。2005年共有45件作品上拍，总成交额高约5899.06万元（见表3）。2006年也是常玉作品拍卖历程中划时代的一年，44件作品上拍，5幅作品突破千万大关，总成交额逾1.35亿元，达到21世纪前十年的第一个峰值，也是常玉年度总成交额首次破亿元。常玉绘画作品拍卖正式进入千万元时代。

2008年的金融危机对艺术品拍卖市场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在常玉绘画拍卖成交趋势中有显著体现。2008年常玉作品上拍量骤减，成交额也大幅度减少，一年时间内仅有15件作品上拍，2件流拍，没有千万级别的作品成交。但是，常玉作品在拍卖市场仅消沉了一年后，于2009年迅速实现价格回升，《猫与雀》即以3500万元高价成交。仅2010年一年，就有52件常玉作品上拍，总成交额高达1.49亿元，成交量和成交额均再创新高，其中静物油画作品《青花盆与菊》以4400万元人民币成交，成为当时常玉个人拍卖纪录最高价。

在此时期需要注意的是，得益于经济文化的繁荣，中国香港逐渐取代中国台湾成为新的亚洲艺术市场中心，常玉作品拍卖市场的重心也渐渐由中国台湾转向中国香港。1992年至1999年间，上拍的165件常玉作品中仅有6件作品在中国香港出售，而在21世纪初的前十年，259件上拍作品中有144件来自中国香港拍卖场，而中国台湾仅有69件。在此期间，常玉绘画作品也开始在内地市场出现。2001年，上海东方国际商品拍卖公司上拍两件常玉速写画作，是常玉作品在中国内地的首次拍卖，却都流拍。2000年至2010年，258件上拍拍品中，共有44件在中国内地出售，主要集中在北京、上海等地，广州、杭州等地也有少量售出。

三、“亿元时代”：疯狂的2011年至2020年市场

2011年，常玉名作《五裸女》在中国香港罗芙奥以1.07亿人民币的价格成交，创造了现代华人艺术家油画拍卖的最高纪录，正式开启了常玉绘画作品的亿元时代。而这件作品在1993年中国台湾苏富比的拍卖中，仅以400万台币的起拍价都艰难成交，短短18年，同一幅作品实现了近百倍的增值。这也预示着2011年之后，常玉作品拍卖市场进入了一个“疯狂”的新阶段，新藏家入场，大陆地区拍卖行开始介入，为常玉市场打开了一个新的局面，许多资本家、企业家纷纷踏入常玉收藏的热潮，常玉渐渐成为中国艺术品拍卖领域公认的蓝筹股。

据不完全统计，2011年至2020年间，常玉绘画作品上拍量高达1312件，成交额约高达41.46亿元，无论是上拍量、成交量还是成价额，较21世纪第一个十年都实现了几倍的增长。2011年至2020年间，常玉绘画作品上拍量、成交量和成交额大致呈现逐年上升趋势。上拍量在2017年至2018年呈井喷式爆发，2018年上拍量为120件，达到1992年至今的最高值，但未出现现象级的拍卖价格，2017年至2018年的总成交额远不如2019年和2020年。根据Artprice的“全球艺术家榜单”，1999年常玉位列635位。2006年，在艺术市场崛起的常玉首度挤进了百大艺术家之列，名列第67。2013年，位列又升至第33位。而如今，常玉已是“全球艺术家排行榜”排名前十位的画家。

2019年，世界范围内成交价最高的100幅20世纪油画作品中，常玉共有7件作品上榜，每幅作品都已超过1000万美元的价格成交，而赵无极有17幅作品上榜，却只有其中7幅超过1000万美元。常玉在榜的7件作品中，《五裸女》以约3.04亿港元的价格刷新了常玉世界拍卖价格纪录，也成为亚洲有史以来成交价第二高的油画。自2019年起，過去一直由赵无极主导的中国油画和当代艺术板块发生了巨大变化，常玉异军突起，在世界艺术领域也引起了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