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培尔“生命本位”教育思想阐释及当代意涵

2021-01-31 15:18朱文慧
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福禄生命儿童

乔 磊,陶 涛,朱文慧

(1.中央民族大学教育学院,北京 100081;2.普洱学院教师教育学院,云南普洱 655000;3.普洱学院教师发展中心,云南普洱 655000)

任何教育改革和创新都是在回应社会挑战过程中涌现的,社会发展需求和人才需求成为目前教育改革发展和教育体系结构调整的重要依据,这体现了教育发展的社会需求本位取向。作为社会系统中重要且相对独立的一环,教育结构往往受到教育功能规制,在对“教育为谁”这一核心功能问题的不断探索和时代回应中,教育工具理性和功利化倾向正不断走向中心,而且逐渐下延到义务教育阶段和学前教育阶段。然而正如科学成为工具理性的生命形态时,科学也就丧失了科学的意义[1]197,当我们不断探索人才规格并系统性和标准化地构建体系时,教育正在逐渐丢失初心。教育是培养人的社会活动,将人“作为人”和使人“成为人”是教育的基本属性和价值归要,“教育应当和必须引导人了解自己和关于自己的一切”[2]8,无论社会发展到何种程度,教育对象都是一切教育活动的出发点和归属。于是当我们反思自问:什么才是学生需要的教育?福禄培尔给出了一个本真的回答和思考路径。在《人的教育》一书中,他提出“生命本位”教育思想,并以此为出发点,探索、发展教育的功能和生命的价值。

一、福禄培尔“生命本位”教育思想产生的根源剖析

福禄培尔幼年生活经历和青年学习经历是其“生命本位”教育思想产生的重要基础。幼年时期,福禄培尔由于与家人关系冷淡而将注意力集中于照料父亲花园中的植物。在与植物朝夕相处中他养成了观察、探索自然现象的优良品质,自然与生命的种子自此开始萌芽。随后两年,作为一名林务员学员,他进一步加深了对自然与生命的理解,这使他在耶拿大学系统学习时有机会接触到费希特和谢林两位著名自然哲学研究者,并深受影响。他对晶体学、矿物学、植物学、森林学等学科的持续热衷形成了他渊博的知识体系。在哥丁根大学、柏林大学系统修习哲学理论为福禄培尔后期形成完备的教育思想奠定了哲学基础。福禄培尔从晶体学和球体法则得到启发并运用于人的教育实践中。可以说,热爱和亲近自然、敏锐的洞察品质、知识涉猎广博以及个人生活经历都为福禄培尔形成“生命本位”教育思想产生了重要的作用。

在奥肯、费希特、谢林等自然哲学家思想影响下,福禄培尔与夸美纽斯、卢梭、裴斯泰洛齐、赫尔巴特等人就“自然”与“生命”的话题在思想上邂逅,更与先贤亚里士多德隔空对话。教育与生命关系范畴中,夸美纽斯推崇教育要遵从自然界生命发展规律和个体生命自然本性,这是一种客观化的“生命本位”教育理念。然而个体生命虽是自然产物,但其发展却不仅仅囿于客观自然。受到启蒙运动理性和人文主义人性浸染,卢梭将教育的生命取向从客观归于主观并赋予人本内涵,人的主观能动和生命主体价值才是教育的应然追求。教育与生命的关系到这里已经在认识论上做出了了断。然而教育如何才能达成这一目标?裴斯泰洛齐和追随者福禄培尔一并,从心理学视角做出了方法论上的回答:儿童是人,更是具体的人[3];儿童不仅是自觉的生命,更是自创的主体;教育不仅要尊重生命,更要依据生命发展主体规律。教育心理化和科学化道路得以开创。虽然说赫尔巴特才是教育心理学化研究扛鼎之人,但是福禄培尔却是最先走进这一领域的教育家之一。长期的教育实践经历给了福禄培尔大量机会去探究和洞察儿童内心,“人的教育就是激发和教导作为一种自我觉醒中的、具有思想和理智的生物的人有意识地和自决的、完美无缺地表现内在的法则。”[2]6福禄培尔极富洞见地指出教育的使命在于生命内在觉醒。可以看出,自然哲学对福禄培尔“生命本位”教育思想有着巨大影响,这是他在学生时代追随康德、费希特和谢林时早已埋下的思想种子并伴随其一生。同时,夸美纽斯、卢梭、尤其是裴斯泰洛齐等自然主义教育研究先贤对其影响极其深远,以至于他在44 岁时最终完成了《人的教育》这一巨著。

二、福禄培尔“生命本位”教育思想的价值呈现

在《人的教育》中,福禄培尔态度明确地表达了“生命本位”教育思想,认为儿童的天性是一切教育的根源,促进儿童自然发展是教育活动的不变准则。同时,他构建两种视角,由内而外的阐述了“生命本位”的教育思想。一方面,福禄培尔逻辑清晰地论述了儿童生命的本色,他认为儿童生命是带有其本来颜色的,这一颜色不被外部环境所干扰,而是最为纯粹、自然、本真的“原色”。另一方面,福禄培尔从外部环境出发,站在较为宏观的位置辨析了“儿童本色”的危机,分析了贯彻“生命本位”教育思想存在的外部威胁,并借此批判那些功利的、不合时宜的、违背自然的教育理念。

(一)保护儿童生命的本色

福禄培尔认为儿童生命本色是最为纯粹和自然的,也是一切教育所应引以为重的出发点。“一切以规定的方式表现出来的东西必须顺应学生的本性和需要。”[2]13具体而言,可以从生命的自然色、活动色、发展色和创新色四个方面阐述和分析福禄培尔所倡导的生命本色教育。

第一,生命的自然色。福禄培尔将儿童养育者类比为“园丁”,将儿童类比为“植物”。在这个隐喻中,福禄培尔用“植物自身本性、规律”来暗指“儿童自身本性、规律”;用“园丁应顺应植物本性、规律”来暗指“教育应顺应儿童本性、规律”[4]。形象地阐述了培育儿童必须遵循儿童本身成长规律的自然属性。“我们给幼小的植物和动物提供空间和时间,因为我们知道,这样,它们将按照在它们及每一个个体之中发生作用的规律良好地发育成长,人们给幼小的动物和植物提供安宁的环境,并力求避免用暴力干扰它们。”[2]9相信儿童能够自然成长是培育儿童的首要原则,儿童在自然、安宁的环境中会自然成长为一种“深刻的、充满意义的生命个体”。福禄培尔把教育顺应自然思想作为开展儿童教育的基点和中心[5],同时福禄培尔也并不否认成人帮助对儿童成长的作用,教育的本意在于遵循儿童生长的自然规律,在生长过程中遭遇难以克服的困难时,适当施以援手。他深刻批判了这样一类人——他们以教育为名过度干预,以牺牲儿童自然天性为代价,强迫儿童成为社会需要的、家长期待的人。他们往往以儿童表现出来的“坏的和恶的现象”作为施加干预的理由。“所有这些缺点和不良行为的根源在于人的两个方面的关系被搅乱了,这两个方面即他的自然性(das Gewordene)和他的本质(das Seiende)。归根结底,根据在于他的善良的品性和良好的追求遭到了压制或扭曲,被误解或往错误方向引导。”[2]87福禄培尔认为克服、消除儿童一切缺点、恶习和不良现象的切实的方法是“努力寻找和发现儿童的本来就有的善的源泉,然后加以培养、保护、树立起来,加以正确引导。”[2]87才能避免儿童的“不自然成长”(Neid)。由此可见,福禄培尔反对一切违背儿童自然成长原则的破坏行为,认为教育者们运用社会规则中既定的规范去指示和干预儿童成长方向,无异于抹杀儿童原本的生命本色,违反了教育最本真的规律。

第二,生命的活动色。福禄培尔认为早在儿童时期,人就展现出活动的欲望。“儿童身上所表现的人的未来的全部活动可以被视为人类活动的胚芽。而这只能是这样。”[2]31实践是人类存在的基本方式,而活动是人类发展的基本动力。活动是实践中的活动,实践是基于活动场域中的实践。活动既是儿童参与自身与环境交互的必要过程,也是儿童生命本性的自然伸张。福禄培尔观察发现,不同阶段儿童参与活动的方式存在差异:幼年时期主要是儿童生活的时期,是为了生活而生活的时期,是一个“使内部的东西成为外部的东西的时期。”[2]8游戏是这一时期儿童发展的最高阶段[6],也是这一阶段“最纯洁的精神产物”。因为游戏是儿童内在本质和需要向外表现的重要形式,得以满足儿童自由、欢愉的需要以及实现内外部的平静,它有着“高度的严肃性和深刻的意义。”[2]39少年时期是“使外部的东西成为内部的东西的时期。”[2]68儿童在系统学习中渗透并表现出强烈的精神自我(das geistige Selbst)。如果说前一阶段游戏目的在于适应儿童身体发展和自然本性,那么这一阶段儿童从游戏中“得到充分滋养的绝不仅仅是身体的,而且也在不断增长的、肯定、可靠地显示出精神和道德的力量。”[2]80可见,游戏和活动是儿童探索世界、认识自我、创造自我的关键路径,致力于使儿童获得“关于一切事物扎根于、存在于、生活于世界之中的见解。”[2]92一定意义上来说,儿童活动行为是对自然本性的主体践行,是儿童自然成长的必然规律。积极的主体活动帮助儿童达成对外部事物和个体自身的本质认识并照此认识进行活动。

第三,生命的发展色。福禄培尔从生命发展的必然性及独特方式两个层面揭示了生命发展的本质属性。首先,福禄培尔为儿童生命发展观赋予了一层神秘面纱,他认为“教育与教学必须认识到自然中永恒的东西,它必须在相互作用中与训练统一起来表达自然和人之间受到同一条法则制约的东西。”[2]7这一条法则便是发展性,它不仅指挥着宇宙演进和发展,同时也对教育教学提出了原则性要求,即必须以发展的眼光看待成长中的儿童。抛开福禄培尔的神学观点,我们可以看到他坚定的儿童生命发展观。儿童生命必然在发展中不断延续,发展是儿童生命得以存在的必然形式。这一发展过程和规律是从无限到有限、从一般到特殊、从统一到个别、从胚胎生命到组织生命、从整体到部分、从不可分的整体到由部分组成的整体的发展[2]162。其次,福禄培尔从阶段性和整体性两方面阐释了儿童发展独特性特征。他认为儿童发展具有连续性和阶段性,不仅是各个成长期生理和心理具有不同特征,每个儿童还有自己独特的发展轨迹和个性特征[7],并将儿童的发展分为幼儿时期、少年时期和学生时期。不同阶段儿童存在身体发展差异、认知差异和活动方式差异等,因而确定教育目标和选择教育方式应所有侧重,家长和教师必须谨记儿童发展过程和教育教学过程是一个不可割裂的整体。同时,福禄培尔还对教育内容、环境、施教对象提出了要求:“他(儿童)周围的人的目光、面部表情应当是纯洁的、坚定和可靠的,应当激发和鼓励他的信任;每一个环境本身应当是纯洁的和明朗的。”[2]21儿童发展是一个主体性、复杂性、结构性和可塑性的过程,只有充分尊重发展、依从发展、认同发展,才能最终获得发展。

第四,生命的创造色。福禄培尔珍视人的创造性,将儿童的创造行为与神创视为等同。他认为儿童的创造举动不仅是生命发展中的偶然片段,更是与“神缔造人”同样神圣和不平凡。“人获得的经验里,复现着万物发展和被创造的历史。在每一个儿童身上,按其本性都会重复同样的行为。”[2]32福禄培尔认为人的产生就是一项创举,而人的发展历程则体现为创造性的个体经验。这不但体现了创造性是人的天然属性,也告诫我们只有遵从个体发展自然本性,才能实现每个人的生命创造经验。福禄培尔通过生动的儿童活动场面取譬:儿童通过搭建不确定材料和物体(立方体、卵石、砖块等),或是在沙土里、玻璃板上涂鸦绘画,看似缺乏完整形式或意义,实际上却构成了特定的内在联系。儿童可以通过观察、分析、联合、语言表达等丰富多样的内在心理活动,与外部世界构建特有关联,实现儿童作为创造性生物体的意愿和冲动。福禄培尔将儿童创造性行为和活动视为“全人类道德的解放、人的解放的开始和全人类理性的开始。”[2]32他认为创造性实践活动是主体从自身经验出发去认识、发现和洞察世界的有力手段。儿童正是在活动中不断探索实现了个体真善美的价值。同时,福禄培尔倡导成人应当关心和促进儿童创造性活动意愿,尤其是父母之爱对儿童的创造性有着特殊的意义。[2]208作为儿童的第一任教师和启蒙者,父母理应承担起对儿童创造性行为和活动本能保护的责任。

(二)正视儿童生命的危机

福禄培尔指出了儿童生命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威胁,生命内部和外部已经受到损坏。一切危机的来源都可以总结为破坏生命。儿童生命中的一切本色正在被一点点的磨去,儿童沦为家长、教师、社会的“泥塑娃娃”。“年幼的人使人觉得是一块蜡和一团泥,可以用来任意地捏成一样什么东西。”[2]9福禄培尔指出了饱受摧残的儿童现状,本应当由儿童自己在本性自然生长下描绘的青春蓝图,却在成人的虚荣心驱使下,在“教育机器”无差异教学下,在社会人才需求压迫下,成长为磨灭天性、合乎社会需要的“四不像”肖像。首先,父母在儿童身上错误地强加了既定的期望。“父母们,你们的孩子,在你们违反他们的本性把你们以前的形式和使命强加于他们,以致他们病态地、不自然地跟随你们行动的情况下,也能够成为完美地成长和全面发展的生物吗?”[2]10福禄培尔认为这是一种可怕的养育认知。其次,现存教育教学是一种指示性的、干预性的训练,它以强制、严厉的方式出现,并作为精神上唯一目的和不可辨驳的典范要求,或是“进而为之嫁接上另一些倾向时,我们却相信自己在为人类将来尘世的幸福,特别是对少年本身作出贡献。”[2]325-326毫无疑问,抹杀儿童生命本色正成为福禄培尔时期教育中难以忽视的重大危机。更为糟糕的是这种教育正愈演愈烈,“生命本位”教育声音被一度掩盖。福禄培尔深刻揭露了漠视生命发展本质的教育现象和行为,认为“仇恨产生仇恨、法则产生欺骗和罪恶、压制产生奴性,必然产生盲从。”[2]13只有正视问题,打破传统教育桎梏,才能溯本清源。于是,福禄培尔系统论述了教育的正确理路:回归生命、尊重本性,相信生命、引导自觉,启发生命、激发自创。人应该成为自己应该成为的人,应该让自己成为自己。

(三)掌握生命本色与危机的关系

福禄培尔认为教育目的是生活,是一种出自于内在,而表现于外在的智慧生活[8]。与之背离的是儿童生命正面临着危机。从福禄培尔“生命本位”观点和“生命本位”危机观中我们可以解读出保护儿童生命本色和正视儿童生命危机的关系。一方面,保护儿童生命本色实际上是化解儿童生命危机的一种方法。福禄培尔认为,保护儿童生命本色是让“自己成为自己”的唯一途径,当儿童在跌跌碰碰中探索自我本色时必然会遭受挫折,而这些挫折增强了儿童应对问题的抗逆力,这种抗逆力在儿童遭受生命危机时会发挥重要作用:儿童会运用过往经验,结合自身实际情况,挑选出最适合自身的解决方案;另一方面,正视儿童生命危机是保护儿童生命的本色的必要前提。保护和危机是相对对立的两个情境,当存在危机时,保护才显得有意义,而保护也是为了预防和化解危机而存在。因此,只有正视儿童生命中存在的危机,并将这些危机作为势必要化解和预防的威胁,那么保护本色才有了充分必要条件,保护措施也才有迹可循。因而,保护儿童生命本色和正视儿童生命危机势必相辅相成、相生相长,我们无法单独将其中某一项拿出来分析,只有将两者放在同一教育场域中,才能够最大限度地解读出其关系的奥秘。

三、福禄培尔“生命本位”教育思想的当代启示

福禄培尔深刻揭示了“生命本位”教育思想的内涵,同时旗帜鲜明地指出了教育中普遍存在的问题与弊病。无法回避的是,这些问题与弊病在当今教育领域中仍然部分存在:唯知识本位、工具理性和功利主义仍然存在;生命活力和生命意义遭遇一定程度上的贬抑,从而导致教育价值取向偏移。重新审视与解读“生命本位”教育思想,或许能够为改善当前教育领域生命价值缺失、回归教育初心和使命提供视角。

(一)回归生命,尊重儿童发展“本性”

福禄培尔强调儿童生命的自然本色。与之相似,我国道家思想认为“道法自然”,即人们需要遵循自然规律,避免刻意更改事物发展规律。“生命本位”思想强调尊重和依照自然规律行事,对教育领域的启示便是尊重儿童发展本性,以及遵照教育发展规律。首先,每一个儿童都是独立存在的价值主体,是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统一。儿童自然属性是其作为生物界客观存在的“本我”,表现为生命载体、基本活动及成长特征以及周期性或非周期性的活动表现;儿童社会属性是其作为群体结构中存在的“自我”,表现为抽象性、结构性、差异性和能动性。尊重儿童生命,一是要依照儿童自然本性实施教育,尊重儿童自然发展和成长规律,避免剥夺儿童基本权益;二是要根据儿童所在社会结构属性,认识共有性、认可差异性、启发能动性,通过教育使儿童成为独立存在的、具有独特价值的个体。其次,教育一般规律主要体现在其形态与社会发展相适应,其进程与个体身心发展相适应,另从教育与学习活动上来看,教育还有认知系统与动力系统协调发展、认知建构与个体发展规律。因此教育者遵从教育规律,一方面要站在儿童视角看待学习活动,另一方面也需要站在教育存在和发展形态视角看待教育教学活动。

(二)相信生命,引导儿童发展“自觉”

如果说顺应自然本性和尊重儿童生命本色是将儿童置于“作为人”的价值主体存在,那么儿童通过实践活动实现对对象世界的占有和对自己的占有[9],便是以“实践自觉自由”的状态达成“生命本位”教育思想“成为人”的归旨。所谓“自觉”,是人在长期与外在自然世界、社会及内部本我交互过程中形成的对本身个体存在和类存在的自我定义[10]。情境性实践和反身性实践是自觉的核心途径,个体通过对自然世界关系的反身(天人关系)、社会关系的反身(社会关系)及自我关系的反身(自我关系)最终实现自由的自觉,同时也实现了个体作为价值存在和作为存在的价值。福禄培尔尤其强调儿童通过情境性实践活动感知和认识世界,并实现其生命发展自觉。他认为抽象的语言和概念并不能引起学生学习兴趣,而只有引起儿童兴趣的活动,才会真正激发他们主动求知和产生智慧。情境实践活动应从儿童家庭生活和周围生活中开始:“每一事物及其本质、目的和特征的知识,一般最肯定、最明确地来之于事物本身所处的位置和周围事物的关系中......如果把事物展示在儿童面前并由他们加以研究,必然会促使他们达到对事物本质的把握。此外,儿童感觉到事物及其种种作用最密切、最经常地存在于自己周围的场合。”[2]205同时父母和教师对外在不良刺激予以适当干预,以便提供给儿童舒适的、具有“满足感”的体验。只有在实践重要性和儿童主体性上形成高度默契,才能进一步彰显“生命本位”教育思想和“实践自觉自由”的发展观。

(三)启发生命,激发儿童发展“自创”

创造是儿童的天性和本能,是凸显儿童生命本色的不竭动力。福禄培尔“生命本位”教育思想将儿童创造能力称为“自创”。首先,“自创”是一种创造性主体实践。夸美纽斯力图避免对儿童施加“激素肥料”让其催长,主张儿童自然成长;裴斯泰洛齐发现儿童具有潜能并且渴望得到发展;福禄培尔继承并发扬前人的思想,提出创造性才是儿童的本质,并系统阐述了激发儿童创造性的途径。其次,“自创”是一种“个体”创造性主体实践,“个体”不同于“个人”和“个性”在于“个体”具有创造性。“个体”是通过创造建构起来的,是一种“无中生有”和“有中生独”的对世界的“个体化理解”[11],因而他反对整齐划一的教育教学目标、手段和评价。再次,“自创”需要家庭和学校教育力量协调统合。福禄培尔用大量的笔墨批判了成人对儿童“自创”的抹杀并认为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扼杀,剥夺了他的生命。”[2]89其目的是警醒我们应该无比重视激发儿童发展中的“自创”能力。引导和培育儿童“自创”能力必须建立在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高度一致和协调基础上,“使家庭和学校生活一致起来,乃是人的教育绝对不可缺少的要求。”[2]186家庭生活主要为儿童提供形成“自创”能力的场域,家长应当成为榜样和楷模以激发儿童活力;学校教育应秉持生命性和生成性理念,由儿童发现学习内容、探究学习方法、生成学习目标和结果。家庭是儿童的一面镜子,教师是儿童的另一面镜子,生命的精彩在不断的期待里、蜕变里、成长里。只有家庭和学校教育同时注力并始终关联生命,一切教育方能兑现以尊重回归本性、以信任引发自觉、以自创激发生命。

“生命”与“自觉”是自上世纪末以来中国教育人对教育改革孜孜不倦地探索和反思中沉淀的关键词,这是有着极大教育情怀的改革家们痛定思痛后的深度思索,这也是对教育改革与个体存在的生命价值愈行愈远的极力抗争。教育是一项直面生命的事业,儿童生命价值提升和全人发展构成了教育的全部意义,“教天地人事,育生命自觉”是教育深度变革的时代强音,也是“生命本位”教育思想的诗情守望。当我们回望过去、重读经典,将会发现:福禄培尔早就用字字珠玑的笔墨从自然、活动、发展、创造四个方面诠释了“生命本位”教育思想的全貌和真义,这对当前我国教育持续改革和发展创新仍有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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